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章

36、第 36 章

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 阿媮自打當上這個管事大丫環之日起,除了立志要對謝爺忠心耿耿、勤勉盡責外,還下定決心不學柳媽媽那等拜高踩低、仗着主子的信任, 就對下面的人擺盡威風、欺淩稱霸的刁橫做派,她想如那林間的大樹一般, 自己枝繁葉茂了,理應為弱小生靈遮風擋雨才是。

她想盡已所能地善待府裏的所有下人,特別是她親自買回來的幾個丫環。

許是上輩子在亂墳崗做小樹的那些年, 看到太多這樣正值花季少女的孤魂,阿媮對丫環們總是多一份恻瘾之心:若是可以選擇,誰願意作踐自個任人玩弄呢?

沒想到,吾之□□, 彼之蜜糖。

因為謝爺先前交待過,他在家的時候, 不喜有別的丫環在屋裏候着,所以在他身邊服侍的, 基本上就是阿媮一個了,就算要叫人進來灑掃,也是趁着他外出的時候整理妥當, 如此一來, 幾個丫環能與主子爺接觸的機會,真的是少之又少。

花圃的角落裏, 三個丫環湊在一起說着悄悄話:

雪荷:“我們的主子爺長得真俊,又年輕又有學問, 以後說不定能當大官呢!”

萍春:“可是, 爺都不看我們一眼。”

雪荷:“嗯,爺就單單待姑娘好, 也難怪,姑娘長得那麽好看。”

妍嬌:“再好看也有膩的時候,爺的身邊不可能只收她一人的。只要我們機靈些,争取有多些機會在爺跟前服侍,爺肯定也會對我們另眼相看的!”

萍春:“妍嬌姐姐,要不,我們還是歇了那心思吧?上次在門口碰上爺,我總覺着爺的眼刀子像淬了冰似的吓人。”

妍嬌:“那還不是因為爺還沒有收用我們?只要能近身服侍,情份自是不同,姑娘這麽得寵,指不定在我們看不到的時候是怎樣的對爺輾轉承歡呢!如今爺身邊還清清淨淨的,若是我們現在成了他的屋裏人,也算是少年情份,日後說不定還能擡了當姨娘呢......”

雪荷:“既然爺這麽喜歡姑娘,怎麽從不見他留姑娘在正房過夜啊?”

妍嬌:“可見她也不比我們高貴多少,平常只是端着架子假裝清高,沒名沒份的,說到底,還不就是個暖床通房!”

萍春:“妍嬌姐姐別這麽說,我覺得姑娘待咱們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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妍嬌:“哼,又不是什麽真正的千金小姐,爺擡舉她才稱一聲姑娘,以後有主母進門,首先容不得她!”

雪荷:“妍嬌姐姐,你小聲些。”

......

阿媮站在牆的拐角,心中五味雜陳。

她活了兩輩子,當了八年的丫環,自是知道下人閑暇時嚼嚼舌根是再正常不過,在李府時,再難聽、再下作的編排她都聽了不少。只是沒想到這幾個平日裏對她巴結逢迎的、她一心想善待維護的少女,背地裏竟是把她想得如此的不堪。

生氣有一點,但更多的是失望和難過。

想到剛買這幾個丫環回來時,她別的規矩不說,就特特地強調不要在主子爺面前耍心思,要安份守已自尊自愛......那些肺腑之言現在看來,真的是鹹吃蘿蔔淡操心,傻得可以,像個笑話!

.

“姑娘,您這麽忙,讓奴婢送茶去書房吧?”

當妍嬌再次這樣殷勤地候在她身邊攬活時,阿媮打量了這個丫環片刻:她臉上的胭脂塗得不算明顯,但柳眉畫得細細的,唇中點了口脂,這是精心打扮過的了。

阿媮并不傻,此時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是啊,那樣光風霁月的年輕俊美主子爺,哪個懷春少女能不為所動?若不是自己上輩子命喪于他的斷魂腳下,如今這樣的朝夕相處,她自己怕是也早都迷陷了進去。

現在,她自是不會再重蹈覆轍,但也勸阻不住這些芳心萌動要往上爬的丫環們,每個人的志向不一樣,她總不能仗着自己先占的那一點天機和爺的信任,就自以為是地替別人做決定,擋了別人的道。

“去吧,在爺跟前,最好謹言慎行。”

阿媮允了,叮囑一句,是她作為管事大丫環的職責所在。

若是單憑幾句牆角聽來的閑話就把人發賣,太過有失公允,阿媮幹脆都随了她們的意,接下來的幾天,借着或送茶,或送水,或傳話的名頭,她讓所有的丫環都有了在主子爺跟前露臉表現的機會。

能不能得到謝爺的青睐,就看各人的造化了。

畢竟,她兩輩子都是折在李府,謝爺對李府是深痛惡絕的,說不定他那時是恨屋及烏。現在在他自己的府宅,又剛高中了案首,正是春風得意之時,或者,心境也已經不可同日而語?

