第21章 Chapter 21
Chapter 21
狄昀周末被迫加班，當做完筆錄出來，他才發現自己的手背上多了一條不深不淺的口子。
“沒關系，或許是剛剛追逐的時候不小心傷到的。”狄昀看了一眼不在意地說道，“等一下我會去醫務室處理。”
“傷口要及時處理。”顏玉向旁人借了酒精和棉簽，幫忙仔細地處理，“否則很容易感染。”
“這樣啊……謝謝你。”狄昀看到顏玉的手法輕柔熟練，好奇地問道，“你的手法這麽專業，上一次幫我奶奶的時候也是，你有特意學過嗎？”
顏玉将用完的棉簽扔進了垃圾桶，拿出紗布幫狄昀包紮，“我小時候的夢想本來是成為一名外科醫生，所以上衛生實踐課的時候學得特別認真……包紮好了。”
狄昀看着手背上的蝴蝶結，好奇地追問下去，“為什麽後來選擇當一名律師了呢？”
“因為貪玩，騎車的時候把手摔傷了，不再适合拿手術刀了。”顏玉輕描淡寫地說道。
她站起身滿意地看着自己的包紮作品，猛地與狄昀對上視線，她失笑，反應過來道：“你不用替我感到可惜，我現在能做律師也很好，兩個職業的本質都是幫助人，不是嗎？”
狄昀怔怔地看着她，他只覺得顏玉在說這些話的時候，雙眼明亮，簡直好看得不得了。
他一直認為有這般家世的女孩大部分都很嬌矜清高，就像天邊的皎月般遙不可及。
可是他忘了，所謂月光，本就灑向凡間。
門外傳來了一陣喧嘩聲，兩人對視一眼，打開門走了出去。
只見溫秀卿得到消息跑到了警局，當她看見溫夢卿時很明顯地松了一口氣，然後恨鐵不成鋼地說道：“和媽媽約好了一起吃飯，我們等了你那麽久都不來，你怎麽把自己搞進了局子裏？”
顏玉瞥見溫秀卿身後的人影頓時一僵，她下意識地抓住狄昀的袖口，“完了，我建議我們趕緊走。”
“發生什麽事了？”狄昀不明所以地看着眼前的狀況，“不打聲招呼就走，不太好吧？”
“老溫家最難搞的女人們齊聚一堂，現在夏明紛只能自求多福，我們也愛莫能助了。”顏玉拉着狄昀往門口的方向挪動，“你相信我，你絕對不會想要參與進去的！”
狄昀：“？！！”
溫母着急地走到溫夢卿的面前，滿臉擔憂地扶着她的雙臂，“夢卿，發生什麽事情了，你讓我着急死了！”
她轉過頭，惡狠狠地盯着夏明紛說道：“是不是這個小子欺負你？”
“二姐，媽媽？我沒事。”
溫夢卿下意識擋在夏明紛的身前，說道：“不是他，是今天募捐的時候有人搶募捐箱。他幫忙追人，所以我們才一起來警局做筆錄……”
“有人當街搶劫，你竟然敢去追？！”
溫母驚呼，心裏只覺得心疼與生氣，她擰緊了眉毛道：“如果下次再碰到這麽危險的事情一定要立刻報警，你要躲得遠遠的知道嗎？你沒有受過專業的訓練，萬一你出了什麽事情，媽媽該怎麽辦呢？”
“我知道了，我下次絕對不會讓你擔心。”溫夢卿乖乖地認錯，同時瘋狂地對溫秀卿使眼色，讓她想個辦法打圓場。
只是可惜，溫秀卿不是溫玉卿，在平衡母女的關系這方面一竅不通，她只擅長火上澆油。
她回過頭，對夏明紛笑盈盈道：“你保護了我妹妹，正好我們定了位置，來一起吃飯吧。”
溫母和溫夢卿同時一僵，兩個人各懷心事，扯出了一個僵硬的笑容。
溫母猶豫再三後，還是涵養風度占了上風，對夏明紛禮貌地說道：“是啊，同學一場，阿姨總要謝謝你。”
“二姐，你在說什麽？”
溫夢卿看着夏明紛一臉受寵若驚地與自己的母親手挽手，俨然已經一派祥和地朝着門口走去，她着急地踩住溫秀卿的裙擺，“我和夏明紛已經分手了！”
“是啊，可是媽媽也說同學一場，請人家吃一頓飯也很正常啊？”溫秀卿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她忽然彎腰湊到溫夢卿的耳邊笑道，“難道有人心懷鬼胎，在心裏仍舊将人家當作男朋友？”
“……”
溫夢卿聞言，她的臉頓時不争氣地漫上一大片紅色，溫秀卿已經潇灑地走下樓梯，溫夢卿憤憤地跺了跺腳，不甘心地跟了上去。
我的上天啊，如果玉卿姐姐在這裏該有多好。
她的玉卿姐去哪裏了？她那善解人意，溫柔美麗的玉卿姐呢？
……
“如果中途不出意外，店鋪裝修年後便可竣工。”
商場的地下美食街，裝修隊的負責人看着面前美麗的女子，抱歉道：“只是正好會碰到新年假期，或許要三月份才能正式開張。”
