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讨論小夢 一場大夢

第40章 讨論小夢 一場大夢

這個問題其實也是天下第七好奇的, 不過他和羅睡覺一樣,沒有敢在蔡京面前問出來,事後卻拉着他弟弟文雪碧讨論了起來。

“你說太師究竟有什麽深意在這裏?溫夢活着, 那不是憑空多了一個用毒的敵人嗎?”

“有可能太師不在乎多這麽一個敵人?一來溫家人心散, 就算真死了也沒有勢力為他撐腰,二來……二來太師覺得他活着比死了好,也不對,溫夢的毒還是很棘手的, 那就是最好他的死不與太師扯上關系……”

文雪碧說着說着, 停住了。

“溫夢這個人很特殊嗎?”

他想起溫夢那些與智氏有關的傳言。

溫趣與智氏的關系并不是秘密,他的母親出自智氏,只消一打聽就能打聽出來。溫趣與溫家關系不深,最多就毒藥上的事情進行交流, 對他的私人感情沒多少人關注,所以大都默認溫夢是他親子。

可如果蔡京懷疑了這層關系, 那溫夢的身份可就有點麻煩了。在溫夢還沒學會易容的時候也不是藏在深閨裏一個人都不見的。倘若他長得像智小鏡就好了,可他偏偏除了一雙眼, 其他都酷似元限。

蔡元長這種人, 若說沒有猜測便罷了,若是有這方面的猜測, 在他如今重用元限, 意圖用元限牽制諸葛正我的時候,他是不會去冒這個險的。所以他才沒有下死命令,留下了回旋的餘地。

文雪碧想到這裏,不覺毛骨悚然。

以小見大,見一葉落而知歲之将暮。蔡京無疑将這一點發揮到了極致。

蔡京從新舊黨争一路厮殺過來,善謀善斷, 深思遠慮從來不說說說而已的。

王介甫和司馬光的那個時代,蔡京考入官場,他與章惇章子厚和曾布曾子宣做過同僚、當過同盟,最後也毫不猶豫地将他們踩在腳下。在意識到他的弟弟蔡卞與他主張不同時,蔡京也當機立斷采取措施,打壓诋毀蔡卞,使其出知河南,再不回汴京。

這樣從腥風血雨中闖出來的蔡元長蔡太師,人們怎麽能不去小心思量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

“雪碧?小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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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雪岸又叫了他兩聲。

“嗯……?”

“你有想到相關的什麽情報嗎?金風細雨樓白樓裏有存?”

文雪碧回過神來,道:“沒有,溫夢一向在嶺南一處活動,金風細雨樓裏沒有多少關于他的記錄。”

“只是按照哥哥你的見聞,金風細雨樓在溫夢一事中也有出力,可溫夢從沒來過京城,哪裏來的渠道搭上金風細雨樓?所以我想,應該還有人在其中穿針引線。”

“太師有沒有可能是想拿溫夢當楔子,抛磚引玉,引出其他敵人,就像當時拿溫趣引來溫夢一樣。”

文雪岸若有所思。他倒是還沒想到這一層。

“你這麽說也有道理。你知道嗎,雪碧,這段時日來,我見了不少人想要趁太師不在相位時扳倒他。他們用盡手段,都曾以為他們能鬥得過他、騙得過他,但這些人,我看不見有幾個有好下場。”

“因為官家需要他。”文雪碧垂下眼簾,在文雪岸說完後接着道。

“什麽?”

“官家喜歡享樂,沒有太師,還有誰能從茶鹽市舶中撈錢來給官家享用?諸葛小花?還是洛陽溫晚?不,其他人都沒有這個本事。”

“諸葛小花出身刑部,以軍功上位,他師父韋青青青是江湖中人,神宗期間諸葛小花立身新黨,高太後執政期間又受司馬溫公重用。在官家眼中,因諸葛救駕有功,所以不至于罷黜他,但約莫也将他歸于舊黨行列。”

“至于洛陽溫晚,他将洛陽的人事安排守得滴水不漏,無論江湖還是官僚皆無從下手,可也沒聽說洛陽發展如何,市集賦稅收納如何,更別提如盛唐時那般輝煌。”

“太師則不同,他曾拜于臨川先生門下,對青苗法、市易法均有涉獵,對貨幣了解頗深,他主張發行當六錢、當十錢,更換茶引鹽引,國庫因此而充盈,翻收多倍。”

不過文雪碧沒說的是,蔡京這樣做國庫是充盈了,皇帝權臣有錢可以享受,可底層百姓只能遭受剝削,用着不足值的劣幣,越勞作越窮困,越辛苦越貧窮,賣兒賣女易子而食不計其數。

恰如玩家所知的馬先生所言,資本來到世間,從頭到腳,每一個毛孔都滴着血和肮髒的東西。

“你說得對,銀錢是一個大難題,看來就連官家也不能為之幸免。誰不喜歡享受?就連咱們也是為太師做事,所以才不愁衣食,享有榮華富貴、官祿名位。我只在殺人上很擅長,在生活上和為人處世上也不如你這麽有辦法。”

文雪岸深以為然。

他有自知之明,自己武功雖高,做人的功夫卻很不足。

不過他無意改正,若是改了、克制了,不去享受,他要這功名利祿做甚?

