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兇手 “薄憶之,你太讨厭了

第25章 第七章 兇手 “薄憶之,你太讨厭了。……

“果然。”

顧什麽放下衣擺。

“我會去告訴管家你是兇手。在管家帶人來找你之前, 你可以先去和包庇你那兩位好好聊聊,讓他們先想出幾個應對方案,說不定還能逃掉包庇的罪名。”

薄憶之:“你不帶我一起去?”

顧什麽笑了下, “你就當我是虛僞吧。

“我和顧老不熟, 不至于為他報仇, 也不清楚你和他有什麽恩怨,我抓出你不是為了正義,是為了利益。我既想要好處,也不想看到你因我的選擇受到懲罰。

“而且,你逃不走的。給你最後一點自由時光又何妨呢?”

薄憶之點點頭:“我應該不需要跟你說謝謝吧。”

顧什麽擺了擺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薄憶之沒去找陸繁和楚懷逸, 他猜就算管家要殺他,這個游戲大概也只會在當衆揭露他是兇手身份時打出結局,真有死亡畫面也不會有真實痛感。

游戲。

還真是輕松的詞語。

他漫無目的地朝着遠離別墅的方向走去,穿過占地面積廣闊的精美花園,灌木叢逐漸變得雜亂, 石子路旁的泥土變成了柔軟的沙子。

走到沙灘上, 近處的海水在環島馬路雕花路燈的照射下像塊漸變色的湧動着的寶石, 遠處則是漆黑一片, 像醞釀着狂暴的風浪。

唯有天邊高懸着一輪孤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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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沿着沙灘往前走, 鞋裏進了沙子,褲腳也逐漸被越來越深的海水浸濕。

他不了解游戲, 畢竟他只會玩蜘蛛紙牌。

他更不了解全息游戲,畢竟他以前見都沒見過這東西。

可顧淵教他玩的那些游戲,多多少少還是讓他知道一點,但凡是游戲,就會受到各方面的限制。

真的有游戲能真實到和現實一樣嗎?

哪怕這個副本內容僅限于這座小島上別墅發生的殺人案, 也會把小島外的海、礁石、島嶼,乃至于整個世界都建造出來嗎?

如果真是這樣,那和他之前經歷過的那些世界有什麽差別?

所以,薄憶之想看看,他能不能觸摸到令他安心的空氣牆。

海水沒過大腿時,打過來的浪頭變得沉重,往前走阻力也更大了。

整個人如一根漂浮的海草,絲毫沒有腳踏實地的感覺。

抵抗着水的力量,卻在下一秒,腳底一滑,又迎上一個浪頭,被徹底掀翻在水中。

薄憶之屏住氣,沒入混濁的海水。

他已經走得很深了,深到此刻被海浪一卷,茫茫然周遭都是水,看不清可着陸的地,也看不見透光的海面。

忽然,他被一雙手臂穿過腋下,大力向上拖起,腦袋短暫地冒出了海面。

那人快速換了個位置,游到他身前,手臂環過他的腰,帶着他向岸上游去。

金色長發濕漉漉地在水中飄着,發尾撫過他的臉頰。

水越來越淺,從游變成了走,從環着腰變成牽着手腕。

顧思明始終沒松手,冷着臉緊抿着唇默不作聲地走在前頭。

還剩薄薄一層剛覆蓋過鞋面的水時,顧思明突然停住腳步,掏出一把槍,扔在薄憶之腳下。

他冷冷道:“想死不用跳海,死得不舒服,連具屍體都找不到,用這個更好。”

薄憶之彎腰去撿槍。他還沒碰過這個,有點好奇,不知道進了水還能不能用。

顧思明手上用力一扯,扯得薄憶之一個踉跄,腦袋栽進他懷裏,被硬邦邦的胸膛震得發昏。

這人怎麽一陣一陣的?

抽風了?