“沒關系，慢工出細活，相比速度，質量的保證更重要。”
溫玉卿說話的語氣依舊溫柔，只是經過了這麽多時日的歷練，竟也帶着一股教人不容小觑的威嚴。
“不過我希望工期一切都能按照合約上的來，不能再拖下去了。”
“這是自然。”負責人誠惶誠恐地應道，他可不敢糊弄眼前這位看起來柔軟，事實上有絕對主見的女人。
“我們一定會盡心盡力。”
與負責人交接完，溫玉卿終于放下心。
周末的商場人潮洶湧，美食街更是充滿了逛街的情侶和學生。
溫玉卿看着這片熱鬧的景象，在心裏對自己做的決定越來越滿意。
有這麽大的人流，絕對不愁客源。
“玉卿姐，我剛剛在商場一樓看到了臨時櫃臺，便去詢問他們的負責人。他們說商場每個月都會把那片場地租給不同的公司辦活動。”
杜曉恩匆匆地跑到溫玉卿的身邊，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我在想，我們在正式店鋪開張之前，或許可以現在那裏做快閃活動預熱。”
“是嗎？那很好，我覺得在情人節舉辦就不錯。”溫玉卿驚喜道，“不過這麽熱門的日期，一定會有很多人争搶，或許早就預留給了那些奢侈品牌。”
“別擔心，現在才12月初。”杜曉恩鼓勵道，“我們提前了那麽久，一定有機會！”
“嗯，那麻煩你去問問了。”溫玉卿對她笑着點了點頭，關切地看着杜曉恩說道：“最近臨近聖誕節和年末，訂單越來越多，我發現你的黑眼圈重了不少。你當心不要讓自己太累，有什麽事情可以交給新來的員工做，知道嗎？”
“你放心，我在幾天前熬夜把聖誕限定系列畫完了，這兩天可以偷懶。”杜曉恩俏皮地笑道，“如果現在沒事的話，我就去找我的男朋友約會啦！”
“嗯，路上小心。”溫玉卿看着她離去的背影，眼裏浮現一絲欣慰與羨慕。
年輕真好，這或許就是熱戀中的模樣？
她的肩膀被人拍了拍，一個灑滿了蜂蜜碎屑的冰激淩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溫玉卿回頭，驚訝地睜大了雙眼，“李郁，你怎麽來這裏了？”
男人穿着灰色的休閑衛衣和一件黑色輪廓型的大衣，他蓬松柔軟的劉海放了下來，今天難得不穿西裝，溫玉卿似乎看到了大學時期的李郁站在她的眼前。
“總裁在周末也有自己的休息時間。”
李郁的手中拿着兩杯冰淇淋，扯起謊臉上絲毫沒有心虛的模樣，“我剛剛在那裏看到了買一送一，沒想到正好碰到你，一起吃吧？”
溫玉卿看了一眼冰淇淋店鋪外的人潮，有些狐疑地看着李郁——
堂堂李氏財閥身家百億的總裁，居然也會為買一送一特意來排長隊嗎？
李郁當然不會告訴溫玉卿，他是抱着偶遇的心态過來的。
他在店鋪選址外面轉了幾圈都沒有等到人，百無聊賴順便去排隊買冰淇淋，沒想到回來後便和溫玉卿碰上了。
李郁瞥了一眼溫玉卿手裏的杯子，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再不吃冰淇淋就要融化了。”
溫玉卿聞言果然不再細想李郁出現在此地的緣由，拿着冰淇淋邊吃邊逛。
正值聖誕季，商場的暖氣開得很足，不需要害怕凍到手。活潑歡快的聖誕歌曲随着音響在商場的每一個角落傳播，與槲寄生和聖誕花一起裝點這個浪漫的季節。
“這家書店是不是你們集團旗下的？”溫玉卿在一家書店的門口停下腳步，她好奇地打量店鋪問道：“我記得以前放在門口的暢銷書是……”
“嗯，在聽說那位作者和那家出版社出了一些醜聞，已經被作協排查。”
李郁裝傻的技能能說爐火純青，他一點也不想在這裏提起那段給溫玉卿帶來傷害過的回憶來敗壞性質，故意輕描淡寫地結束這個話題，“以後和他有關的作品估計都會下架。”
“真是天道好輪回。”溫玉卿下意識感嘆。
她想起自己并沒有将那段過往告訴李郁，頓時緊張地看了他一眼。幸好李郁神色如常，似乎并沒有打算追問她話語背後的意思，這才放下心來。
“你有什麽想買的東西嗎？有幾家店最近上了新品，我們可以去逛逛。”李郁陪着溫玉卿來到一樓，指着幾家大牌奢侈品店道，“如果你覺得人太多，就讓他們清場一小時？”
“太誇張了。”
