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何歡喜大概也沒想到，這麽快就又和寧禾遇見，上次方圓她們在酒吧遇到的小插曲，在繁忙的項目工作中徹底被淹沒，短暫的休息過後，迎來的是更加瘋狂的加班。
因為公司的工作量，何歡喜在上一本書完結後，選擇了短暫的停更，畢竟她現在實在是沒有多餘的精力分出去，光是目前的工作就已經加班到007了。
難得的，今天趕在太陽落山前下班，馮總大概是看到項目推進的很順利，終于大手一揮說今天可以早點下班。
寒風冷冽的吹着，太陽斜挂在天上，紅色的霞光灑在何歡喜的身上，原本就紅彤彤的圍巾顏色更是鮮紅，顯得皮膚更加白皙，今天的時間很充足，何歡喜慢悠悠的走在路上，就當是近日來難得的運動。
前幾日下的雪還未消化，堆積在角落，何歡喜轉過街角，正出神的想着難得的閑暇，在晚上要吃點什麽，就感覺到腳踢在了柔軟的物體上，何歡喜回神過來疑惑的看着腳下，就聽到柔軟的“物體”悶哼了一聲。
“啊，不好意思。”何歡喜看出這是個人後，連忙開始道歉。
就看到那個黑色的“物體”，慢慢擡起頭來，這個人她可是有點眼熟。何歡喜混沌的腦海裏湧現出回憶，是一月之前突然出現在她家的陌生人。
只不過比起初次的意外相遇，現在的這個人可是過分的狼狽，被修剪的長短不一的頭發，滿是胡茬的臉上還有點髒污，右眼青紫，睜都睜不開，身上薄薄的黑袍早已破爛，在這寒冷的冬天裏，縮成一團躲在角落裏瑟瑟發抖，擡起頭後，只一瞬就快速低下頭去。
何歡喜看清是誰後，冷冷的看了一眼，擡腳離開。緩步走到十字路口，一陣寒風吹來，沒有遮擋物的路口，寒意更甚，冷風吹的何歡喜縮了縮脖子，紅圍巾帶來了絲絲暖意。
對面紅燈的數字在閃爍着，還有五秒紅燈就結束了。
何歡喜還是走回了剛剛的街角，穿着單薄外衣的男人還在縮着身子蹲在角落裏，細長的手臂在胸前交疊，雙手伸進袖管裏取暖。
何歡喜走到男人面前站定，微微嘆了一口氣，解下脖子上的圍巾，遞給了男人，有所感知的男人慢慢的擡起頭，混沌的眼神裏沒有一絲光芒，愣了半天，緩緩的伸出雙手接住了紅色的圍巾，凍的發紅的手指，以及隐隐有些開裂的指尖在圍巾的襯托下更加明顯。
落日的餘晖灑在了何歡喜的身上，夕陽的光芒環仿佛為她鍍上了一圈金色的邊邊，晃得寧禾有點愣神，左眼眨了好幾次才看清了是誰。
何歡喜看寧禾接過了圍巾，沒言語什麽，将手插進衣兜，回到了剛剛的路線上。她沒有注意到，身後的寧禾，久久都沒有回過神，傻傻的舉着圍巾直到胳膊開始酸痛，才視若珍寶般小心翼翼的将圍巾圍在脖子上。
小姨打來電話已經是臘八節的前一天，面對小姨的盛情邀約，何歡喜只能含糊其辭，推脫着不知道明天工作任務很多，沒有時間去家裏吃飯。挂斷了小姨的噓寒問暖的電話，何歡喜擡手揉了揉眉頭，長達近兩個月的睡眠不足，最近總是容易偏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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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居然都臘八節了啊，過了臘八就是年，意味着除夕将至。今年的除夕不知道是不是又是自己一個人。
何歡喜的小姨名字喚作邱玥，也是何歡喜身邊最後一個至親，對于姐姐的孩子，邱玥很疼愛和關照着她。
何歡喜記得，媽媽剛剛去世的那天也是一個雪天，在離家很遠的廢棄大樓上一躍而下，媽媽就像潔白晶瑩的雪花一樣，在風中墜落，在雪白的地上綻放出刺眼的紅。
何歡喜曾經也不解過，困惑過，為什麽媽媽就不要她了呢，在愛意和恨意糾纏中長大後，何歡喜才明白媽媽很愛她啊，愛到結束生命前，還要給自己留下一個幹淨的栖身之所。
得知媽媽墜樓，外婆在雪地裏摔了一跤後，半天沒有從地上爬起來，好心的鄰居在雪地上撿到了外婆，一層薄雪蓋在外婆佝偻的身子上。小姨也曾小心翼翼試探，願不願意去她家。
那次，小姨難得的硬氣起來，甚至直接搬到了外婆家以示決心，但是一個月過去後，來的只有拿着行李找來的表姐和表妹，小姨夫也沒上樓，直接開車揚長而去。
小姨躲進屋子大哭一場，終究還是領着孩子們回家了......
