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白色蘋果樹（09）

白色蘋果樹（09）

顧新被安排在了集體宿舍，護工給他拿了換洗的衣物，推着他進到二樓最裏間的一間雙人宿舍。

接近傍晚，外面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房間內亮着燈，開着電視。

電視播報着一則晚間新聞，聲音很大，顧新在樓道裏都聽得見，但進了屋子卻沒有看見人，護工離開時在外面鎖了門，叮囑他明早會有專門的醫生給他做全身檢查，讓他好好休息。

輪椅停在玄關，顧新沒有往進走，細細打量着房間，純白的牆壁，幹淨而整潔，除了洗漱間外，正對門擺着兩張床，都是潔白的被褥床鋪，兩架衣櫃，一臺老式的電視機，除此之外，房間裏再沒有其他東西。

顧新能聞到飄散在空氣裏雨後的泥土味，還有除了巨大的電視聲音外，越來越重的喘息聲，他确定房間裏有人，但檢查了兩遍都沒有找到。

輪椅緩慢轉動，顧新停在了洗漱間門口，剛打算擡手推開，門被猛然掀開，顧新甚至連人影都沒有看清，就從裏面撞出來一個高大的白影，直接沖向了床鋪，白色的被褥裏面拱出來一個模糊的人行。

輪椅被撞的往後移了一大段，顧新及時按住牆壁，才防止連人帶輪椅一起翻倒。

顧新愣了愣。

晚間新聞優美的女聲播報：“近日來聯邦四大洲各處地區，接連出現異形怪物，他們潛藏進人類區域，進行大肆虐殺，引起極大惶恐。對此，聯邦政府高度重視，除派出專業獵捕部隊進行追捕之外，也派出了一支科研組，進行跟蹤研究，期待早日查出異形怪物的出現原因，守護聯邦民衆的安全。”

“另外，聯邦政府也提醒，如果發現可疑生物，異形…………請及時上報！”

被子裏的人形生物劇烈動了動後，就歸于死一般的安靜，顧新張了張口，本想說什麽，又想到這裏是精神病院，便釋懷了，遇到什麽其實也不能算奇怪。

他無事發生般，轉動輪椅進了洗漱間，将門上鎖。

鏡子裏映出顧新死氣沉沉的面容。他努力扯動唇角笑了一下，上一次照鏡子好像是上一個世紀，他都快不記得自己的樣子了。

他雙手死死撐着洗漱臺，将全身重量集中到手上，勉強擺脫輪椅站起來。

鏡子裏的男子，除了掩都掩不住的病容之外，依舊很年輕很英俊，陸潤的面貌其實和顧新原先身體的面貌很像，不止是五官，甚至連他小時候不小心摔倒，右眼角留下的淺痕都存在。

他并非沒有懷疑過平行世界的存在，陸潤是不是另一個他，但也只能停留在懷疑，他沒沒有證據去證明。

他深深呼了口氣，掩住想要哭的沖動，到目前為止，他好像把一切都搞得一團亂，太得意忘形還是太自信天真了。

陌生的世界，除了他這個意外闖進的外來者之外，其實他誰都不該信。

顧新感覺到了手邊毛茸茸的觸感，他低頭看見一條白色的蓬松尾巴，小心翼翼地掃着他的手背。

芭菲把自己縮成一團，窩在鏡子前，腦袋和耳朵都耷拉着。

顧新把手往後撤了一下，重新坐回輪椅，剛剛的失神已經消逝，恢複連日來不變的冷漠。

“對不起。”芭菲擡起頭，看着顧新小聲祈求道：“我可以做出任何補償，求你不要趕我走。”

顧新并不看它，“走。”

芭菲把耳朵壓下來，嘤了一聲。

顧新驀然哂笑，“你也并不會聽我的話。”

“不是。”察覺出顧新已然生氣，芭菲着急往顧新身邊移了移，但又害怕徹底惹惱了他，又不敢移太近，只夠把爪子按在了顧新手背上。

大量記憶泉水一般湧入腦海，顧新看到了屬于陸潤在這裏生活的二十二年，說過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場景。

以及埋藏在攻略任務之下，他早該知曉的主線任務--阻止“白色蘋果樹”計劃。

【“白色蘋果樹”計劃是斯特沃爾家族為了徹底掌握四大州的一項秘密科研計劃。以基因研究為基礎，研制特定群體的精神類控制藥劑，創造視斯特沃爾家族為唯一信仰的人類種群】

【斯特沃爾家族古老悠久，底蘊深厚，目前在四大洲都有實驗基地，與各個高等學院醫院療養院也有秘密合作，伊甸園精神病院是實驗藥劑的核心基地之一，每年都會從四大洲轉入大量精神患者及流浪者。他們被外界遺忘，但在這裏實現他們的價值】

最後一句像是嘲諷，顧新沒注意愣了一下神，記憶重現完成，芭菲收回爪子，“你若真的不想要我了，那我會走。”賭氣委屈般，它吸了吸鼻子，繼續道：“我走了，你要保護好自己，不喜歡的人不用勉強自己喜歡，開始是我不對，擅作主張，也枉顧你的意願。”

