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沒有去上班，而是直接回家了。
電視開着，電扇吹着，我癱在沙發上，腦海裏奇犽下殺手的情景一幕幕的浮現。那些醒目的鮮血刺眼至極，讓我覺得呼吸都要困難了。
六歲的孩子，殺人啊。
這要是放到天朝一定是頭條新聞的，一定會受到社會譴責的。可是，怎麽看，他都是要保護我的……吧。
不，不管怎麽說殺人都是不對的。這裏的世界到底是怎麽回事，乍看之下覺得很正常，跟我的世界差不多。可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很多不合理的地方。比如那個什麽叫做【獵人】的職業，那個職業的職員貌似都是非常特殊的人群。他們坐車坐飛機免費，出入其他國家可以不用辦護照，很多設施都會為他們免費提供服務。還有上大學和一些醫療都可以免費。這也太開挂了啊。
我是不是忽略了什麽。
其實，這個世界并不是很正常？或者，這個世界有它奇特的一面？
不管我怎麽想，我都無法淡然地面對奇犽。他太小了，才六歲，怎麽能面不改色地殺人……
光是想想，我就覺得渾身發冷。
我那時的反應真的是差勁透了，即沒有去撫慰他，也沒有叫救護車。我就是個懦夫，一個人自私地跑走了。
從來不知道，原來我這麽差勁。
我拿出手機，看着上面的電話簿，不知道該給誰打電話。想來想去，我打給了爸爸。
［終于知道給老子打電話了啊！有了男朋友就不要爸爸媽媽了啊！老子給你打電話你還不接！真是氣死我了！］
熟悉的聲音傳遞到耳朵的瞬間，我就沒出息的掉眼淚了。眼眶被淚水沾滿，我握着電話聽着爸爸連珠炮似的說着自己。他一直都是那麽兇，他并不是個沉默寡言的男人，有時候他比媽媽更雞婆。
我抽噎了幾聲，忙忍住想大聲哭的沖動，等到喉嚨不那麽難受後，我才回話。
“爸，我想回家了。”
［等到旅游完了不就回來了，當初走的那麽急，你媽一直說想看看你男朋友。要是沒有老子帥氣，就免談。］
“爸你別搞笑了。”我囧了囧，挂着臉上的淚水被我慌忙地擦掉，這麽幽默這麽神展開我都要哭不出來了。
［好了好了，你感冒了？聲音聽起來不對勁啊。］
“沒，就是有點着涼。沒關系的，他會照顧我。你跟媽還好嗎？”
［你自己多注意點，我跟你媽還不就老樣子，你媽跟猴子似的靜不下來，想學車。你幫我勸勸你媽，一大把年紀了學什麽啊。讓你學還差不多。］
這回我是真笑了，囧萌的感覺啊，老爸老媽互相吐槽總是那麽給力啊。真懷念。
“爸，如果，我是說如果！二叔殺人了，你要怎麽辦？”
［你是發燒了嗎？怎麽滿口胡話！你二叔殺人了就扭他去警察局啊，不過也得看看情況。就事論事不是。得了，你怎麽會問這個。］
“沒，就是剛剛看電視想到了而已。”
［整天沒事別看那些警匪片，不然我要以為你殺人了。］
“爸我要是殺人了，你要怎麽辦。”
［喂喂，你老子一把年紀了禁不住吓啊。］
“沒有，就是好奇，你說說呗。”直到這時我的眼淚都已經掉光了，這種時候果然一個人挺不過，希望身邊有人陪。
［嗯……把你捉起來起來關住，舍不得送警察局啊。不過爸媽不會讓你犯這種錯的。別想些有的沒的。］
心坎兒一軟，那股溫暖讓心情舒緩了很多。壓抑下想回家的心情，如果可以回去，我一定會給老爸一個熊抱。
這個世界發生什麽事情都不奇怪，只是要看你以什麽心态去接受它。無法改變，就只能接受習慣。或許，當我勇敢邁出一步後，我也會有所收獲？
惶恐的心情被爸爸安撫後，心裏好受了許多。一旦冷靜下來，就覺得可以思考了。就覺得，并不是多大的事兒。
總是有過河的辦法，不是麽。
放下手機，我陷入了沉思。真的，不想失去奇犽，我落跑時他的表情該有多難過？雖然毒舌雖然很拽雖然殺人……可在這裏他是第一個對我好的人，第一個對我伸出手的人，他救過我還借過錢給我。怎麽想，我都無法因為這次的事而讨厭他。
其實，他是個單純善良的孩子。只是，我不夠勇敢。
說不定，他不會原諒我的懦弱。
突然廚房傳出細碎的聲響，我忙用手背抹了抹臉，抓起煙灰缸朝廚房小心走去。煙灰缸是絕對的兇器，我從不抽煙，所以，它的存在只是兇器。
然後我看到了翻冰箱的釘子怪。吓得我差點尿崩，這個人到底是怎麽爬進來廚房的，就算三樓不高！你腳底有彈簧嗎！
他看到我，咔噠了幾聲，将冰箱門關上，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失望裏面沒有什麽吃的。我現在才覺得釘子怪很高，高出我一個多腦袋。他直直地看着我，然後指了指我的眼睛。
我趕緊用手摸了摸，眼淚水早幹了，應該是有點紅吧。
“咔噠。”
