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發病
發病
跟佘淨暖的聊天界面上,最後一條消息是于枳柚醒來後發給她自己去碧波星的事,距離現在過去1個小時。
前不久黎叔過來找秦夜,說是墨陽星的星主在等他,在确定于枳柚沒什麽問題之後便出門了。
“夫人,家主說你最好不要出門。”黎叔攔住急匆匆下樓的于枳柚。
她看了看平板,手心微微出汗,“黎叔,我可以找黎向安幫個忙嗎?”
黎向安去到佘淨暖家的時候是下午2點,按門鈴沒人應,這裏畢竟是他家,大門的密碼記得很清楚,猶豫了一下輸入密碼。
咔噠。
沒開了,居然沒改,心真大。他想。
一樓是客廳、廚房,外加一個廁所。
沒人。
走至二樓樓梯口,明顯的水聲傳進黎向安耳朵。在洗澡?
他有些不自在的去到浴室門口敲門,“你在洗澡嗎?是柚子讓我來看看你需不需要幫忙。”
只有水聲。
“佘淨暖?”
“你別害怕,我是黎向安,也就是黎叔黎嬸的兒子。”
無人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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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向安皺眉,握着門把的手慢慢向下壓,“我進來了啊。”
他把頭側開,只留餘光掃進浴室,擔心佘淨暖真的沒穿衣服在裏面。
門越開越大,黎向安小心走進去,淋浴開着,水灑進下方的浴缸,但浴缸離得水并未見滿,黑色晶體狀的平板掉在一邊。再往前幾步,他便看到蜷縮在浴缸裏的佘淨暖。她雙手抱胸,身上的棉質居家服早已被浸濕,短發粘在皮膚上遮住了眼睛,但她的腿在輕輕扭動,幅度特別小。浴缸的出水口沒被堵住,佘淨暖頭下塞了很多毛巾和浴巾,幫助她仰頭不被水嗆。
黎向安立馬沖過去把她從水裏撈出來,“喂,你沒事吧!”
這時他才發現,佘淨暖露在外面的絕大部分皮膚成雪白狀,因為被水泡太久,很多處已經處于半脫離狀态。臉沒被水泡過,看起來還好,但也只是相對身體而言。幹裂的皮膚被水軟化,浮于面部之上,身下流走的水裏還有很多泡軟的渣子,皮膚的渣子。
“柚……子。”佘淨暖迷迷糊糊的開口,手摸到黎向安的衣服,聲音虛弱嘶啞。
“對,是柚子讓我來的,別怕,我現在帶你去醫院。”
她身體僵了一秒,緩緩仰起頭睜眼,想看清面前人的模樣。可她的眼球灰白,像被一層白皮糊住了。
黎向安抱着她一路狂奔上車,神情異常凝重。佘淨暖的症狀他知道——能量失源症,重要的是她比目前發現的任何一個病例都要嚴重。
佘淨暖被送進急救室,黎向安趁這段時間給秦夜通了電話,随後給黎嬸發去消息。
……
“夫人,向安說佘小姐是生病睡着了,現在已經送去了醫院,沒有危險,您不用太擔心,等她恢複點精神就給您回電話。”
于枳柚懸着的心總算是放松下來,“那就好,謝謝。”
“夫人晚上想吃什麽?等會兒我去買。”
“都行。黎嬸,能不能麻煩你幫我買點玉米和排骨回來,我想給小暖炖點湯。”她想了想,“秦夜喜歡什麽?玉米排骨湯他喝嗎?”
黎嬸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年輕時候肯定是個很甜的女生。
“喜歡啊,夫人炖的家主肯定都會喜歡。那我出門了啊,要是突然有想吃的就給我發訊息。”
“嗯,謝謝。”
“夫人,您別總是那麽客氣。”黎嬸溫和的看着于枳柚的眼睛,“我們是一家人,家人不需要那麽多謝謝。”
家人……
多年前孤兒院中。
“這糖給你們。”于枳柚把包裏存了幾天的糖拿出來,遞到幾個分散坐着的小朋友面前。
“不要!”女孩紮着兩辮子,聲音冷淡,直接起身離開了。
男孩打開她的手,“走開。”糖果掉到地上,被男孩踩得陷進泥土中。
她很生氣,抓住男孩的手臂不讓他走。
“為什麽?我們都是一個孤兒院的,是家人。”
“誰跟你是一家人,滾!”
手被甩開,被打的地方火辣辣的疼,于枳柚蹲下去把糖果撿起來,擦掉上面的泥。
穿着長款深色風衣的女人站在遠處,漠然的盯着這邊。
于枳柚嘟起嘴,兩邊臉氣鼓鼓的。她看到女人的身影,捏着糖果走過去,越來越快。
“院長。”
女人就這麽面無表情的看着她,于枳柚沒來由得鼻子很酸。
“你也不是我的家人嗎?”