除了篷雲,丫環們個個都挺高興的,愈發打扮得花枝招展。

可事實上,閻王還是那個閻王。

“姑娘,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亂子了,您快出去看看!”篷雲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地進來報告。

“發生什麽事了?”阿媮擱下帳本就起身,邊往外走邊問。

“萍春姐姐過來叫救命,好像是爺在書房發火了......”篷雲滿頭是汗,也不知是急的還是吓的。

出了東廂門,萍春已經跪在了那,渾身抖得如篩糠,邊哭邊磕頭:“姑娘,快救救妍嬌姐姐,她怕是要沒命了!”

......

阿媮趕到書房,就看到謝爺陰沉着張臉立在書案旁,他的腳邊是碎了的茶碗和灑了一地的茶水,不遠處的那個案幾翻倒了,妍嬌半趴在地上似是已經暈死過去,露出的半邊臉腫得老高。

這場景似曾相識,阿媮甚至都能想象出她被這男人一腳踹飛時的情形。

“你一天到晚都瞎忙些什麽?要是沒空就讓爺渴死在這得了,別總是派這些不知所謂的玩意過來晃蕩!”

柏常也是氣到了,這段時間本就欲/火難消,偏生想要的人兒不但呆憨得半點都不通情意,還淨打發些心術不正的丫環來添亂,現在看到罪魁禍首,他訓斥起來根本就收不住脾氣:

“你是不是缺心眼?那玩意弄得跟個青樓姐兒似的還讓她往我身邊湊?讓你管家你就管成這樣?”

真的是天地良心!妍嬌今天也只是口脂點多了些,妝容豔了些,領口拉低了些,還帶了個香包,怎麽到他的口裏就成了個青樓姐兒了?!

閻王發怒,鬼都怕,何況是篷雲這樣沒見過世面的小丫環!

她吓得直縮到阿媮身後,又自以為小聲地悄悄提醒:“姑娘,您小心點,離爺遠着些,別讓他打到......”

柏常的臉瞬間黑成鍋底:......這是什麽鬼話!

他怕自己的榆木傻姑娘真被吓到,本能地開口解釋:“是她故意往我身上撲,我才踢開她的!”

阿媮倒不覺得謝爺會打她,只是說不清此時是什麽心情。那天無意聽到的牆角,她确實很難做到不心生芥蒂,現在這樣的結果,也是她順水推舟,聽之任之而為的,她不知自己的做法是對還是錯,但妍嬌的選擇,如今看來是錯了。

每個人都得為自己的決擇負責。

“爺請息怒,是奴婢失責,管事不周,給爺添亂了,待會任憑爺責罰。”她認完錯,就走到妍嬌身邊,伸手探其鼻息,仍有氣,便又回頭請示:

“爺,她像是傷得挺重,奴婢先叫大夫來給她醫治行吧?”

柏常真的是氣結:“怎麽?這樣一個心術不正的玩意,你還想把她供養起來?”

阿媮嘆口氣,另外兩個丫環只是少女懷春,心生羨慕地為自己謀出路,她盡管不認同,但也可以理解;而這個妍嬌,憑空地因忌生恨,對她惡意臆想诋毀,若是留這樣的人在身邊,必起禍端。

雖然因為重活一世,她總覺得今生是要盡量多做善事積德,以感謝老天爺對她的格外開恩,但她還沒高尚到以德報怨、感化惡靈的聖人境界。

不過,她雖不是聖人,但也不願草菅人命,頂着謝爺的滔天怒火,福身行了一個禮,公事公辦道:

“爺,這丫環有錯,但罪不致死,想當初,奴婢也曾犯過這樣的糊塗,幸好爺給了奴婢改過自新的機會。您先前不是說過,下人用不順手的發賣就是了麽?待把她的傷醫好了,再把她送走如何?”

阿媮本意是求個情,免得妍嬌真的這樣死了。盡管主子打死個丫環沒什麽,可到底是落下了殘暴的名聲,她身為管事大丫環,當然得為主子的名聲着想;而且,她雖然準備把人送回牙行,但那牙行是什麽地方?若是這樣半生不死的送去,怕也是活不成了,跟殺了她沒有什麽區別。

可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柏常傾刻就想起,在李府時,他對小姑娘的粗暴行徑,又看她此時目光清明,臉上似有哀婉之色,以為她是觸景傷情,心裏瞬間就堵得慌,忙上前兩步把人攬肩圈到身前:

“你是你,她是她,怎麽能相提并論!”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謝爺怒火沖天:你是不是缺心眼?一點都不知護食,由得旁人生撲我!

阿媮雲淡風輕:哦,我就是看她不順眼,才讓她去生撲你,想當年......

謝爺秒跪:夫人,我錯了!

庭院那棵正直的老柏樹:現在就想叫夫人,早着呢!先說好啊,好歹同名同宗,搓衣板跪爛時,別打我枝杈的主意,老夫這把老骨頭硬得很,怕跪壞你小子的一雙膝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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