薄憶之還沒提出意見呢,先被顧思明發紅的眼眶和悲怒難言的表情震了下。

随後,這張情緒複雜的俊美臉龐朝他越貼越近,嘴唇覆上兩片柔軟的冰涼。

顧思明親得很兇,又兇得徒有其表。

與其說是吻,不如說是毫無章法地碾了上來,像是要咬下他一塊肉,卻又舍不得,便只能以這種方式洩憤。

這麽近的距離,倒把這雙灰藍色的眼睛看得更加清楚了。

顧思明的外貌其實很符合刻板印象裏的低情商學者形象,尤其是眼睛,會給人一種冷靜理智到淡漠的感覺。

可這是個錯覺。

他最容易氣急敗壞,也最容易情緒洶湧。

就像此刻,這雙眼睛裏感情的濃度,大概把薄憶之迄今為止的人生疊加起來,都沒有這麽深重。

薄憶之擡起手,點在濃密的下睫毛上,把睫毛壓得貼在眼睑。

眼眶裏打轉的淚水瞬間找到了洩洪口,一連串地滾了出來,在臉上留下一道清晰的淚痕。

可另一只眼睛的淚水還在打轉。

薄憶之輕輕笑了聲。

嘴唇被咬了下,不疼。

顧思明滿腔情緒被石化。他洩氣地停止這個也許稱不上吻的吻,粗魯地将臉頰貼在薄憶之側臉上左右蹭蹭,把眼淚擦了薄憶之一臉。

“薄憶之,你太讨厭了。”

“我也覺得。”

“你憑什麽覺得?”顧思明急了,兩手捧在薄憶之臉上,“你不能讨厭自己。不管遇到什麽事,都能解決的。”

“我不是在尋死,而且,不會死。”

顧思明沒說話,眼神顯然不怎麽相信。不是會游泳就不會死,大海很危險,何況他也沒看出來薄憶之多會游泳了。

他撿起槍,在薄憶之好奇的眼神下,給摸了摸,然後再謹慎地收起來,堅決不讓槍落入薄憶之手中。

沒能試到空氣牆,摸到的槍感覺也就是個冷冰冰濕漉漉的鐵塊。薄憶之率先往回走,“怎麽是你過來了?”

顧思明眼神微深,“吃晚飯了,就你們這組不見人影,管家安排人出來找,我也來了,只是我最先找到你而已。你同組那個呢?”

“他不在管家那裏?”

“不在。”

薄憶之先回房間換了身衣服,顧思明寸步不離,直接拿他的備用衣服換上了。

換衣服時,薄憶之發現身上的血跡經過這麽一折騰,徹底消失了。

來到餐廳,大家都已餓得饑腸辘辘,正在吃着小食墊肚子。

還不時讨論着有關誰是兇手的問題,只不過都是想從別人嘴裏套消息,交談的十句話能有半句有點用就不錯了。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

管家安排去找人的人依次回來,卻沒有一個找到人。

大家的視線聚集在薄憶之身上。

薄憶之咽下香軟可口的小蛋糕,“我最後見他是在發現兇器重新開始自由活動後不久,地點是花園,他似乎從書房外牆發現了有關兇手的線索,說要去單獨告訴管家。”

有人問:“那怎麽沒帶你去?”

楚懷逸接過話:“你發現兇手的線索後會告訴別人,讓人跟你平分功勞?”

這話說得實在太有道理。

藏着掖着還來不及,怎麽可能分享出去。

管家說:“我沒有見到他。”

可見,人是在去找管家的路上失蹤的。

這樣一來,到底是誰幹的?

要說想要分享線索的話,只有薄憶之知道這件事。

要說兇手滅口,倒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兩人一組行動時有一個人突然單獨去找管家,必定是發現了什麽。

往這個方向推測,在場的人裏有一組已經是兇手跟他的同伴了,否則同組人員不會幫忙遮掩行蹤的。

管家一早就申明過,這座島上除他們以外的所有工作人員,都是顧老精心挑選的,也都因為工作原因擁有不在場證明,不可能是殺害顧老的兇手。

“總之,薄憶之的嫌疑也不能排除。”

一道聲音說出了大家因顧慮楚懷逸的維護沒說出口的心聲,循聲看去,竟然是跟薄憶之關系似乎很複雜的陸繁。

陸繁不像其他人等人全了才吃飯,他都已經把牛排意面吃完了,此刻有點吃飽喝足的餍足感,一本正經提議:

“在找出兇手前,我建議把薄憶之關在房間裏,只讓管家安排人去送一日三餐。

“這既是對他的保護,讓人無法進房間傷害他,也是排除他的嫌疑。

“不管他有沒有對人下手,現在都關起來了,自然也做不了什麽了。如果人還是找不出來,不就證明跟他沒關系嗎?如果找出來了,是他幹的,那他也插翅難逃了。

“大家說是不是這麽回事?”

大家紛紛點頭贊同。

可不就是這麽回事嘛?

薄憶之對上陸繁依然帶笑、溫度卻似乎有點冷的眼神。

陸繁眨了眨眼:“薄先生有什麽意見嗎?合情合理的話,也不是不能提。”

“我沒意見。但至少得讓我吃完飯?”

