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在太女門下做事

第7章  在太女門下做事。

自查出藥房有意圖謀害溫相的下人後,夏荷便遵溫瀾生的囑,悄無聲息地将府裏下人都細細排查了一番。

相府人員龐雜,只幸而下人裏再未查出奸細。

轉眼便到了溫瀾生外祖母的生辰,溫從珂果然未回府。

宮牆巍峨,高聳入雲,宛若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塹,将宮內風聲盡數封鎖,密不透風。

溫瀾生雖有心探聽宮中動向,奈何耳目閉塞,心中不免惶恐難安。

前世的慘烈景象如烙印般深植腦海,揮之不去,每每失控回現,令她夜不能寐。

恐懼如影随形,似一條無形毒蛇,緊緊纏繞她的心脈,幾欲令她窒息。

可每當她沉入陰霾之際,耳畔總會響起一道低柔女聲,如春風拂面,将她顫栗的心緒緩緩撫平。

祝綏曾言,她定會設法助她探得宮中消息,囑她莫要過于憂懼。待除夕夜宴之時,若能借機與皇太女搭上話,便可更進一步。

不知為何,溫瀾生對祝綏的話總有一種莫名的信任,仿佛她所言必能成真。

十餘日的朝夕相處,溫瀾生漸漸察覺,自己對祝綏似乎……過于依賴了。

前夜醜時,夢境驟然崩塌,猩紅的血海洶湧而至,她猛然驚醒。

萬籁俱寂的深夜裏,她慌亂無措,下意識地輕喚祝綏,只盼那熟悉的聲音能在耳畔響起,哪怕只是只言片語,亦足以令她心安。

祝綏幾乎立時應聲,嗓音低柔微啞,卻帶着令人心安的暖意。

她慵懶地哼起一支不知名的小調,旋律輕柔,如海浪般缱绻,一下一下輕拍着溫瀾生的心尖,将她帶入一夜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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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溫瀾生終于遲鈍地意識到,這份莫名的依賴,源于她對祝綏陪伴的渴望。

每一刻都在心底細聲喧嚣。

她并不熟悉這種将全身心寄托于他人的感覺,卻暗自慶幸祝綏尚未察覺她這份隐秘而怪異的情愫。

溫瀾生垂眸收斂心緒,聽見窗外傳來零星的吆喝聲。

馬蹄輕踏,将金楠木镂刻花紋的馬車車身帶着穩妥前進。

鑲金嵌玉的窗覆着錦葵色的鍛皮裘簾,叫一絲風也吹不進。車裏鋪着厚實的羊絨毛毯,檀木幾案置于其上。

現下仍未出京,卻已靠近城關。

淑夫人母族乃江城姜氏一族。今姜氏家主正是淑夫人之母,溫瀾生外祖母,其乃前朝名臣姜陸後代。

姜氏一族家大業大,根基穩固。

萬朝新立,姜氏擁護新政,轉而從商,如今雖漸沒落,地位不比從前,卻亦是江城的名門望族。

溫瀾生忽然想起,自己也很久沒有見過祖母了。

上一世,新帝上位,父親下獄,溫瀾生入了教坊司,難逃一死。

尋常母族,聽聞後代淪落至此,該當惶恐,恐受牽連,避而不及。

可她死前聽聞,祖母高齡病體,卻為了她四處轉圜,将多年積累的關系人脈跑了個遍。

奈何此事涉及新皇旨意,竟無人敢幫她。

溫瀾生回想起祖母皺紋深刻卻慈眉善目的臉,鼻尖忽然湧上一陣酸意。

【怎麽了?】

溫瀾生眨了眨眼,輕吸鼻子,“沒有……有些想外祖母了。”

【過會兒便見到了。】

“嗯……我知。母親早逝,許久未見過外祖母了。今去母家,倒生出些不知所措來。”