連日來的加班，辦公室的每個人都頂着兩只熊貓眼，辦公室再也沒有之前那個打鬧談天的氛圍，就連一直活潑開朗的方圓都變得沉默寡言。
方圓拿着杯子，從茶水間飄了回來，腳步輕浮，臉上精致的妝容根本掩蓋不住疲意，一坐到椅子上，濃郁的咖啡香味兒就飄了過來，将何歡喜從回憶中撕扯出來。
重重的捏了捏額頭，何歡喜也去茶水間泡了一杯咖啡，看到何歡喜回來，方圓無奈的嘆氣，“你說當時老馮給大家買新咖啡機這麽高興幹什麽，這不就等于，幹活的驢給自己買鞭子嗎？自己抽自己。”
說完，憤憤的喝了一大口杯子裏的咖啡。
看到方圓這個可愛的樣子，何歡喜笑着搖了搖頭，她很喜歡方圓這個性子，活潑開朗永遠是想說什麽就說什麽，單純的性子，心裏沒有一點陰暗面，這大概才是被家人保護的很好長大的可愛的女孩子吧。
沒忍住，何歡喜走到方圓面前，站定，伸出手很開心的揉了揉方圓的頭，頭發香香軟軟很好rua。
方圓撅嘴想要拍掉何歡喜作亂的手，卻發現“始作俑者”早已一步并兩步的跑回了自己的工位。
看到方圓撅嘴生氣的萌樣，何歡喜不由得“嘿嘿”兩聲，表示計謀得逞，就開始大力的敲擊鍵盤，裝作已經開始投入工作，無視對面的“怒視”。
終于，敲完項目提案的最後一個字，将方案發送給王智。看了看電腦顯示的時間已經過了九點，最近這個項目提案總是改來改去，甲方那五彩斑斓的黑色的需求層出不窮，王智揮了揮手讓何歡喜先回家，“工作是幹不完的，明天再來弄吧。”
就這樣C組在其他組豔羨的目光中率先下了班。
打車費是可以報銷的，所以何歡喜很坦然的叫了出租車回家，小區胡同太窄，出租車根本進不去。将出租車票收進包裏後，歡喜就開始慢吞吞的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很意外但是又沒有那麽意外的，在昏暗的路燈下看到了寧禾，最近他似乎一直在這個居民區流浪，寒冷酷冬的天氣裏艱難的生存着。
月光如水，帶着紅色圍巾的寧禾，抱着膝蓋蹲在地上，安靜的看着面前的小橘貓吃着香腸，身上是不知道哪裏撿來的破舊的衣服，好幾處大小不一的劃痕有白色棉絮露出來。
寧禾動作輕柔的摸着小貓的腦袋，小橘貓也擡頭蹭蹭手心作為回應，一人一貓的影子被路燈拉的長長的，在冷冽的冬日寒風裏，這溫馨的一幕看着有幾分凄涼。
“自己都吃不上飯了，居然還喂貓。”何歡喜環顧一下四周，遠處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還亮着光，看了看不遠處的一人一貓，稍作猶豫還是擡腳走向了遠處的便利店。
幸好便利店還有最後一份便當在售賣，拜托店員加熱後，大的解決了，何歡喜就開始在店裏選購給小的買什麽，貓都喜歡吃什麽呢？
何歡喜沒有養寵物的經驗，索性就學着寧禾的樣子，拿了幾根雞肉腸。拿着熱好的便當和香腸回到胡同口，卻發現一人一貓都不見了蹤影。
颠了颠手裏的袋子，何歡喜微微嘆氣，看來明天的早飯和晚飯有着落了。
還沒來得及轉身，就聽到轟隆隆的摩托車聲突然由遠及近，明晃晃的車燈從背後射來，歡喜被突如其來的轟鳴聲吓的一時有些呆住，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胳膊被大力向裏拉去，就陷入了一個溫暖但有些臭臭的懷抱。
一聲悶哼從頭頂傳來。而肇事者根本沒有停下來，加大油門頭也不回的跑遠了。
何歡喜反應過來後，向着摩托車遠離的方向追了幾步，卻只看到後燈的紅點點消弭于遠方的黑夜中，再無痕跡。
“媽的，神經病吧。傻逼！”
何歡喜壓抑住怒火跑回到寧禾身邊。
“你，沒事吧。”
寧禾白皙的臉被寒風吹的粗糙泛紅，眉頭緊皺，薄唇微微發抖。
微微搖了搖頭，沒說什麽，一手抱小貓，一手扶着牆打算離去。
何歡喜跑過去，拉住寧禾的胳膊。正想把剛剛買的便當遞給他，就發現寧禾的右手受了傷，鮮紅的血流滿了整個手背。
何歡喜看着寧禾的右手身形頓了頓，倒抽一口涼氣，寧禾卻将手掙脫開，深深地看了一眼何歡喜後，就想抱着貓繼續往前走。
但是，何歡喜還是使勁拽住寧禾的袖子終究是将寧禾扭送到了診所，索性傷口不深，沒有深及皮下。
紗布包紮後的手有些臃腫，衣服少了半只袖子，一動就掉棉絮，再加上寧禾一臉委委屈屈不情願的樣子。
寧禾這個樣子在外人看來怎麽看怎麽奇怪，就連診所的小護士目光也一直在兩個人身上流轉。
最後還是忍不住開口：“情侶間的小樂趣還是要适度哈。咳咳，還是悠着點哈，悠着點。”
“哎，我們不是......”
“哎，我都懂，情趣嗎哈哈哈哈哈......”
說完，就一臉我都懂的表情拿着托盤走開了。
看來想解釋清楚是沒希望了，何歡喜悻悻的收回手，索性就不解釋了。
走出診所，一陣冷風吹來，何歡喜不禁縮了縮脖子。
剛剛那只小貓，從他們進門開始就一直蹲在門口，看到寧禾出來，就跑上前，親昵的用頭蹭了蹭寧禾的褲腳。
喵喵叫了兩聲，似乎是在詢問。
寧禾彎腰摸了摸小家夥的頭。
“你跟着我可是吃不飽飯的哦，還是去找個別的好人家吧。”說完，便起身打算離開。
“哎！”
見狀，何歡喜別只能上前拉住寧禾。
咬了咬嘴唇，躊躇一會兒，似是下定了什麽決心。
“你，跟我回家吧。”
遠處，落葉被寒風卷起又落下，反反複複，直到彙集在牆邊，終究是尋得了片刻的安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