所以除去太師賜的宅邸珍寶,似銀錢一類他都交給文雪碧去布置周轉,是購置房産也好,孤本古玩也罷,他相信文雪碧自有他的道理。總比他自己一個人看着真金白銀瞎琢磨要強。

在官場上想要打倒蔡京,絕非易事,就如文雪碧所說,有那位道君皇帝為他撐腰,而若要行專諸魚藏之事,更是天方夜譚。

不提一爺和天下第七做他貼身護衛,蔡府的尋常侍衛都是由元限調配統領的。

元限官拜內務府大總管,同時蔡京為表示對他的看重,将自己府內護衛調度教導也拜托給了他,故元限還是蔡府的侍衛總教頭。

傅宗書、天下第七、任怨皆受過他指導。鶴立霜田竹葉三,這是元限早年的絕技,被傳給任怨後成了他的綽號。

這樣的一代宗師,無論指導誰,都能使其武功顯著提高。

早在研通傷心小箭之時,元限已通悟了七十七種奇術,仇極掌、恨極掌快要練成,在智小鏡的幫助下,更是将一身絕學化成了詩、書、畫、棋、文、拳六種奇功。

他已成了一個斬不得、殺不得、死不得的高手!

所以要想殺了蔡京報仇,勢必要解決了元十三限這個蔡黨中武功最高的人。

如果沒有殷紅梅從羅睡覺那裏得到的消息和文雪碧靈光一現的猜測,溫夢說不定會用元次郎的名頭混入蔡府,試圖刺殺蔡京。

可既然現如今蔡京心中已生出懷疑的種子,那元次郎的身份便不能用了,不然偷雞不成蝕把米,反倒把自己賠進去。

溫絲卷走進,見他坐着發呆,心中一嘆。

“溫夢,該拆臉上的繃帶了。”

溫夢慢吞吞地嗯了一聲,“請大夫拆就是了。”

“你真要留在京城?”

“留在京城才有機會,不過要是我在京城得罪了其他什麽大人物,那我還是會跑的。大不了十年八年之後再回來,也不是什麽做不得的事。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說的不就是這個嗎。”

“現在還說這種話。”溫絲卷想說些什麽,又忍不住開始嗆咳起來。

“阿爹……溫趣是我見過最好的人。”

“他不過第一次見我,便心生憐惜,問我要不要跟他一起走。”

溫夢喃喃道。

溫絲卷不知道這些往事,聽到他的話,意識到溫夢其實并非溫趣親子,可又想到這些年來溫趣在交流藥物的信之中熱情洋溢地寫着溫夢長大、制藥過程中的趣事,覺得血緣關系這一層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即使他們不是父子,也已比世間大多數父子要親密得多。

拆去繃帶後,出現在溫絲卷眼前的是一張陌生的臉。

不過溫絲卷不以為意,他初見溫夢時這小子就是易容後的模樣,跟溫趣乍一看還有幾分相像,後來跟着他離開家後,那易容就開始變得敷衍了起來,一天一個樣,偏生還有一種勉強跟前一天有點像的感覺。

“這是你自己的臉吧,大夫等會還要上藥,可別跟你的易容藥物混在一起了。”

“我倒寧願這不是我的臉。”

“這說的什麽混賬話,你阿爹不在我還管不住你了是不是?”溫絲卷沒好氣白了他一眼。

門口。

有人倒吸了一口氣。

這人武功高深,就連溫絲卷先前也沒察覺到對方過來。或許是因為自覺在安全的地方,溫絲卷并未多加警惕,直至對方心神不定,洩露了氣息。

溫絲卷看去,大夫望去時也愣住了,是諸葛正我。

“諸葛先生?”

諸葛正我只定定地凝視着溫夢,溫夢的臉上倒沒有溫絲卷和大夫的迷惑,他的臉上只有一種意料之中的嗤笑和嘲意。

那是他熟悉的、年輕時的元師弟的表情。嘲諷多于溫情,陰郁多于明快。

每每輸給他這個三師兄時,師弟總會露出這樣一副不高興的表情,在諸葛正我想謙讓他時尤甚。

望着那張臉,熟悉得好像下一秒就要破口大罵三師兄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還有一雙眼睛,那是小鏡的眼。

諸葛正我只覺心中一痛。

溫夢,溫夢,确實如夢,好一場痛徹心扉的大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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