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零二七
第30章 零二七
寧靜悠遠的空間被房門隔絕，少年鳶尾色微卷的秀發正邁進少女的烏黑月華。波光流轉間，二人四目相對，少女緋紅的撲撲小臉宛如初春悄然綻放的櫻花，晚霞般的紅暈印刻在幸村飽含柔情的眼眸。他低眉垂眼，略有顫抖的指尖暴露了喜悅和小心翼翼。
當身影似乎越靠越近之時，猛然間，房門被一拉而開。最先從美夢中醒來的雨宮驀然向後退了小步，望向已顯的空曠，發現來者一臉驚訝，随即大喊出聲。
“爸爸媽媽！哥哥，哥哥他在談情說愛！”說話的正是幸村的妹妹，幸村由美。
少女被這道驚雷霹得魂飛魄散，明明聲線是相同的悅耳，但這安得彩虹橋的地方，頓時就像那麽不合時宜了。
緊随其後的是幸村父母，一時這空曠的病房擁擠起來，最後還是幸村反應快，不着痕跡地握緊少女不知該擺放在哪的手，然後走向前去。
她的腦子只能僵硬，頭腳分岔，一步一個順拐飄蕩過去——果然和boss同行真的全是随機事件。
“爸爸，媽媽，還有由美，你們來啦，”幸村打過招呼，“這位是雨宮美泉，我的女朋友。”
感受到手心有些滑溜溜的，她跟着開口，“叔叔阿姨，幸村桑，你們好。”
少女是萬萬沒想到，兩人獨處…甚至是擁抱的場面，就這樣被幸村的家人撞見，說不尴尬才是假話，心中萬分忐忑。畢竟今天只是想來做個決斷，沒想到撈回了個對象，還順便見上家長。進程過于飛速，就算是中學競賽也學不到來自社會大學的知識，這不妥妥叫她為難麽……
可惜這撈回的對象此刻正喜氣洋洋，讓她都分辨不清手上的汗是來自誰了。
“阿拉，原來是精市的女朋友，你好。不要站着說話了，先坐下吧。”
幸村媽媽聽見介紹的時候，心下便有了定數，因為往日在家閑聊學校近況的時候，已經聽說過很多次這個名字。
幸村爸爸也向她禮貌地問了好，随即大約是覺得自己一個大男人在這裏有些打擾，于是便借去找醫生詢問情況的由頭離開，順帶關上了門，為她們留出獨處的空間。
于是乎，前面巧不巧的都自行散去，剩下的只有樂此不疲的熱氣。
“哥哥，我可以和雨宮姐姐聊會天嗎？”幸村由美上來就把矛頭對準了她，或者說，是對準了自家哥哥的八卦。
由美臉上的興奮光澤通過他的眼睛傳給了她，酣紅已褪大半，那陣無遠弗屆最終還是打動了雨宮。她窺探虛實般向幸村點點頭，于是少年笑語爽朗起來，轉向由美的神色也不禁讓人打個冷噤。
“不許欺負美泉哦？”幸村見自家母親大概也是有什麽話要單獨和自己說，于是打算放任一會了。
“我才不是哥哥呢~”由美踏上歡快腳步，“那我們去買些吃的哦，去超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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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超市的路上，雨宮一路都跟在由美身後，畢竟她也對這塊不熟，認路還是需要對方領着走，不過由美很貼心，放慢的腳步和傾斜的影子都在俘獲着來去自由的風。
夏天的感覺，夏天是陽繡球和雛菊，不知為何，少女恍然想起了柳生千惠，幸村由美雖說是boss的妹妹，卻是不盡相同的，可這樣的光景也在交錯纏繞，雨宮感到一陣恍惚，因為濃烈總是很矚目。
“美泉姐姐，我想這樣稱呼你可以嘛？美泉姐姐也可以叫我由美的！”
“當然可以呀，由美妹妹那麽可愛。”雨宮對這個小女孩挺有好感，不僅是因為她是幸村的妹妹，而是她發散出的那明亮的眼睛中的，蕩漾着一葉晶瑩與清澈。
其實也是相同的——她喜歡能夠一目到底的事物，純真而浪漫，就像她欣賞幸村的執着那般，強大卻溫柔。