她眼眶泛紅,褐眸清亮,芙蓉玉面輕沾露,當真風姿綽然。

祝綏哽了一下。

她不太會描寫人物外貌,當初花了無數心思雕刻女主皮囊,仍怕女主生得不夠好看,不讨讀者喜歡。

但如今瞧着溫瀾生這張臉,她竟生出種自己是捏臉天才的錯覺。

以及……自己打造人設時為了後續情節開展而寫下的母親早逝,現如今卻成了溫瀾生的心病。

祝綏憐愛的心一緊,竟生出幾分愧疚和歉意來,【抱歉。】

溫瀾生以為祝綏是因為失禮道歉,便軟聲道:“你無需道歉,我已習慣了,此事與你也無關。”

祝綏緘口不言。

與她……還真有點關。

江城位于京城之東,途徑三城,路途遙遠。

駿馬平穩奔跑,卯時出發,至巳時三刻,溫府馬車終于入了江城。

溫瀾生将裘簾掀開,朝窗外望去。

恰逢趕集日,街道行人往來,摩肩接踵。

小販賣聲吆喝,賣食的小攤熱氣袅袅,香氣撲鼻,好不熱鬧。

青磚石板,灰檐紅牆,四河流灌,闊道寬巷。

江城雖比不得京城氣派繁華,卻獨有一番韻味。

馬車平穩停在雅秀的府門前。紅木镂刻的牌匾上,“姜府”二字大氣恢宏,卻因時間消磨,邊角落了些灰塵。

牌匾愈顯陳舊,不似京城大戶那般光鮮亮麗。

溫瀾生端詳那斑駁府匾,似乎望見了姜氏的逐漸衰落。

還未下車,便見府門大開,一群人笑意盈盈地迎了出來,為首的姜家主更是喜上眉梢。

見溫府馬車已到,姜家主不顧兩旁攙扶的小輩,高興地往前行了數步,驚得身旁小輩急忙追上前來。

溫瀾生見狀,連忙下了馬車,朝祖母快步走去。

行禮後,握上外祖母幹燥溫暖的手時,溫瀾生感覺自己像一滴雨點,終于落進了母家的溫暖池塘裏。

“哎呦,我們瀾兒啊,外祖母可想你了。”姜家主笑得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一臉慈愛地打量着長女的遺女。

幾月未見,越長越俏,真是惹人憐愛。

“瀾兒,母親日日念叨你呢,今見到你,活生生年輕了十歲!這生辰,倒是越賀越回去了!”一體态豐腴的中年女人上前攙過姜家主,妙語如珠,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溫瀾生朝她蹲身行禮,笑着喊道:“三姨母。”又朝周圍長輩一一行過禮,挨個問好。

姜氏長輩不常見到這姜家長女的遺女,見她這般乖巧,溫潤端莊,儀态半分不出錯,便愈加喜愛。

“哎呦,別在門口傻站着了,快進去坐!母親不宜久站,瀾兒也吹不得風。”姜四笑着攙過溫瀾生,“瀾兒今日路上辛苦了,快進去歇歇。”

溫瀾生撫了撫她的手,“多謝四姨母。”

于是烏泱泱的一群人有說有笑地往正廳裏挪。

此刻姜府闊大的正廳裏竟顯得有些擁擠。

“瀾兒,溫大人今日沒來麽?”姜家主慈眉善眼,坐在主位上,将外孫女的手牽着,竟是舍不得放開了。

溫瀾生聞言,松開外祖母的手,行至祖母身前,福身行禮道:“祖母,瀾兒替父親向您道歉。”

一旁春芝連同下人連忙将溫府備好的禮奉上,琳琅滿目,竟有數十樣。

“母親,這事我知曉,可千萬別怪罪。”姜四起身,将溫瀾生扶起道:“近日朝廷政事繁忙,溫大人今早估計還在宮裏,不過此刻應也在路上了。”

溫瀾生有些驚訝,看向四姨母,“四姨母,你如何知……”

“嗐,前些日子呀,你二表姐被太女殿下挑去做事了。結果去了京城就沒回來過,一直留在在太女殿下宮裏商議要事。”

二表姐乃是姜舟,正是四姨母之女。

“昨日來了封家書,說是事情商量得差不多了,在宮裏見到了溫大人,今日與溫大人一同回來。”

“在宮裏,有溫大人照拂,我也對舟兒放心些。”

溫瀾生聞言,瞳孔震顫。

前世,姜舟雖然科舉高中,但後來只是當了江城郡丞。

她當時還嘆,姜舟這樣的才華,不該如此埋沒。

怎重活一世,姜舟便成了太女的門客?

