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高朋滿座

高朋滿座

老板苦笑道:“小公子,何必如此大費周章呢……”

試霜刃輕笑一聲:“不要多問,我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老板深吸一口氣,嘆道:“好,我知道了。”

試霜刃坐在凳子上,等着老板将現銀清算給他。

他托着下巴,淡淡地看着自己曾經珍愛的那些金銀首飾被收入他人之手。

他還以為會覺得很心疼——畢竟他從來沒有過過像現在這樣落魄拮據的日子。

但奇怪的是,他好像不僅沒有覺得難過,甚至還覺得有些樂趣。

也許很多快樂的事情,并不在衣食無憂、奢靡鋪張。

盡管他當掉的都是一些小首飾,但畢竟是真金白銀與華貴珠寶打造而成的,而且他的身份擺在這裏,典當行的老板也不敢刻意壓價,甚至還多給了一些給他。

當試霜刃拿着那袋銀兩走的時候,老板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

“你說,難道是姜小公子過富人生活過得膩歪了,想要體驗一把普通人的生活到底是什麽樣的麽?”老板扭過頭,對着一旁同樣疑惑的護院問道,“我看他渾身上下好像都沒件貴重首飾了,也不曉得是不是被人偷了。”

護院讷讷道:“其實……他這樣,也實在算不上甚麽‘普通人’。況且,以姜小公子的身手,一個打十個我都沒有問題,怎麽能被人偷走貼身物品呢?”

“要我看,估計是姜小公子又忍不住善心發作,将那些貴重東西給了可憐人去。”

老板仰天長嘆一聲:“算啦!小少爺的事情就不要管了,我的賬還沒算完呢,你也快去外面站崗,省得有人鬧事。”

護院聳了聳鼻子:“好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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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霜刃已換完錢到了京城的“高朋樓”——吃飯的地方,但雲歸處他們卻還在擁擠的賭坊裏找人。

雲歸處被那些賭混了腦袋的家夥擠得頭暈眼花,在他的耐心告罄之前,馬夫終于帶着他找到了在賭坊角落喝得爛醉如泥的“那個人”。

正如馬夫所說,這個人,他一定很感興趣,而且也一定很想見一見。

因為一看到他,雲歸處就會想到曾經在鬼陰陽夫婦家裏的那個夜晚。

鬼陰陽夫婦說得沒錯,不需要知道他們的兒子到底叫什麽,因為只要一見到他,就會知道他到底是誰的種。

血緣,的的确确是一件很神奇的東西。

但現在這個人已經醉得連眼睛都睜不開,雲歸處也不想背着一個爛醉的酒鬼去找試霜刃。

不要說試霜刃嫌棄,連雲歸處自己都害怕這人半道吐在自己的身上。

雲歸處轉頭問馬夫:“你覺得應該怎麽辦?”

馬夫眨了眨眼,說:“我覺得應該趁此大好機會,把他身上的錢全部都拿走。”

雲歸處笑道:“你這樣簡直不像一個人。”

馬夫笑嘻嘻道:“哎喲,對嗜賭如命的賭鬼來說,就不要講什麽人不人的了。”

雲歸處點頭道:“你說得有道理。反正我們現在也很窮,正好面前還有一個看着有點小錢的、爛醉的賭鬼,趁着賭坊裏的人都忙着賭錢,我們趁此機會賺點兒外快也不是壞事。”

馬夫叉着腰,認可道:“你很上道嘛!”

雲歸處微笑道:“畢竟我是你的朋友。‘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個道理還是很實用的。”

不過,還沒有等他們多說幾句話,眼前這個看着好像都快要失去意識的男人卻忽然說道:“沒有想到大名鼎鼎的快哉風和雲歸處居然是這樣趁人之危的小人!”

他一遍嘆息着,一邊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用失望的眼神看着面前這兩個人。

“真是令人大失所望!”

雲歸處微微一笑:“咦?你不曉得麽,我現在是武林通緝犯呀!”

馬夫拍手附和道:“而我卻是這個通緝犯的好朋友!”

賭鬼瞪大了眼睛,像是萬萬沒有想到這兩個人的嘴裏居然會吐露出這種沒臉沒皮的話。

“說實話,這聽了簡直讓我想吐。”他面色難看道。

雲歸處很無辜地說:“诶,你要吐是因為你酒喝得太多,喝太多酒而酒量不行的人總是要吐的,跟我們說的話有什麽關系?”

賭鬼幽幽地說:“因為你們說的話,好像讓我再喝了一杯酒一樣難受——更不要說這酒是已經放了一夜的壞酒了。”

馬夫說:“你這真的是血口噴人。”

“但我們來找你,卻不是來跟你打辯論的。”

賭鬼又氣息微弱地說:“你們雖不是來跟我打辯論的,但我卻因為你們的話難受極了。”

馬夫眯了眯眼:“你這話是甚麽意思?”