“當然,想吃什麽零食也可以說的,在事情沒有定論前,我相信管家不會虧待客人的。”

其他人卻不怎麽吃得下了,有人随便塞了幾口,就借口上廁所先離席,腳步分明是往外去的。

緊接着又走了半圈人,都是急着去看看書房外牆,想着能不能也發現重要線索的。

也有人想來和薄憶之套話,只是還沒搭上話,就被顧思明冷眼吓走了。

薄憶之安安靜靜吃完,回到房間。

聽着管家在他門外挂上鐵鏈子和鎖,泡過海水只匆匆擦洗過的皮膚還有點不舒服。

他先洗完頭,再放了一缸水,躺進去,開着按摩模式,開始泡澡。

此時,也有人和他一樣,在泡澡。

只不過是不太舒服的那種。

被薄憶之稱為顧什麽的男人,整個人被五花大綁到連根手指都動不了的程度。

嘴巴被膠帶封住,躺在放滿冷水的浴缸裏,水沒過了下巴,讓他呼吸都有些窒悶感。

他睜開眼睛,被擊打過的後頸還在隐隐作痛。

映入眼簾的是在浴室光照下格外溫暖的棕色頭發,和那張與發色如出一轍笑得開朗的臉。

還有對方手裏閃着寒光的刀。

“你醒啦。”陸繁笑眯眯地說,“我們有些問題想問你,希望你如實回答。他們大概不會像我手段這麽溫和,早點交代對你自己更好。”

“對了,不要想着大聲呼救,房間的隔音效果有多好你是知道的,沒人會聽到你的聲音,只會激怒我們。”

“好了,第一個問題——”

陸繁把刀貼在了浴缸裏男人的臉頰上,語氣陡然森冷:

“你在故意逼薄憶之自殺嗎?”

-

浴室外,顧思明坐在客廳的椅子上,還沒幹的頭發披散在後背,滴着水。

他沒有要吹的意思,眉頭緊鎖,把一個又一個細微的線索串聯起來。

這是楚懷逸的房間。

楚懷逸坐在長條沙發上,聽着浴室輕微到聽不清的對話聲,屈起食指用指尖輕輕叩着沙發扶手,在柔軟真皮上敲出一點小坑。

他們三個本該是水火不容的。

偏生薄憶之處境太危險,使他們只能先聯合行動。

成為綁架案共犯,算是為他們建立起了在保護薄憶之這件事上的彼此信任度和溝通的橋梁。

最先是陸繁發現的。

薄憶之被掀開衣服發現血跡時,陸繁正在樓上和同組人員一起檢查房間。

只不過遠遠看到薄憶之身影,陸繁就把同組人員支開了,因此只有他一個人看見。

陸繁給顧思明和他發了消息。

恰巧他倆是一組,行動起來也方便。見人真是往管家那邊去的,當機立斷就綁住藏起來了。

但不知道這人跟薄憶之說了什麽,居然讓薄憶之去投海了。

之前也是,薄憶之為什麽不害怕被發現兇手身份,也從來不否認。

“有沒有可能……”

“薄憶之不是兇手。”

楚懷逸有點猶疑的聲音和顧思明冷靜的聲音重疊。

“很高興我們有了共同想法。我先來說吧。首先,薄憶之很期待我們把他兇手的身份确認下來,如果不是他殺的人,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因為他本來身份也不是能宣之于口的。”顧思明接話,拿出一個U盤,“他換下的血衣在我那裏,我在口袋裏發現了這個,是集團項目的機密文件。顧老堂侄子的身份是他僞造的,他來此另有目的。”

“不管有什麽目的,都比被當做兇手好吧?”

“如果這個U盤和血衣都是兇手栽贓給他的呢?他的身份也經不起查,越查破綻越多,在一大家親戚裏,唯一一個僞裝身份混進來的外人,又是穿着殺人的血衣,又是拿着機密文件的U盤,他說不是他殺的人,誰信?”

“所以他自暴自棄了。”

顧思明點頭。

“如果人就是他殺的,U盤也是他偷的?”

“我一開始也是這麽想的,但邏輯說不通。書房現場的拖痕應該就是為了找U盤,衣服上染血的地方也符合。但如果他的目的是這個,為什麽要把U盤留在我這裏?他應該想盡辦法藏起來,擺脫自己的兇手嫌疑,最後帶着U盤離開。”

“那麽,他就不單純了。”楚懷逸看向浴室。“他去向管家揭發兇手身份,恰好兇手畏罪自殺,就死無對證了。別的人發現了兇手,為了防止百分之二的股份逃脫,恨不得把人五花大綁帶過去立即兌現獎勵。他這麽做,是怕薄憶之洩露出不符合殺人案的疑點嗎?”

