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這一瞬間,她竟然,有些怕怕的

第39章  這一瞬間,她竟然,有些怕怕的

因為教習學士告假而休沐在寒玉宮的許寶寶收到首席常侍派人送來的傷藥時, 十分不明所以。

前來送藥的宦官見她這樣,立刻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将首席常侍在內書堂看見的場景仔細總結敘述了一番, 如實講給她聽。

聽到最後, 許寶寶的臉色沉沉似水, 很不好看。

宦官因寬慰道:“殿下別因此事煩心, 那小劉公公背後有司禮監掌印撐腰, 在內書堂霸道慣了, 并非只是針對江小公公。”

“常侍大人已經幫江小公公讨回公道了,此事您盡管放心。這些傷藥也是常侍大人派咱家送來以備不時之需的, 實際上, 兩位小公公生龍活虎的, 一點兒沒受傷呢!”

這話純屬安慰而已,許寶寶怎麽會聽不出來?

如果江晚和孫蓬真的生龍活虎, 常侍太監就不可能多此一舉, 叫人送藥來平白讓她擔心了。

她不由想起剛撿到江晚的時候。

那時的小太監渾身是傷,卻每每在她面前強顏歡笑,說自己不疼 ,能伺候她,讓她別擔心、別覺得他沒用……

想着,許寶寶發現自己的心髒竟被這些回憶擾得生出陣陣隐痛。

——她首次驚覺,自己竟是這般疼惜江晚, 以至于自己這顆向來涼薄冷漠的心,都會因為想起他的不幸遭遇而隐隐作痛。

待得送藥的宦官告辭,許寶寶翻了翻訂單列表, 心中卻是格外煩亂,一個任務也沒接。

她終于不得不承認, 自己已經沒心思再做其他事了,幹脆只坐在自己房中,盯着APP界面的時間,等江晚二人回來。

申時過半,江晚和孫蓬準時下課回宮。

在去往許寶寶寝殿的路上,孫蓬一直抓着江晚的衣袖,小心翼翼地磨叨:“阿晚,咱們瞞了殿下這麽長時間,一朝被揭發出來,殿下她不會生氣嗎?真的不會生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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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會兒你借故不進寝殿就是,我一個人進去應對,殿下有什麽怒火,當時沖我發洩過了,日後想必不會再同你翻舊賬。”江晚頓足,善解人意道。

“這、這不好吧?什麽都讓你替了我……”孫蓬愣了愣,眼中雖然含着希冀,卻仍是不好意思地嗫嚅道。

江晚偏了偏頭,淺笑:“這有什麽不好?日後你長大了,我有了害怕的事兒,你也可以替我。”

孫蓬不覺得江晚這樣的人會遇到什麽害怕的事兒。

但江晚的提議讓他無法拒絕。

他最終攥了攥拳,踮起腳尖,義正言辭地道:“那就這麽說定啦!阿晚日後若有害怕的事,一定要讓我幫你擔……一定奧!”

江晚颔首輕笑:“自然。”

——于是理所當然地,江晚把孫蓬打發到寝殿外邊,自己一個人回到許寶寶睡房門前,輕輕地敲了敲門。

溫聲喚道:“殿下。”

……

如同江晚之前所期待的一般,許寶寶将他喚入屋內後,便擺出一臉嗔怪的表情。

似是一句話也不願與他多說,只命令般地,讓他将身上的傷處露出來給她看。

“這傷其實一點兒不重,”江晚沒有扭捏,撩起衣擺将褲管撸了起來,把青紫斑斑的膝蓋呈給許寶寶看,還笑道,“不過是些硌傷而已,總會好的,比起遇到殿下之前受的那些罪,簡直不值一提。”

說着,又是一聲苦笑:“我本想攔着常侍大人,不願他将這點小事捅給殿下知道。可無奈常侍大人竟如此心急……”

“要不是常侍大人心急,你們打算瞞我多久?”許寶寶面色肅然地問道。

江晚垂了垂眼,輕聲:“此事都是我一人的主意,與孫蓬無關,還望殿下罰我就好,別牽扯孫蓬。”

“……”許寶寶聞言,險些被江晚氣笑,“你關愛孫蓬,比關愛你自個兒的身子還勤呢?”

她當然曉得這件事是江晚的主意,根本就沒打算責怪孫蓬,所以就算孫蓬沒回來,她也不會多問,只把關注點落在江晚一個人身上。

誰知這小太監竟然如此心善,無論什麽時候都心系他人,反而把自己放在最末位。這讓她怎麽放心他日後去官場上與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妖魔鬼怪争個高低啊?

想着,許寶寶輕嘆一聲。

這樣的江晚,讓她不忍責怪,哪怕只是佯裝生氣,都怕他那顆柔軟而敏感的小心髒應激。

她沒再多言其他,放軟了聲線,道:“先在榻上坐好,我給你抹點傷藥。”

然後拿出剛從APP裏買的紅花油,用最輕的手勁兒揉在江晚膝上。

在江晚的視角裏,能看到許寶寶低頭時毛茸茸的發頂,能聽到她輕得不能再輕得呼吸聲,也能感到她對他傷處的格外心疼與重視。

現下只有他們兩* 個人共處一室,離得這樣近,面對面,肌膚相親。

真好。

若是能一直這樣,就更好了。

“早前我也有擔心過你和孫蓬在內書堂會被人欺負,可是你瞞得實在太緊,我一點兒也沒察覺出來。”許寶寶既然不再繼續板着臉了,便也打開了話匣子,對江晚道,“說來,也是我的疏忽,與其怪你,還不如怪我自己。”

“我知道,你或許是怕我為你們強出頭,但事實上……我更想做的是告訴你們,像咱們這樣的插班生,會被欺負排擠是很正常的事。我們不能忍氣吞聲,更不能覺得這是自己的錯,否則他們是會變本加厲的。”

“別說你們,就連我……”

話說一半,許寶寶突然想起什麽,住了嘴。

江晚卻在這個問題上突然較了真,面色陡然一暗,沉聲問道:“殿下,就連你也如何?”

許寶寶一時沉默。

江晚突然直起身子,一字一句地繼續追問道:“殿下剛才說的是,像我們這樣的插班生。插班生一詞,阿晚雖是第一次聽,卻也能解其意,殿下的意思……定是您這些日子在聽學之時,也遭遇了同樣的事情。”

“殿下,是誰在學堂上欺辱于您?他們有幾個人?對您做了什麽?”

他說着,态度也愈發強勢起來。

許寶寶覺得自己要是再不坦誠相告,這小太監怕是下一秒就會扒開自己的衣裳看看受沒受傷,然後提着刀去學堂找“欺淩她的人”麻煩了。

她還是頭一次在這孩子純淨無瑕的鹿兒眼裏,看到這樣陰戾肅然的神采。

這一瞬間,她竟然,有些怕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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