“不是。這裏不需要那種關系,以後別做那些傻事。”
“可是為什麽?”于枳柚不服,她眼睛幹澀難受,溫熱的液體快從那裏溢出來。
女人擡頭望向天空,雲層厚得擠出灰白的顏色,但她的目光卻好似可以穿透那片遮擋,觸及後面的宇宙。
為什麽?她知道嗎?
女人不理于枳柚,轉身朝後面的樓房走。于枳柚抹了把眼睛,跟在後面小跑。穿過長廊,路過一個個小教室,每個教室裏的桌椅相隔很遠,坐着拒絕溝通的小朋友們。
“要體檢了,去我辦公室不許出來。”
于枳柚紅着眼睛不看她。
“想活着,就照我說的做。”
她不是特別理解這句話到底什麽意思,但女人的語氣很兇,于枳柚害怕。
辦公室門被關上前一刻,院長的話徹底擊碎了她幼時的幻想。
“家人,是不存在的東西。”
塵封的記憶被打開,于枳柚面向黎嬸離開的方向,呆呆的看了很久。
……
佘淨暖盯着天花板,白色的什麽都沒有,她看不見了?上一次進去游戲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皮膚表面開始變幹發裂,往年遇到這種情況她就會去找院長,然後院長帶她去醫療室睡一覺,醒來便恢複如初;這次沒有院長,情況惡化的速度超乎她想象。
從墨陽星回來佘淨暖倒頭就睡,雖然從醫療艙出來後外傷內傷都好了,可身體就是特別不舒服,渾身癢、痛,硌得慌。途中她聽到消息提醒,卻沒力氣去處理。醒來,視線變模糊,皮膚幹得難受,她扶着牆跑去浴缸裏讓水浸濕自己的身體,果然好多了。反應遲鈍意識恍惚,佘淨暖以為自己在做一場不可怕卻很想擺脫的夢,電話提醒音響了一遍又一遍,尋着聲源去摸都已經使出了全部力氣。她半眯着眼,暖色調的浴室顏色正被灰白侵蝕,身體的感知也越來越弱。再清醒,便是現在。
“你醒啦。”
尋聲轉頭,男人、個子高、深色衣服,這是她能得出僅有的幾點信息。
黎向安見她有些遲鈍,輕聲道,“柚子讓我來的,我和你一樣都是她朋友,約等于我們倆也是朋友。”
“……”
“你生病了不過問題不大,你的皮膚上了藥暫時別亂動,至于視力很快能恢複,別擔心。”
“謝謝……我得了什麽病?”
“能量失源症,一種最近出現的星際疾病。”黎向安頓了頓,“你在藍星被人抽取過能量嗎?”
于枳柚之前跟她說過藍星人很可能也屬于星際居民,所以聽到黎向安這麽說她不太驚訝,可是後面那句話她有點懵。
“沒……不知道。”
黎向安音色清爽,耐心給佘淨暖解釋,“是這樣,我們身體裏有個器官,它的功能是分泌精神力能量,這關乎我們的壽命和健康。星際人會有獸人形态是曾經我們的人類祖先和精神力生物高度融合得到的結果,若是身體得不到最基礎的精神力能量,人會退化成僅僅擁有人皮的野獸。能量失源症就是體內分泌能量的腺體被損壞,而損壞它最直接的方法是頻繁且強力的抽空體內能量。你現在的情況比較嚴重,以前一定被抽過很多次。”黎向安有想過要不要委婉一點,但想要快速解決問題,直接點才是最簡單的,他相信佘淨暖可以接受自己的直接。
佘淨暖閉上眼睛,眉間微微皺起,片刻後她說:“我不知道怎麽抽走能量,在藍星幾乎所有人都必須定期去醫院體檢,政府說這是為了大家的健康着想。去到醫院護士會給我們打針,然後去病床上躺下,再醒來的時候檢查已經結束了。不過柚子應該沒參與過,每次輪到我們院的時候院長就會把她叫走,等到結束之後才允許她回家。2年前院長說我身體很好不需要再接受檢查,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我才沒體檢過。”
“那你之前有沒像這次這樣發過病?”
她看不清黎向安的模樣,但他的聲音不如之前輕松,語氣變得急切。
“嗯,幾個月就會發生一次,每次我都會去找院長,在她那裏睡一覺就好了。”
“沒人提出質疑?”
“這是很正常的事,就像人要吃飯睡覺一樣平常。”她想了想繼續說,“每次檢查完,我心裏就有一種……聲音?獨自不跟人接觸的生活很美好,政府為了我的健康傾其所有,我要感謝。所以每次檢查完,我都會有段時間跟柚子斷開聯系。”
“……”黎向安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
佘淨暖只能很模糊的看見黎向安的身形,索性閉上眼休息,房間裏有沒有其他人她不知道,有沒有對她來說也不重要。
黎向安盯着床沿陷入沉思,一個被隐去了定位的星球,定期抽走居民的精神力并将其催眠,擔任體驗者角色根本不是在練膽,而是為了刺激腺體分泌精神能量。走到這一步,藍星居民的腺體損傷程度怕已經到了臨界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