“發現薄憶之衣服有血後,我入侵過監控。本來是想替薄憶之善後的,但顧老書房那一片的監控已經被損壞了,我就把其他地方的也處理了。”顧思明對顧家這一大家子的事不太清楚,“他有殺顧老的動機嗎?”

“動機這種東西……”楚懷逸笑了笑,“每個人都有。比如你,你壓根不想來顧家吧。但舅舅看好你的資質,拿捏了你母親,你就只能來,還得好好表現讨好舅舅。

“比如我,我媽和舅舅關系非常僵硬,偏偏又想要這筆龐大的家産,便讓我來努力,可舅舅實際上對我是很冷淡的。

“與其博得好感,等人死了靠血緣關系分遺産是不是更合理?當然,前提是舅舅遺囑裏沒把我家排除出去。”

“動機這種東西……”泡在冷水裏的男人冷笑道,“難道你沒有嗎?陸繁,你問我是不是我殺了顧老,我還懷疑是你呢!

“你為什麽被顧家收養,難道你沒懷疑過嗎?就這樣,還怕你這個外人繼承了顧家財産,對外說是收養你,實際上是把你挂在窮親戚名下的,連顧這個姓都不給你!

“這麽長大,你要是真查出點什麽來想殺了顧老,可比我有理由多了,反正你又不能繼承遺産。”

陸繁并未動氣。他這個身份在顧家長大,表面上沒什麽,背地裏也是聽過不少難聽話的,這點事還激怒不了他。

看着這個反應,他心底那個突如其來的猜測反而更加踏實了幾分。

薄憶之太符合兇手的特征了。

以至于他都沒想過薄憶之不是兇手的可能性。

直到薄憶之想投海。

這件事讓他太想不通了。

要說和顧老有什麽深仇大恨,從薄憶之身上也完全看不出來,他想的是薄憶之可能是個職業殺手,接了任務僞裝身份過來殺人的。

但職業殺手暴露自己是兇手?被忽悠到投海?

也太不可能了吧。

那問題就只會在于這個人了。

只是,他們現在手裏沒有任何證據,這個人嘴也是真硬。

“我的确有動機,但很可惜,在我還沒查出親生父母死去的真相時,爺爺已經被害了。”

陸繁挑眉,“可你呢?你的父母卷進我養父母意外死亡一事後續清洗導致的權力鬥争裏,被踢出家族,從此一蹶不振。

“全靠你才重回家族視線。聽說你學習壓力重到一度進醫院,被父母如此對待,你恨不恨爺爺把你的家庭扭曲成這個樣子呢?”

不用回答,光憑對方顫抖的嘴角和憤恨的眼神,陸繁就已經知道答案了。

他收起刀,也收起笑臉,認真道:“立場上,其實我們是相同的。我們既然敢做薄憶之的共犯,也敢做你的共犯,包庇一個包庇兩個又有什麽差別,你說是吧?但你栽贓陷害的對象不能是薄憶之,我們可以另外選一個合适的人,把他推出去當兇手。”

男人瞳孔微震。

此時,浴室門被打開。

顧思明拿着筆記本電腦站在門口,隐約可見上面正播放着顧老書房外那條走廊的畫面。有個人影從房間裏走出來,身形和男人差不多。

“我成功恢複了一段監控錄像,已經證據确鑿了。兇手不是薄憶之,是他。”

男人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脫口而出:“你怎麽可能恢複監控錄像,明明都被我……”

這話一出,他當即明白過來自己被詐了!

不管陸繁說什麽願意當他的共犯還是顧思明這段隔着遠只能看清場景和人影行動的假錄像,全都是為了詐他露出破綻的!

只是現在再想閉口不言或者狡辯,就不是那麽容易的事了。

楚懷逸越過顧思明先進了浴室,他笑眯眯站在浴缸旁,不看場景的話,很有幾分紳士模樣。

“你既然選擇殺死舅舅,說明你還是很愛你的父母的,也是,他們過去對你一直很好。所以,你應該不願意看見你的罪孽導致他們遭遇什麽不幸吧?”