雲歸處嘆息着說:“他這話的意思是,讓我們找個辦法來請他吃一頓好飯,才能告訴我們想要知道的東西。”

賭鬼頓時喜笑顏開起來:“果然如外界所言,你是個讓人很省功夫的聰明人!”

馬夫一下子就瞪大了眼:“啊!我說這家夥說這麽多沒有用的話到底是做什麽呢,原來是想要白吃白喝呀!”

賭鬼強硬地挺起了自己的胸膛:“什麽叫做‘白吃白喝’,我只是跟你們做‘等價交換’而已!你們請我吃飯,我告訴你們想要知道的事情,這難道不是‘等價交換’麽?”

“想要什麽事情都不做就得到我來之不易的消息,普天之下哪裏有這樣好的事情?”

馬夫愣了一下,居然覺得這個人說得很對。

他看向雲歸處,似乎希望他能夠狠狠地駁斥一番這個讨價還價的賭鬼來。

但雲歸處摸了摸下巴,很快卻露出了一個微笑,道:“行罷。你提的要求倒是很公平。”

馬夫登時哀嚎連連:“我們哪裏來的錢請這家夥吃飯呀!”

雲歸處瞥了他一眼:“你不吃不就完事兒了麽?”

馬夫哭喪着臉:“宋琢玉,你可不能這樣對我。”

雲歸處只是微笑。

馬夫讷讷的,也不敢大喊大叫撒潑打滾地反駁——畢竟是他有錯在先。

于是他只得蔫了吧唧的,眼睜睜地看着賭鬼一蹦一跳地跟着雲歸處走出了賭坊。

此時此刻,消失了好一段時間的楊柳風終于出現在了他的身邊。

“咦?馬兄,你這是怎麽了?”他好像很關心地問,“怎麽好像被宋兄狠狠教訓了一頓似的,這麽難過。”

馬夫重重嘆息:“唉!世上最難過的事情,你知道是什麽麽?”

楊柳風問道:“哪些?”

馬夫道:“沒飯吃!”

楊柳風怪道:“可你先前才同我說,不能酣暢淋漓地賭一場才是最難過的事情。”

馬夫道:“那是你不懂變通。現在我們就要因為沒飯吃餓肚子了,豈不比先前不能賭這件事情更難過麽?”

楊柳風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覺得馬夫說得有道理。

當他們幾個人抵達高朋樓的時候,試霜刃已點好了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好菜。

試霜刃擡頭看了幾人一眼,輕哼道:“看來今日确實是‘高朋滿座’嘛。”

賭鬼毫不顧忌,笑嘻嘻地一屁股坐在了試霜刃的對面,不等其他人落座就拿起筷子大快朵頤起來。

其狼吞虎咽,吃相之難看,讓人懷疑他是不是餓了好幾天都沒有吃飯。

試霜刃實在是很嫌棄飯桌上這樣沒有規矩的人。

他也确确實實很想把這個喝得腦子都快丢掉的人給踹下桌子去。

但是雲歸處既然帶這個人回來,肯定有他自己的道理——也許,這個人就是破局的關鍵人物呢?

試霜刃如此想着,便将所有怒氣都吞下了肚。

雲歸處看了一眼他,見試霜刃身上的的确确是一件首飾都沒了,甚至連發帶都換了一根樸素的。

于是他默不作聲地坐在試霜刃的旁邊,像是讨好一般地給他布菜。

不得不說,雲歸處伺候起人來的時候還是很有一套的。

漸漸地,試霜刃居然覺得那個賭鬼沒有那麽礙眼起來。

這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

眼看幾人已經開始動筷,先前幹了壞事的楊柳風和馬夫也腆着臉走了上去。

見試霜刃和雲歸處都沒有反應,兩個人才終于放心地吃了起來。

等吃飽喝足,雲歸處才終于開口問道:“你是不是鬼陰陽夫婦的兒子?”

賭鬼打了個十分不雅的飽嗝,滿足道:“确實。”

“我沒有想到,在來的路上,你居然和他們交過手了。”

“不過以你的實力,想必他們兩個人一定輸得很慘烈;但看你主動認出我來,你也一定跟他們兩個人化敵為友了,甚至答應他們願意來找我。”

“他們肯定又絮絮叨叨地說着讓我早點回家這件事了,只可惜這種話我已聽了千百遍,聽得耳朵都快要生瘡了。”

他嘆了一聲,好像有點無奈,又有點難過的樣子。

雲歸處笑道:“你雖然人已醉得厲害,但看事情好像還是看得蠻透徹的。”

“你為什麽不回去呢?既然你已知道你的父母在期盼着你回家。”

“這世上難道還有甚麽事情要比同珍視之人在一起更重要的麽?”

賭鬼坦然道:“當然沒有啦!我雖然是個賭鬼,卻也是個重情重義的賭鬼。”

“如果不是情非得已的話,我也寧願和他們一起在那個貧窮的小村落裏快快樂樂地過日子,而不是成天在這繁華的皇城裏爛醉如泥。”

試霜刃沉默片刻,道:“……我好像知道是為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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