顧新靜靜聽芭菲把話說完，白貓踩着小步子往後一步三回頭的走了一段距離，甚至連門口都沒有走到，就又回過了頭。

眼淚汪汪地擡頭望着居高臨下看他的人類，做最後的努力，“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就一次。”

顧新一直覺得很多沒苦硬吃的罪，就是因為心軟，但他雖然深知這個道理，卻還是難長記性。

芭菲看了看顧新沉默着伸出的右手，又擡頭再三确認他的表情，在确定自己應該沒有理解錯意思，尾巴搖着圈，一頭紮進了顧新懷裏，拼命拿腦袋蹭他的下巴。

懷裏一團毛，觸感柔軟溫暖，顧新用手托着芭菲的背，防止撒歡太忘神，掉下去，“怎麽沒有穿裙子？”

顧新記得自從給芭菲買了裙子，它幾乎每次見面都穿着。

“退了。”芭菲不自然地抖了抖耳朵道：“我想你之後需要用到積分的場合一定比我多的多，我有衣服沒衣服區別不大，除了好看，其實也沒有什麽用。”

芭菲說的不假，雖然系統給的獎勵可觀，但系統商城的物價也是天價，顧新嗯了一聲，當默許了，沒再說什麽，他将芭菲放到洗漱臺上。

重整旗鼓問：“既然有主線任務，是不是只要主線任務完成，支線任務可以不做。”

他是真的不想違背意願地去攻略任何人。

芭菲啞然無語片刻，愣愣地回答：“也得做。”

顧新不死心，“不做會怎麽樣？”

靜默許久，倒是腦海中的系統本身，意外地開了口，機械音平鋪直敘。

【請任務者注意，任務者并無主動完成主線任務的義務與要求，主線任務的解決是由此界面四位男主共同完成，任務者只需按照劇情，引導此界面男主完成主線任務，意為任務者順利通關】

顧新道：“我是說如果，如果四位男主的羁絆值都沒有達到通關要求，但是主線任務完成了會怎麽樣？”

這次系統沉默的時間比第一次芭菲沉默的時間還久。

【經尋檔追溯，并未有這種情況發生】

芭菲極力反對，“不會成功，絕對不會成功，他們四個都會站在你的對立面，一對四你完全不會有勝算。”

顧新難得也沉默了，不說之前健康的他，以現在殘廢被囚，連站起來從這裏逃出去都困難的他，怎麽可能會有勝算，一個江承緒他都擺平不了，更別提再加上其他三個人。

任務似乎走進了絕境，顧新最後幾乎是不抱任何希望問：“羁絆值的計算我确定，應該是二人之間的聯系深淺，不單單局限于好感，我想問，他殺掉我，或我殺掉他，這種絕對的殺生之仇，會怎麽算？”

【羁絆值100%】

顧新意外，“純恨也算？”

系統：也算。

顧新：愛恨交織呢？

系統：也算。只要男主對你的情感足夠強烈，不管是愛還是恨，怨還是悔，都算。任務者只要引導好這種情感，不管是脅迫誘惑還有利用，完成主線任務都算通關。

顧新難得道：“謝謝。”

系統頓了很久之後，用一貫的機械音回應，“應盡之責，祝您通關順利！”

顧新最後洗了一把臉，從洗漱間出去，播放新聞的電視已經關了，靠牆邊的床鋪上，像是躺着一個人，被子完全蓋住了頭，無聲無息，跟床上停了一具死屍沒有什麽區別。

舍友沒有對他表現出什麽威脅意圖，他也理解地不打算打擾舍友挺屍，只是輪椅移到了床邊，卻犯了難。

他一人擺脫不了輪椅也上不了床，雖然勉強用雙手也趴得上去，但那太狼狽了，他不希望被人看見，雖然隔床躺的很可能是一個傻子，他也不願。

糾結半響，顧新最終扯了被子蓋在腿上，決定在輪椅上将就一晚。

第二天明媚的太陽移進窗戶，照在床上，他悠悠轉醒，一反常态，他昨晚睡得很好，比他在醫院時，任何一晚都睡得安穩。

他慢慢撐着身體坐起，發現自己躺在床上，隔床的被子疊的整整齊齊，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離開，床頭上貼着一個號碼“006”。

顧新轉頭看見自己床頭上同樣有編號，與身上穿的衣服編號一致“007”。

顧新回憶着他進來時，護工說的話，“來到這裏的每一個患者都有編號，編號越小，也就意味着來的時間越早，但同時，如果之前的患者出院或者不幸病逝，後進的患者會繼用之前患者的編號。”

顧新能成為007號，就是因為原先的007號已經不在了，他無法預測只是007這一個編號，截止到他已經有多少個人使用過。

屋外房門叩響，兩位穿白大褂的護工立在門口，臉上跟第一次見面一樣沒有什麽表情，冰冷到近乎麻木，“夏醫生讓我們現在帶你過去檢查，007號請準備一下。”

夏知謙- -第四位男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