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上

蒸蒸日上

江平月有一種奇妙的對待社交的方式，她似乎隐約感受到多少人是為了自己的美貌而為她付出，誰又是真的在為自己好。在南國的撮合下，她開始和班裏絕對不會接觸的人有了來往，并且大方地請人吃飯——也許她的錢來得太容易。

很久之後，她可能會明白，這些不過是別人的小恩小惠，她卻養成了并不合适的花錢習慣。

至少當時，她們是開心的。

……。

她的一切都很純潔。

在她的存在下，江平月和外面的人來往少了些。南國有時候走進教室，看見江平月沒有再抄作業，而是自己認真地對着課本寫題。

南國很難描述自己當時的心情。

但她忽然有一種，有朋友一起奮鬥的奇妙感受。

是的，在南國也成為班級的後起之秀後，她們二人一直生活在所有人的矚目之下。南國直到這時才明白了對方的心态——其實，她已經不在意別人的目光了。

她的生活很充實，她也有很多自己的事情要忙碌。

她們一起寫作業，一起對答案，一起找老師問題目。

現在又多了第三個人。

很奇妙的感受。

南國把掌心覆蓋在胸口，江平月正在問她選擇題。

她旁邊擺着無人的凳子。

南國耐心地給她講解。

就和之前自己被對待的那樣。

直到這個時候，南國終于明确地感知到，事情一切向好。

如她所料，對方的母親的确因自己的成績而感到危機。即使如此，南國之前的基礎并不紮實，短期內沒有任何超越對方的痕跡。

久而久之，對方母親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甚至因對方常年穩定的班級第一而感到欣慰，對她的管控有所放松——至少不會輕易打斷二人的通話，晚上回家比預期稍晚一點也不說什麽。

蒸蒸日上。

經濟也一切向好，這四個字，南國常常在報紙或新聞裏看到。

和她們現在一樣。

她喜歡上學。

上學是辛苦的，但是她很開心，她在學校裏有期待。

南國趴在桌子上補覺，她成績變好後，當上了語文課代表，每天要忙的事情又多了一些。

有誰好像要提醒她收作業。

又有誰攔住了對方。

“她困”

“讓她好好休息”

南國埋在校服裏的面龐笑了笑。

……。

可她總想流淚。

月考後，南國平靜地收拾着背包。這個周末沒有作業，她已經很久沒感受過不去學習的一整天，一時竟想不起能做些什麽，又能玩些什麽。

她應該去看新出的游戲視頻，還是更新的動漫？

好久沒有看了，即使是看，也只是偶爾放松時的邊角料。

不學□□覺得太浪費時間——一整個周末，可以複習很多東西。

但她剛考完試，對前段時間的知識點了如指掌。她也不想再去複習之前的筆記，萬一發現自己哪道題寫錯了，晚上睡不好覺。

或者——預習一下後面的課吧。

她也是這麽做的。

南國沒有見過她休息。

“去不去新開的商場逛街？”

“周末嗎？”

“對啊，別學習了，叫上老王，放松一下。”

南國想了想。

逛商場也不會一整天，回到家還有時間學習。

她答應了，也去詢問對方。

對方也答應了。

南國有些意想不到——她以為對方沒有“休假”一說，她自己很有自覺，而她的母親也大概率不會同意。

也許，真的有在蒸蒸日上。

那就一起出去玩吧。

出去走一走。

不是只把我們的世界局限在校園和家。

商場其實就像一個大型的超市，但她們去的又是本市比較高級的商場——和菜市場不同。江平月說她最不喜歡去菜市場，人擠人，很吵，質量也不能保證。每次一身汗臭地提着菜回家，好丢臉。

南國不知道如何解釋，世界上有很多人的購物只能在人潮湧動的市場和地下超市，而這并不是她們能夠選擇的。可看着江平月穿着最新款的耐克鞋，有些嫌棄的表情後，南國沒有說什麽，她只慶幸對方沒有在所有人面前表露。

逛商場，意味着她們可以買一些喜歡的零食，或者新衣服。

南國站在超市裏，江平月抱着各種進口零食放在她們推的小車內。

……。

南國有注意到，其實，對方不太熟練。

或者說陌生。

很奇怪。

在自己的印象裏，對方一直都——對于未知的事物，抱有最純真的好奇與探索。

就像之前在校門口的小吃，她沒有因為自己沒錢買，而覺得如何。

她只是好奇地看着。

可是今天，南國居然從她身上看到一絲不習慣與畏縮。

為什麽？

沒見過的話，你現在已經見過了。

買不起的話，我來給你付錢。

為什麽還要擺出那副姿态？

江平月察言觀色的能力很強，她和只會在學校裏讀書的孩子不太一樣。

她很快走過來，身上穿着一件非常傳統的，像軍大衣一樣的外套。

“帥嗎？”漂亮的少女朝她們抛媚眼，配上古板質樸的衣服，居然有些滑稽。

南國頓時就笑了：“這副模樣被別人看見，你校園女神的名聲就要破滅了。”

“我也只會在你們面前這麽做啊。”江平月撇撇嘴，想到歷史學的近代事跡，吹噓自己現在有幾分工農戰士的氣質。南國總覺得不搭邊，但這身衣服實在太有沖擊性，便點點頭。

江平月把衣服脫下，直接給一直沒說話的人套上。

她上下打量，十分滿意，說非常合适。

“你才是領導。”

“為什麽我不是啊？”南國問。

江平月指指衣服：“拜托，你看你穿得像是領導嗎？我是士兵都不會跟你這種看上去就是小資階級的人混的。”

“能不能看看內在？”

“人靠衣裝懂不懂。”

話放到這裏，這件普遍看來，并不算好看的衣服竟被三人開始争搶，頗有一種誰拿到誰就是山大王的感覺。

她這時才露出笑容，氛圍也變回幾人在學校裏那樣自然而然的模樣。

搶來搶去，就搶到了收銀臺。本想抱着開心一下的心态，收銀員告訴她們，這件衣服要四百塊。

她們突然就停下了打鬧。

四百塊。

對于初中的學生，不是一個小數字。

她們最常去的奶茶店，最貴的奶茶也不過六塊錢。

好不容易熱鬧活躍起的氛圍頓時跌回原點，甚至比那更尴尬。

她滿臉通紅，低着頭不敢看人，想急忙把衣服脫下來。

江平月卻按住了她哆嗦的手：“我買。”

南國也驚了一瞬，猶豫地看着對方：“你真要買？”

“買啊，話都說到這份上，還能不買？”江平月回道，她也看得出有些大出血，卻也沒怎麽猶豫，拍拍對方的肩膀，“你繼續穿着。”

……。

江平月真的付了錢，她從自己的錢包裏掏出四張鮮紅的紙幣，回到等待的二人身邊。

“幹嘛這個表情？”江平月說，“先說好，你倆可以穿，但是我付的錢，我想穿的時候必須給我！”

南國頓時就笑了：“你是想當領導吧？”

“我都出血了，這領導還當不成啦？”

三人便又嘻嘻哈哈起來，南國面上不顯，卻還是覺得不太合适——她們真的能花這麽多錢嗎？

但是……

但是，她知道江平月真正買的是什麽。

江平月覺得值得。

她摸了摸穿在對方身上的外套，很暖和。

她希望這樣的生活能一直持續下去，就和午後的陽光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