……

薄憶之舒舒服服泡着澡,按摩的位置和力道恰到好處,讓他有點昏昏欲睡了。

待他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已不知過去多久,水溫也變涼了。

他擦幹後穿上睡衣,往外走的腳步突然頓住。

不是因為他房間裏多了個人。

而是因為他腦子裏又多了一段被疊貼上來、屬于他扮演的這個游戲角色的記憶。

記憶裏,他是個商業間諜,接了狙擊顧家集團重點項目的任務,假扮成顧老堂侄子回來尋親接近顧老,想要偷取機密文件。

沒想到家宴當天,他在顧老很可能存放重要文件的書房附近房間踩點時,被人打暈,再醒來,已是身上和衣服染血。

後面的事情發展就都是薄憶之自己幹的了。

總之,這段補全的記憶就是為了讓薄憶之知道他不是兇手,他是被栽贓陷害的。

薄憶之緩緩敲出一個問號。

劇情脫軌到把他的兇手身份都弄沒了?

那兇手是誰?

陸繁斜斜坐在卧室的椅子上,翹得椅子只留一只腳支撐着,見了薄憶之,露出心情頗好的笑臉,穩穩當當沖他揮手打招呼。

“你還洗頭發了啊,快來,我幫你吹幹,管家讓我們大家到大廳去集合呢。”

“我可以出去了?”

“兇手已經抓到了,”陸繁轉了圈手指上的鑰匙又收起,下了椅子找出吹風機,迫不及待地:“快來快來!”

薄憶之順勢坐到椅子上,沒過一會,一件浴袍把他裹住,避免水珠亂飛把睡衣打濕。

陸繁這才開始吹頭發,動作不怎麽熟練,但也沒把頭發揪得發痛,偶爾會有點扯到。

被別人的手指摸在頭皮上的感覺很古怪。

又麻又癢,敏感地要命,還會有種生命遭到威脅的緊繃感,又矛盾地有一點被安撫的感覺。

吹風機是靜音的,但陸繁的嘴巴不是。

“你頭發怎麽都冰手,該不會先洗頭再泡澡吧?這樣很容易頭疼的。”

“想睡覺了嗎?馬上事情結束就能好好睡一覺了。”

“我之前說把你關起來,你該不會讨厭我吧?千萬不要啊!楚懷逸和顧思明都這麽想的,只有我是開口的那個老實人,你讨厭他們,不要讨厭我。”

“顧老的事情了結之後,你要回國外嗎?要不要在國內多住段時間,我一個人住,還有個卧室空着,正好給你。而且我知道去哪吃好吃的去哪裏玩,包你玩得開心。”

“……你以後考不考慮換個職業?”

烏黑的頭發已吹得半幹,柔軟地搭在額頭上。

薄憶之嫌陸繁吵,在吹風機關閉時,起身一巴掌捂在陸繁嘴上。

陸繁眨了眨棕色的眼睛,有點可憐巴巴的。

他眼尾略有點圓鈍感,配合着溫暖的色系,像只可愛歡脫的大型犬。這也是他看起來就很有親和力帥得沒什麽攻擊性的原因。

薄憶之松開手。

陸繁自己在嘴上比了個叉,不說話了。

只眼睛看着薄憶之,笑意滿滿地彎起來,溢于言表的喜愛水一般在眼眸裏流淌着。

薄憶之頓了頓,捂住他眼睛。

……這個也好吵。

陸繁裝作看不見地伸手在空氣裏亂摸,精準摸上薄憶之肩膀和手臂,整個人就抱了上來。

他黏黏糊糊地撒嬌:“我舍不得跟你分開,不想你回國外,怎麽辦?”

“不怎麽辦。”

“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我給你當鄰居?”

“随便。”

“薄憶之,我好喜歡你。”

“嗯。”

“你想要什麽禮物?有什麽特別喜歡的東西嗎?我可以更多了解你嗎?”

“不想要。沒有。不可以。”

“太殘酷了,我要哭了!”

房門被敲響,打開。

楚懷逸在門口推了推眼鏡,“你們再磨蹭下去,等在大廳裏的大家也要哭了。”

陸繁還想抨擊一下不懂禮貌偷聽的楚懷逸,但已經被薄憶之推出來關上門了。

沒過一會,薄憶之穿戴整齊,一行人前往大廳。

被繩子捆住雙手的兇手,正是發現他是兇手要去揭穿他的顧什麽。

人到齊了,顧什麽陳述了整個犯案過程,并拿出了作為證據的血衣和偷走的U盤。

據他所說,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競争繼承人,完全是奔着報複顧老重創顧氏集團來的。

他以前練過攀岩,也因為早有預謀深入學習過電腦技術。

先破壞掉監控,翻進書房殺死顧老偷走U盤後,爬外牆到了空房間,換下血衣清理掉身上血跡,再把血衣藏起來。

之所以提議檢查身上血跡,就是因為他知道這個檢查是沒有結果的,由他提出來會讓他更加取信于人。

但沒想到最後還是被發現了真相。

話裏一句都沒提到被他栽贓陷害的薄憶之。

薄憶之突然想起來,這個顧什麽和他那奇怪的對話。

他連忙問旁邊的陸繁:“他叫什麽名字?”