溫玉卿聞言看着他說道：“以前我每次出門，總是會跟着一群保镖和用人，我去哪裏都是閉店清場，我一直在想，憑什麽我一來，別人就得離開？現在好不容易能夠自由逛街，我當然要快樂地享受商場裏的氛圍。”
所以曾經的你，總是覺得這般不自由，不快樂，是嗎？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李郁的眼裏不可抑制地湧上一陣心疼與自責，不過很好地被他微長的劉海掩飾過去。
他曾以為自己非常了解溫玉卿——他的玉卿知書達理，善解人意。即使自己忙于公事無法時刻在家陪着她，她也會找到自己的樂趣與消遣。
他曾經甚至鼓勵她去參加那些下午茶與賽馬，自以為體貼地希望這麽做，她能夠結交更多朋友。然而事實卻讓他意識到了自己是多麽的無知與傲慢——名媛們因為戴家的關系一起暗地裏排擠溫玉卿，家裏的氛圍也讓她感到壓抑。
貴婦的生活空虛浮誇，溫玉卿想要的，從來都不是這樣的生活。
李郁不得不承認溫玉卿離開自己以後，變得更加的耀眼。
她是那麽的自信，那麽的明豔。
曾經嬌弱蒼白的菟絲花離開了溫室，成長為嬌豔的玫瑰，含苞待放。
溫玉卿并沒有特別的東西想買，她只是受到聖誕氛圍的感染，走進了一家奢侈品店，在珠寶櫃臺上随意地看了兩眼。
櫃姐看見她與李郁一同進來，立刻畢恭畢敬地走過來，問道：“李先生，李夫人，今天想看些什麽？”
溫玉卿看了一會兒，挑選了幾件首飾，她打算回去送給三個妹妹。
李郁輕輕地阻止了她打算付錢的手，紳士地拿出信用卡，“我來吧，就當它們是提前送給你的聖誕禮物。”
“李先生對李夫人還是那麽好。”店員見狀笑開了花，她一邊包裝一邊打趣，“當初兩位新婚的時候，也是李先生親自來我們的店裏挑選戒指。”
溫玉卿聞言一愣，她怔怔地看向李郁的側臉。
她當然知道他們曾經的婚戒也是這個品牌，離婚之後，她将戒指取下，不再佩戴。只是她一直以為那戒指是李家安排好的，就像他們的整場婚姻，都只是李家操控下的産物。
刷完卡拎着袋子出門，溫玉卿試圖壓下心裏的疑惑，可猶豫再三，她還是敗給了好奇心。
他們走到廣場中庭的聖誕樹下時，溫玉卿停住腳步，她忍不住對李郁開口問道：“李郁，剛剛那個店員說，我們的婚戒是你親自挑選的……這是真的嗎？”
李郁腳步一頓，他轉過頭看着溫玉卿的表情，好看的眉頭輕輕蹙起，“你怎麽想的？”
溫玉卿對上他清澈鋒利的眼神，不知為何心虛了一瞬間，她低下頭匆忙地解釋道：“抱、抱歉，我一直以為是李家讓人負責去買的。就和整場婚禮一樣……”
眼前出現一片陰影，溫玉卿無措地擡起頭，只見李郁已經站在她的身前，他離她那麽的近，她甚至能感受到李郁的視線裏灼人的溫度，似乎要将她燙傷，要将她內心所有隐秘的表情看得無影遁形。
“溫玉卿。”李郁念出了她的全名，他的聲音依舊平靜，可溫玉卿似乎感覺有東西在那平靜之下緩緩醞釀。
“你認為我們為什麽會結婚？”
“什麽？”
她眼前站着的，是她看着長大的弟弟，可她卻無端地感到一股隐形的壓迫。
那股心悸的感覺再次湧上全身，溫玉卿不由自主地揪住領口，她的聲音越說越小，“因、因為八字……”
“不是因為八字，也不是因為李家。”
李郁打斷了溫玉卿的話頭，他似乎下定了什麽決心，堅定地說道：“婚戒是我按照你的喜好來挑選的，婚禮的場地是你喜歡的海邊，捧花是你喜歡的粉玫瑰。甚至連所謂的可以解我劫數的生辰八字，是我買通了那位‘大師’，是我讓他故意這麽和我母親說的。”
李郁看着溫玉卿的表情因為他的話語逐漸變得不可思議和驚訝，他忽然釋然地笑開。
這麽多年，這份感情一直是他心頭懸挂着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是他心頭最沉重甜蜜的負擔。
如今審判落下，他終于能夠坦然地面對一切，他不需要再去做那負重前行的苦行者。
“一切都和李家沒有關系，是我——是我李郁，想娶你為妻。”
正午的鐘聲敲響，人造雪花在人們的驚嘆聲裏降落在了廣場的中庭。
李郁站在華麗的聖誕樹前，在漫天飛舞的白雪與聖誕頌歌之中，對溫玉卿宣告一場遲來而盛大的告白。
“玉卿，因為我愛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