不過她無法掉以輕心，因為矚目過頭就會突然灼眼了。
“美泉姐姐，哥哥是什麽時候告白的呀，我們在家裏可是聽說了好多姐姐的事情呢！”
話題未盡，由美大約是想起什麽，嘴角一撇，小手一張的弧度肆意，間隙裏扣住的全是過眼雲煙，“笨蛋哥哥，瞞着不告訴我們和姐姐在一起的事情，哼！”
這下輪到雨宮有些尴尬了，她應該怎麽說？難道要說，不是哦我們是剛剛在一起的，就在你們進來之前？
少女猛地搖了搖頭，将這個荒誕的想法從腦海裏擦去，良思過後，她道，“我和幸村…确定關系沒有很久，所以他應該…還沒來得及告訴由美妹妹。”
對，順便還得趕緊抹去妹妹桑問的是告白這件事…她可不想被雷劈……
由美自然是注意到了對幸村的稱呼，有些意外，她決定為哥哥做件好事。
“美泉姐姐，你太見外了，一直以來可是有好多好多——好多女孩子想要做哥哥的女朋友呢，但是我覺得姐姐就很好哦！”
“謝謝你，由美妹妹，幸村确實很優秀呢，我在學校也見識過的。”
“也謝謝你呀美泉姐姐！姐姐喊我名字特別好聽哦？”幸村由美想到自己剛上一年級的時候，自家哥哥是四年級，就連自己的同班同學都十分迷自家哥哥，那時候她就在想，如果他非要戀愛不可，那就定要找個不随時花癡的嫂子才好，不然哥哥自己一個人面對萬花從也太難過了，“說到這個，哥哥肯定沒注意過，其實在上小學的時候，我就知道有好多、好多好多人想要喊哥哥名字的呢！”
街道漫出的熙熙攘攘讓雨宮的腳踝卡了一下。
她能說自己的腦子瞬間空白麽——不愧是幸村妹妹，就連說話都是同樣的拐彎抹角！而她畢竟才剛剛确認關系，思緒拉回以後，雨宮更覺尴尬了。
“…是這樣呀…”其實由美妹妹，你怎麽就不怕這說起來，她能誤會成是在趕人走的意思呢？！
嘴巴上翹地盯住雨宮的一陣閃暈，由美默默又站回了與她相同水平，畢竟效果已經顯現，由美也明白欲速則不達這個道理。
“美泉姐姐，其實…哥哥住院之後心情似乎不是很好，如果他做出什麽讓姐姐生氣的事情，我在這裏就先代替他跟姐姐賠不是了。”由美望了望天，少女也随她的角度擡頭望去，毒日頭下倒是蠻電閃雷鳴的，就是霹靂每次都要打到少女心裏去。
她何止是知道，她甚至是迎難而上，最後被人撈了…對啊！雨宮瞬間清醒，什麽她撈個對象，這不明明是幸村撈的她？！
“哥哥在國中的時候曾經生過一場病，雖然現在沒事啦，但他…大概對這件事還是有些介意的。我想…姐姐你應該也知道。”
她原本還想‘啊’的出聲，但見由美沉寂下來的面孔，有殷切，也有頹唐過後的轉晴，自己也不由得想去撫平那些繁雜。
只能說，不愧是兄妹吧，心靈相通其實有好有壞，好的方面就是無需言語就能懂得，壞的就在于…身為妹妹的由美，也沒辦法對那樣的哥哥安慰別的。
身陷困境的時候習慣去封閉自己，也有種可能，那就是像她一樣，習慣去自己處理一切情緒。太陽籠罩下的陰影還是在的，只是看有否如影随形了，是被丢下所以獨自一人，還是別的，總而言之，雨宮反而是從少年的舉措裏發現了自己，她習慣把自己孤立。
“謝謝你由美，我會照顧到他的情況的，放心吧，”時光清淺，也翩然而落，有那麽一刻，雨宮也想像母親做的那樣，去伸手摸摸她的頭，“幸村有你這樣的妹妹，很幸福喲。”
“嗯！”陰晴不定的先有婆娑，喉嚨裏有一陣哽，由美接着硬生生地咽下，最後微笑，“但是美泉姐姐可以不那麽客氣的，哥哥也該在脾氣上吃點虧呢。”