“顧……”

陸繁話未說完,時間靜止,衆人呆滞原地,一只烏黑發亮上半身穿着西裝的烏鴉從半空中浮現。

它帥氣地用翅膀打了個自帶聲音與閃光特效的響指。

陸繁楚懷逸顧思明眼神從渙散到清醒,恍如隔世般看了看眼前的場面,又看了看薄憶之,一個個表情都不怎麽對了。

不說臉色爆紅的陸繁和顧思明,就連楚懷逸都有點別扭起來了。

烏鴉“嘎嘎”地笑了兩聲,“恭喜你們找出真兇,獲得了此局游戲的勝利。獎勵已發放至郵箱,十秒鐘後,各位玩家将自動退出沉浸模式游戲副本,返回休息室。”

說完,烏鴉蹦跶了兩下,從腳下一團黑霧裏用爪子扒拉出哥特式字體的标題【染血盛宴】,只不過下面多了一行【已通關】。

這個流程走完,十秒鐘剛好過去,一行人重新出現在書房裏。

沉浸模式下看不見的直播間終于出現在三個主播視線裏,屏幕上密密麻麻字疊着字的彈幕數量多到恐怖,可見這場直播人氣有多高,流量有多爆炸。

只是他們此刻誰也沒心思關注這些,跟看見太陽的向日葵一樣,腦袋全轉向薄憶之。

嘴還沒來得及張開,薄憶之的身影消失了。

他光速下線了。

-

退出沉浸模式随機匹配休息室。

退出《謎》。

退出星網個人虛拟空間。

一陣失重感後,薄憶之再度睜開眼,眼前是形狀像雞蛋殼的潔白艙頂。

他發現自己躺在這個還算寬敞的艙體裏,身體周圍是一圈嵌在內壁上的管道,裏面淡藍色的液體還剩下大半。

臉部正對的上方和手掌摸索到的地方都有薄薄的按鈕,只是完全不懂那些凹下去的紋路代表什麽功能。

薄憶之試探着開口:“打開。”

艙內響起一道柔和的機械音。

【收到指令,為您開啓全息游戲艙】

頂部艙蓋平移着打開,倒沒有呼吸到新鮮空氣的感覺,游戲艙換氣功能做得很好,空氣和外面沒有區別。

他起身時腿有點麻,跨出游戲艙,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風格極為簡單的卧室……不,應該說是全部功能集為一體的一居室。

六面牆全是淡藍色。

浴室挨着門口。

單人床擺在房間角落,被子疊得整整齊齊。床對面是一張桌子,上面放了一副造型很酷炫的眼鏡。

再有個衣櫃,挂了一排一模一樣的衛衣長褲,看不出什麽材質的,但和他記憶裏的布料都不太對得上。

其他就什麽都沒有了。

很正常。

【設定】單薄的他,對應的環境、經歷、個人生活必然也是極為單薄的,更別說有什麽愛好一類的了。

就像這裏,除了游戲艙旁邊的家居拖鞋,連第二雙鞋子都找不出來。

除了過度簡潔外,薄憶之還沒能看出這家裏有什麽運用了高科技的地方。

甚至連個窗戶都沒有,感官上就像從游戲艙走出來,進入了一個更大的游戲艙,非常壓抑。

他身上就是衛衣長褲,衣服不用換,鞋子沒得換,推開門一看,差點以為自己誤入了蜂巢內部。

長長的走廊四通八達,每面牆上都有着密密麻麻的房門。

沒有人,只有一些機器人在走廊上滑動。

還會有機器鳥從樓梯上的天井飛進來,底下提着一摞打包好的外賣盒。它們會送到對應房門口,門上打開一道窄窄的口子,伸出托盤,接下外賣盒收進去。

看了會稀奇,還摸了把從他旁邊飛過去的機器鳥。

冷冰冰的,被觸碰的語音是“摸了我下次就要找我下單哦”,然後給他一張優惠券。

有點可愛。

薄憶之找到電梯,下到樓下,出了這棟巨大的樓,街道上終于能看到一些往來的人。

只不過他們單看外表,已經不太像人類了。

顏色各異的頭發、眼睛、皮膚和超乎審美觀的奇裝異服還算人類範疇內,但百分之九十都是機械的身體,取代胳膊的是看着像動物前腿的東西,背上長出的蝴蝶翅膀或者一團意義不明的草,還有腦袋上蠕動的黑色泥土……

