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上

蒸蒸日上

南國的電話被挂斷了。

她看着手機屏幕，上面一片空白——可是她被挂斷了。

成績的提升讓家裏人對她觀感很好，于是順手給了她最新的，觸屏手機。

有很多功能，那個下午，她欣喜地和對方分享，一起嘗試着使用。

……。

對方依舊拿着不到兩百塊的，只能按鍵，發短信，打電話的舊手機。

像是一塊沒什麽用處的磚頭。

大家喜歡她。

小孩子對外貌沒什麽理解，直到青春期。

南國張開了。

她也很好看，不同于江平月極為突出的容貌，她更像是清秀的孩子，加上好成績，老師們越看越喜歡。

而同學們，也願意和她這樣有些小漂亮，學習認真，靠得住的人交往。

她開始變成社交的中心之一。

走進班級，甚至有人幫她開門。

老師叫她去辦公室，給她塞零食。

一切似乎欣欣向榮。

南國張開手。

手心裏有兩顆糖。

周圍沒有人。

即使她的成績突飛猛進，而她也在那次月考後突然掌握了學習的方法并上進起來——班級第一仍然不是自己。

第一名，還是有優待的。

這些糖不便宜。

她平日裏不會買。

但是給了南國。

南國戒掉了網絡，認真投入到學習。

即使如此，青少年也不能太過壓抑自己。

南國喜歡和她說話。

說任何事。

對方都會很認真地聽。

她們打電話，一次能聊快半小時。

電話被對方的母親掐斷了。

話費很貴。

而且對方需要學習——半小時，足夠做很多事情。

南國隐約覺得這樣不好，她也隐約察覺到，對方和自己是不一樣的。

可想聊天的沖動還是占據了上風。

她有些抱歉于自己聊開心便忘了時間。

對方卻每次都願意接起她的電話，即使……

南國不知道電話挂斷後，會發生什麽。

“我喜歡聽你分享”

“我開心”

“……。”

南國收起了手機。

她想起另外一件事。

雖然戒掉網絡，但她也不是完全不接觸。

周末，她還是會放縱自己幾小時的。

她還是挺喜歡那些虛拟的東西。

但是喜歡這些的人很少，她總是和對方聊。

絮絮叨叨地說好久。

如果是自己不感興趣的事情，有人對着自己談論，南國一定會覺得很煩躁。

可是……

她有些不明白。

難道對方沒有不感興趣的事情嗎？

每一次，當自己高談闊論那些難以用語言形容的，大部分人都不喜歡的，虛拟的……

很認真的聆聽。

提到其中某個讓自己有所動容的故事時，對方甚至會流淚。

明明妳很堅強。

……。

明明妳，很堅強。

其實我知道的。

比我堅強得多。

可妳總是在因為我流淚。

南國走出去。

午休的鈴聲打響，她準備回家。

校門口有許多人聚集着，她眨眨眼，又消失了。

只剩下一個帶着三輪車的小攤。

章魚小丸子。

彩色的奶茶。

南國的家裏人曾告訴過她，不要在學校周圍買食物。

很髒。

她們會帶進口的零食。

南國也不是會犯饞的孩子。

但是好多人都在買，她注意到對方會看向那邊。

也不是饞。

是……好奇。

看到新東西的好奇。

看到沒接觸過的東西的，好奇。

她沒有吃過。

五塊一份的章魚小丸子，跟兩塊一杯的廉價奶茶。

她從來沒有吃過。

那天南國想，這麽多人都吃了，也沒什麽問題。

偶爾一次。

就當是自己對她的感謝。

如果沒有對方，她大概率不會像現在這樣——

如果沒有妳。

過于平庸的成績，會不會延續到中考？

然後……

……。

她有些不敢細想。

但是她知道，自己的人生被對方改變了。

在她笨蛋一樣自暴自棄地沖向看不見底的昏暗時，對方用力地攬住了她，朝另一邊扯。

那就這樣吧。

買一點東西。

她似乎很欣喜的樣子，對于這樣便宜的，不健康的食物。

南國覺得對方還是不太聰明，她給予的早就不止這麽多錢。

她什麽都不懂。

南國說這是給她買的，問她要吃什麽味道。對方卻似乎很無措，一直在擺手，說什麽都可以。

……能不能硬氣一點？

南國都有些生氣了，想着那就自己來選，不愛吃的話也給我吃下去。

最後到底選了什麽，她已經忘了。

南國接過那一盒小丸子，還有粉末沖的奶茶。

她挨個試了一口。

小丸子沒有章魚，外殼也很軟，沒有味道。

奶茶有一股黏糊糊的人工制作的突兀感，卡在嗓子裏。

不好吃。

原來大家追捧喜歡的，是這個口感。

……。

她當時吃得很開心。

塑料碗旁邊的醬也舔幹淨了。

她說，從來沒有吃過這麽好吃的東西。

南國看着手裏快涼掉的章魚小丸子，又吃了一個。

還是那樣。

她緩慢地咀嚼，沒有人和她分享，也沒有人售賣。

只有她一個人。

南國看向天空。

當年拿過的食物，現在也在自己的手裏。

可她為什麽覺得，離自己好遠好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