她心下擔憂,亦恐此處變化引起什麽差錯。

正慌亂着,卻聽得令人心安的聲音穿透她的恐懼,将褶皺一絲一絲撫平:【別怕呀,我做的。】

溫瀾生呼吸放緩,垂眼掩去心思。

“原是這樣,這也怪不得溫大人。”姜家主道,“溫大人向來禮數周全,品性秉直,可憐淑兒早逝……”

“淑兒溫婉,性子也好,當初淑兒成親時,我還憂心她入了溫家會否受欺負……”

她想到早逝的長女,眉眼倏地落寞下來。

溫瀾生連忙上前握住她的手,“外祖母,瀾兒近日新繡了副鴛鴦戲水圖,今日帶來給外祖母瞧瞧,外祖母為瀾兒指點一二罷。”

姜家主一聽,掩去淚水,連忙笑道:“诶,诶,好。”

姜家主生辰這天,萬裏無雲,天氣晴朗。

用過午宴,溫瀾生陪着外祖母在小花園裏散步。冬季荒涼,姜府花園仍繁花似錦。

“這小花園是你三姨母日常在打理,老早就提前種了這玉簪、雪片蓮、繡線菊,這些花耐寒,倒也肯開。”

溫瀾生攙着外祖母,一步一步行得妥當,“三姨母有心,又善于治理,這才見得小花園花團錦簇。”

兩人正閑談家事,卻見一小仆老遠便跑來傳:“家主,溫大人和二小姐到了。”

話語剛落,溫瀾生便見氣度儒雅的父親和神容明媚的二表姐朝這方快步走來,站定拱手行禮。

“姜家主,對不住,來遲了。”

“祖母,舟兒來了。”

姜家主連忙将溫從珂攙起,“溫大人,使不得。”又令姜舟起身。

溫瀾生亦對二人行過禮。她自重生後,便未見過父親。

如今見父親好端端地站在眼前,心頭湧起幾分酸澀愉悅交織的複雜情感。

溫從珂目光慈愛,安撫般撫了撫她的肩,便轉過身去同姜家主交談。

長幼尊卑有序,溫瀾生和姜舟自然只能跟在身後。

“瀾兒妹妹,近日身體如何?”姜舟笑着朝溫瀾生道。

姜舟比溫瀾生年長三歲,秉性純正,玉面桃腮,唇邊常挂着明朗的笑,讓人倍感親切。

“勞舟姐姐挂懷,瀾兒近日保養得當,一切都好。”

前頭又有小仆來傳,說是江城郡守來賀,邀家主去一趟。

溫從珂攙扶着姜家主,轉頭對二人道:“我與家主去前廳待客,舟兒瀾兒你倆年齡相仿,不若相伴聊聊天。”

“舟兒常往京城,多有不便,我便讓她日後住在相府。瀾兒,你要好生待你舟姐姐。”

溫瀾生心下微詫,眉頭輕挑,上一世可沒這一遭。

【嗯哼。】

聽見耳邊人得瑟輕哼,她便知曉這又是祝綏的手筆。

溫瀾生應了父親,目送父親與祖母離去後,便邀姜舟去後院堂廳坐坐。

“舟姐姐,聽聞你現下在太女門下做事?”

春芝将兩人面前的茶盞斟上熱茶,又退去一邊。

“能為太女分憂,亦是我之幸。”姜舟接過茶盞,抿了一口,滿足道:“好茶。”

溫瀾生瞧她眯眼的滿足模樣,也跟着覺得心情好了很多。

“舟姐姐。”她笑着喚道,“你可識得容府家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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