太怪異了。

可确實是每個人都鮮活的。

要麽跟虛拟屏聊着天,要麽邊走路邊打着游戲,要麽喝醉了抱着機器人訴苦。

他們都有自己的生活,在過着自己的日子。

那副本裏那個顧什麽是怎麽回事?

劇情裏本該屬于他的兇手身份被更改是怎麽回事?

是因為三個玩家內心都不願意認為他是兇手,因此改變了劇情設定,使顧什麽變成兇手了嗎?

至少顧什麽交代時只字不提他,肯定是提前商量好的。

但如果重要角色還是能根據心意無意識改變世界的話,這個世界還稱得上真實嗎?

薄憶之的思考沒能進行下去。

不知何時,路過的這些千奇百怪的行人們,不約而同聚集到他面前。

同樣發射熱切目光的雙眼和露出瘋狂迷戀癡态表情的臉,使他們看起來就像一群只是外表不同、內裏沒有任何區別的生物。

最前方的人頂着腦袋上蠕動的黑色軟泥,羞澀臉紅,眼睛卻盯着薄憶之一眨不眨,扭捏問道:

“你、你是星網熱搜上那個薄憶之嗎?”

這一聲下去,像往水面扔了顆巨石,激起千層聲浪。

“你眼瞎啊?他不是薄憶之誰是?看這張臉就知道了吧!老公!我是你失散多年的戀人啊!你的腿也好長好好看嗚嗚嗚我要暈過去了!”

“天啊,你真人怎麽比直播間裏還好看!我已經把你的直播間剪輯舔屏一百遍了!”

“薄憶之,和我結婚吧!我有天空別墅有懸浮車,我會給你最好的生活!”

“用得着你給?和我結和我結!我超有錢!都給你花!”

“那個,能給我親一口嗎?親親你的拖鞋也行的!憶之寶貝的拖鞋看上去好柔軟好香香……”

“我也要親!薄憶之,看到你第一眼我就為你瘋狂了!求求你把我放進魚塘吧!”

“薄憶之!”

“薄憶之!!”

“薄憶之!!!”

聚過來的人越來越多,整條街都堵了起來。

薄憶之周圍原本還被人牆隔出一圈安全距離,現在這些愈發瘋狂的人們卻在一步步靠近他,貪婪地伸手想要抓住他,觸摸他,占有他。

除了像某種咒語般在每個人嘴裏不斷重複的自己的名字,薄憶之幾乎已經聽不清其他話了。

空氣随着人群擁擠變得愈發渾濁,最近的人已經快要撲到他的身上。

一縷清風掠過,一架像是大型無人機的東西停在了薄憶之上空。

他果斷伸手抓住底下的橫杠,只覺得整個人陡然拔高,被帶得原地飛起來,脫離了包圍圈。

從這個高度往下看去,整條街竟已經堵得水洩不通。

每個人都看着他,竭力向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他,呼喊着他的名字。

場面堪比喪屍片裏的喪屍圍城。

機器把他直接送回了他自己的房間門口。

樓裏還沒被外面的動靜影響,他迅速開門進屋,卻在回身想要通過機器問問是誰幫忙時,只看見空蕩蕩的走廊。

薄憶之這下是不敢出門了。

人少的時候他覺得背景板圍着重要角色轉的世界太畸形了。

現在人是多了,可他沒想到他外貌的影響力能在人多的時候達到這種恐怖效果,倒是比之前世界更畸形了。

他把門鎖得緊緊的,呆坐在房間好一會,才學着其他人那樣摸索操作自己的腕表——這是個不同樣式的手機,可以喚出虛拟屏幕上網。

進入星網的實時熱門榜,整列從頭拉到底,基本全是和他相關的事情。

連【薄憶之 睫毛】這種事都排在第十四,是不是太荒謬了?

他的睫毛知道自己有這麽高熱度嗎?