“剛剛眼睛進沙子了，好大的沙子啊。”
“咔噠咔。”
這一次我神奇的聽懂了他的話，他的意思是：你騙人。
好死不死就這句話的意思我十分懂，我抓了抓劉海，好讓劉海擋住自己的眼睛。我悶悶道：“真的沒什麽，不過，你這麽突然出現很像小偷。下次……”
我還沒說完，他就抓起盤子裏的桃子從窗戶那跳出去了。我瞪大眼看着他栽下去，像顆導彈一樣。不不，不應該這麽形容才對。我忙趴到窗戶那去看，這裏的窗戶并沒有安裝防盜鐵網，古舊的兩扇木窗，推開就能跳樓了。
釘子怪消失的幹幹淨淨，我連他落地的聲音都沒有聽到。但是我看到了一個小小的身影，之前複雜的情緒又跟潮水一樣漫過來。
盡管心情很糾結矛盾，我還是第一時間跑下了樓。
當我從樓梯口出去時，奇犽第一眼就看到了我，他像是有些驚訝，然後轉身就想跑。這回輪到我吃驚了。顧不了那麽多，我慌忙追上去。
“奇犽！奇犽！”
前面的人停下了腳步，我也停了下來。我發現我還是有點怕，腿腳不是很利索。一顆心跳的飛快。冷靜點，冷靜點凉菲。站在我面前不是那個冷酷的殺人者，只是對我好還會發脾氣的奇犽。
“早上，吓着你了吧。哼，你那麽弱，我不應該想跟你交朋友才對。”
“我……”
“心裏堵的慌，阿菲，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讨厭我。”
奇犽是個驕傲的小孩，而此刻他放下了架子，面帶怯弱地站在我面前。
因為是六歲的孩子，所以殺人我無法接受。
因為是六歲的孩子，所以我無法去拒絕，去讨厭。他還那麽小。
而歸根結底，他是我重要的人，我即不想送他去警察局，也不想不理他。所以，我只能克制自己的害怕，去接受他理解他包容他。
“奇犽，我不會說漂亮話。但我知道比起這些你更喜歡聽大實話。我很怕你，從看到你殺人那一刻開始，到現在我也還是怕。我無法裝作若無其事地去靠近你，請給我點時間。我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我，我，那個，有些事情是可以慢慢改變的。我也不知道我什麽時候才能回到自己的家鄉，在那之前，我可以了解你嗎？”
“了…解我？”
“嗯，我做不到讨厭你，害怕的話，會随着時間淡去的。我想我還夠了解你，作為朋友來說，還真是失敗呢。朋友之間不一定只能分享好的，壞的也可以一起承擔。所以，我我，我也不會說了。你，你能懂我的意思嗎？”果然，十幾年的書都白讀了，像樣的話都說不出。
柔軟的劉海遮擋着奇犽的藍眼睛，他垂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而我現在是極度的緊張，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這樣的沉默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阿菲……”
“我在！”
“我會試着交朋友。我也能，去了解你吧。我，我跟普通人可能不太一樣，即使這樣，你也願意嗎？”
“在回家之前，我會陪着你。請給我時間，讓我去了解你。下一次，我再不會丢下你一個人跑走了。我發誓！”
我不知道奇犽說的不要離開他是哪種意思，但我的承諾是不會改變的。答應了，就一定會做到。
在聽到我的話後奇犽擡起頭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差點晃瞎我的眼，這……變化真快。我都還沒準備好。
“我下午還有比賽，那我先走了。手上的血腥味一直弄不掉，你明天再來找我玩兒吧。”
“啊，那個比賽小心。”我木讷地補了一句。
“那些人，我只殺了一個。咳，我有叫救護車，就這樣。”
奇犽剛說完拔腿就跑，也不給我留個時間反應一下。
我莫名地覺得輕松了一點，并沒有全部殺掉，也叫了救護車。雖然心裏還是有些不是滋味，但并沒有之前那麽難受了。我看着奇犽跑遠，滿腔惆悵也不知道該幹什麽。到底是哪裏奇怪了。是我嗎？明明對方殺了人，我卻還能跟他相處下去。
可是，并不是殺了人，對方就十惡不赦。好矛盾……
“咔噠。”
我愣怔地看着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釘子怪，他已經把桃子吃完了。兩手空空地杵在我對面。他怎麽神出鬼沒的。
“阿釘？”我試探性地喚了聲。
他沒有理我，只是直接轉身走開了，朝着奇犽離開的方向。
我不是很理解他的行為ＯＴ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