“嘛，其實這樣就好，”她咬牙切齒，自己看來是找不回少年算賬了，“可能如果不是那樣的話，幸村也就不是幸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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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有說有笑地回到醫院的時候，幸村爸爸已經回到了病房。見自家女兒回來，幸村媽媽表示她們差不多要回去了，畢竟接下來還有工作。
由美将買回來的小吃遞給幸村，對他眨了眨眼，然後和雨宮說聲再見，便和父母一并離開，時間終于交還給了這對小情侶。
“美泉，由美有沒有為難你？”幸村借勢摟過自家女友，詢問起她們的聊天。
“怎麽會，精市這麽不相信自己可愛的妹妹呀。”想起剛才由美的明示，雨宮還是決定暗暗踩下去，語氣倒是沒遲疑，就是含糊了些。
這本該是幸村覺得十分嚴峻的事情，結果錦上添花，心裏霎時了然自家妹妹給雨宮聊了什麽。
當然了，過程他能想象得出她的害羞模樣，只是結局能相對叫做圓滿，所以此時樂得歡。不然依照雨宮那個性格，改口喊自己都不知道要等猴年馬月了。
嗯哼…出院之後要不給由美做頓她最愛吃的玉子燒（誤）好了，幸村心想。
“呵呵，由美淘氣的很呢，美泉接受得來就好。”
“她很在乎自己的家人，我覺得這樣很好。精市，你有個好妹妹，可要珍惜哦。”平心而論，就算少女不給由美去添加什麽男友妹妹，boss家人的濾鏡，她也覺得由美非常優秀。
再加上那些弦外之音，直至邁入室內，她都還記得內心的拉鋸，笑容明明是向暖，燦爛卻不一定幹爽，孤獨或許就是座花園，而其中唯有一樹。
所以最後她選擇作罷，管那麽多是誰撈的誰幹什麽，反正結果不是對了嘛——現在的精力該是解決學習啊啊！
“是呀，我有全天底下最好的妹妹，還有全世界最好的女朋友，”幸村不忘調戲她，滿意地看着她緋紅的臉頰，“我一定會珍惜的。”
“咳…一會我也差不多要回家了，還有功課沒有寫完。精市什麽時候可以出院？”
“美泉…心真狠呀，我們才剛在一起，你就要離開我了嘛？”
“才不是呢，我只是也不能放下學業呀。精市，我決定了，以後我要學醫。”
詞語果然才是那展翅的飛鳥，幸村暗暗思考。未等下句的回應，雨宮反客為主附上他的手，認真地看着眼前的少年，“經過這幾天的那麽多事情，我也想清楚了，我們同樣對醫院有抵觸的情緒，但是我想去克服它。至少，讓我做一些能夠感覺到自己是你前進路上并肩作戰的戰友的事情。”
又來了，又是那種感受，少年覺得自己每次都能被她哄得很開心，她總會把事情捋得一清二楚，就跟當時把網球部徑直捧起的感覺一樣。
眼裏收斂的光是野心的代筆，渴望才會推動所有腳步，幸村只有一秒鐘對她的決定感到意外，随後仔細想來，其實以雨宮的努力和天資，說不定很快便能實現。
他不僅感慨，自己是從來沒看錯過人，而且還被側面鞭策了——甚至接下去的話語還要更加意外。
“之前仁王同學不是說以前你收到過職業的邀請嗎，但是你拒絕了，對吧？”
“…嗯。”
“當時我就在想呀，網球既然是你的全部，若是沒有很重要的緣由，你是不會拒絕的。所以，如果有下次，我希望精市可以認真去思考要不要答應。因為…精市絕對，不僅能平安快樂，更是能實現夢想的。”
娓娓道出的話語依舊很輕，但她的魄力甚至比此時的幸村還要強大，他的神色一暗，卻是換以更深的笑容。
身後是散布的金色，只是谙熟于夏日的鳥鳴也靜了，密集的熱烈果然不如面前的低昂。因為他已經找到浮萍可以紮根的星海，只要去期待長成長青碧綠就好。
“真是什麽都瞞不過你的眼睛呢。”
“所以呀，什麽都不需要去想，我們就算是一起努力啦。”
“好。”
小樹要發芽，因為，寒霧終将散盡，溫煦終将照耀。窗外還能聽見雜沓的腳步，不過好在，少年已經牽住了那雙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