正在實時攀升熱度、已經飛速爬到第八的詞條是【偶遇薄憶之,拼盡全力沒能留下結婚,也沒能親一口】。

點進去一看,正是剛剛發生的事情,全程都是各個角度拍攝傳到了網絡上。

不管他是沉思,還是茫然無措,還是習慣性冷淡臉,底下評論全是鋪天蓋地的親親親吃吃吃舔舔舔。

光看着都感覺虛拟屏幕上滿是口水。

還有一群留評論說正在趕過來準備扒出住址到家裏“偶遇”薄憶之的。

薄憶之連忙退出去,懷疑地看了眼自己的房門和牆壁,感覺這個強度可能擋不住。

但他現在要是敢出去……呵。

再點進熱度一騎絕塵的第一,詞條是【薄憶之 直播】。

是三個主播直播間分屏+總屏的全程錄播。

——剪掉三個主播和所有npc只保留他的純淨版本。

排在最上面的,是他剛在直播間露面的截圖。

很簡單的一張截圖。

也沒有什麽場景構圖光效濾鏡可言。

當時就是陸繁要讓直播間觀衆認識一下随機匹配到的玩家,再幫他說點好話免得他太菜了網友罵他,讓他露了個臉。

和他平時的表情沒有任何不同,冷淡到會讓人覺得有點不耐煩的觀感,一看就是個不好接近的人。

但底下評論全是各式彩虹屁,連面無表情都被吹成了高嶺之花,人人都只想在這朵花上狠狠啃幾口。

誇臉的,誇喉結的,誇肩頸線條的,誇腹肌的,誇長腿的,誇手指的,誇腳的……

連一根頭發絲都能被找出點猛猛誇。

薄憶之看得都快不認識自己了。

第二十是【薄憶之 三條惡犬】,裏面全是他和三個主播有所接觸的截圖、動圖、錄屏。

評論區一片哀嚎,尤其是他被顧思明親吻的圖下面,一個個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以身代之。

還有劇烈抨擊這三個人在沉浸模式裏露出邪惡本性、竟然綁架威脅他人的評論,強烈要求薄憶之把他們删好友,不考慮任何一個人的追求,再也不來往。

那些正常來說該就此放大事态、把人上升成潛在犯罪分子,或者說質疑沉浸模式危害性的評論,基本沒怎麽看到。

網絡和諧地不可思議,因為所有網友都在沉迷他的顏值。

這些人說的還是人話嗎?他怎麽看不懂?

不對,他們也有可能不是人類,是別的種族。

薄憶之關掉腕表,躺到床上,愈發迷茫了。

這種世界,真的沒問題嗎?

應該還是有點問題的。

刨除掉這些被美色迷了眼的人,單是他在游戲副本的身份為什麽會發生變化這點。

要麽說明重要角色還是能更改他的劇情和設定,就像瞿風做的那樣,要麽,那個顧什麽就有問題。

至于是哪方面的問題,現在線索太少,薄憶之還不确定。

他躺進全息游戲艙,登錄上《謎》,無視被加到爆炸的好友申請,進入沉浸模式,點擊随機匹配。

他要再玩一局沒有那三個主播的游戲,看看屬于他主設定的兇手身份會不會再度發生變化。

如果還會,就證明跟這三個沒有關系。

如果不會,就證明這三個确實是重要角色。

……所以,這應該是随機匹配吧?

熟悉的書房,熟悉的陸繁、顧思明、楚懷逸。

楚懷逸笑道:“又遇到了,真有緣分。”

薄憶之光速退出。

重新匹配。

陸繁撲了過來,不過很有分寸,只攬着肩膀,“別呀,看見我們就跑幹嘛,要是讨厭他倆我給你踢出去!”

薄憶之光速退出。

重新匹配。

顧思明走到他旁邊,表情有點憐憫,又強忍着開心:“別掙紮了。”

薄憶之:“……”

這是他的劇情和設定在發威嗎?只要他沒被網友罵到退游,劇情沒完成,他玩游戲匹配就必定是這三人?

他現在是真不确定了。

但要他從好友申請裏随機加幾個組一個房間,想着星網上那些把他從頭舔到腳的癡漢評論,比起那些人,至少這三個還算正常。

問題是他是來測試自己猜想的,現在還能測試什麽?

薄憶之嘆了口氣。

“你們還記得上局游戲那個兇手叫什麽嗎?”

陸繁率先回答:“顧星!他叫顧星!當時沒來得及回答你,你又跑得太快,我就差把他名字刻煙吸肺了!”

顧星。

……顧星?

薄憶之突然想起什麽,原本問完問題就下游戲的想法變了。

“來吧,再玩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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