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第 6 章
李曳聽到了一些很新鮮的詞彙，比如“軋戲”、“撕番”、“小牌大耍”。
又聽到幾句她很熟悉的評語，像是“簡存霖演戲也還行吧”、“誰敢相信他是個學院派”、“換個大公司就好了，真沒見過這麽不上進的上升期藝人”。
諸如此類，都是李曳在網絡論壇上#明星#、#簡存霖#等詞條裏常常看到的內容。
她撕下一條面包，聽到旁邊的女生說：“你知道嗎，那個導演名下十幾部電影，結果全是挂名的，真正到現場去拍的，一個都沒有！”
另一個女生捂住了嘴，小聲道：“啊？你說王塗野啊？”
第一個女生喝了口飲料，說：“哦，那倒不是，名字我不方便講，以後你就知道了。”
傾聽的女生似懂非懂，李曳也在一旁認真思考起來。
終于，李曳的牛角包吃完了，冰美式太難喝以至于實在喝不下了，她好像失去了繼續留在這裏的理由。
不過，出于好奇，她準備等一個恰當的時機，去問問隔壁的兩個女生是不是簡存霖的粉絲。
簡存霖曾經這樣對李曳說：“網上的娛樂消息都很誇張，要注意辨別，不過，如果确認是粉絲言論，那就不用辨別了。”
什麽意思？
簡存霖表示：“粉絲說的更加誇張，一句也不用信。”
簡存霖說的未必是真，觀衆粉絲說的也未必是假，李曳打算親身探聽。
不過李曳始終沒有找到可以插話的時機，隔壁兩位女生聊得太暢快，話題一個接着一個，歡聲笑語不絕于耳，連一句話的縫隙也沒有。
店裏的客人越來越多，門口也多了些找不到座位的客人，李曳不能再等了，遺憾地起身離開。
剛走到下一個路口，衣兜裏的手機振動了一下，有電話打進來。
解鎖屏幕，來電顯示是“小真”。
簡映真的工作很忙，年紀輕輕繼承家業，她需要用很多次的成功來替自己證明。
但即使再忙，簡映真也會每周和李曳通話至少半小時，這個習慣已經持續了很多年。
不過，往常的通話時間多半固定在周六，而今天是周四。
李曳沒有在意這些細節，接到好朋友的電話總是很開心的，她先是分享了這幾天在農莊裏的見聞，又問對方，自己的新發型好不好看。
簡映真的聲音質感冷冷的，語氣卻很溫和，她說：“當然好看了，很藝術，很前衛，色彩搭配堪比莫奈。”
簡映真那邊似乎有下屬在彙報工作，她聲音飄遠“嗯”了一聲，然後又回到這邊，問李曳，“錄節目好玩嗎？”
李曳點頭，發出一些模糊的聲音。
簡映真便問：“怎麽了，總不會你和簡存霖還在鬧別扭？”
李曳說：“沒有啦，只是……你還記得上一個春節嗎，從那之後，我們之間就有點怪怪的。”
上一個春節，除夕夜裏，李曳在簡家的院子裏看煙花，簡映真在二樓的露臺撐着頭吹風，簡存霖剛參加完一個地方臺春晚的線下活動，趕在十二點前趕回了家。
簡映真回憶起那幾天，始終是快樂的，溫馨的，她不可能關注到全部的細節，因此，一定有什麽她所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
簡映真想了想，問道：“那起因到底是什麽呢？你想說嗎？”
簡映真在電話那頭自言自語，“我真該去考一個心理咨詢資格證。”
李曳失笑道：“好了，小真，不拿這些小事來打擾你了，你那邊呢，工作順利嗎？”
簡映真說：“不會，我不覺得有什麽打擾，反正你願意講就講，不講也可以。錄節目也是一樣，那只是一份工作，你開心就繼續錄，如果不開心了，那就換我來。”
李曳說：“謝謝小真，最愛你了。”
簡映真“哼”了一聲，說：“你最好是。”
挂掉電話，李曳在路口站了一會兒，她回憶起一些模糊的片段，簡存霖有一雙很動人的眼睛，雖然他自己不覺得，但他能成為一個優秀的演員，絕不會像他自己所認為的那樣，沒有感情，全憑技巧。
其實認真說起來，也沒發生過什麽大的矛盾，只是，人長大了，人與人的關系就會發生各種千絲萬縷的變化。
同性好友還好一點，雖然也會各自變化，各自磨合，但這類友情模式有許多範本，有許多理論知識可供參考。
異性好友就複雜得多。
李曳最近感受到許多糾結，她和簡存霖的關系就像是一顆卡住的齒輪，不上不下，凝滞艱澀。
斑馬線對面的垃圾桶邊有一個未熄滅的煙頭，李曳走過去把它踩滅，用紙巾包起來扔進垃圾桶裏。
在扔掉垃圾的一瞬間，她忽然想起一件事，當初決定去參加這檔綜藝的錄制，不僅僅是出于對陌生領域的好奇，還有更重要的一個原因，是她也想要了解簡存霖的生活。
其實她不太想承認這一點，但在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心情卻好了許多。
*
李曳在傍晚時回到了農莊。
農莊中央的這棟房子，連同外面的田野都靜悄悄的，工作人員都出去玩了，藝人嘉賓們也臨時安排了別的工作，時間就是金錢嘛，不能浪費。
李曳穿過昏暗的大廳，走到角落按開書房的燈，一打開卻看見一個人影，她和人影都被吓了一大跳。
人影是總導演桃桃，此時正在加班，她看見李曳，眼前一亮，拍了拍身邊的沙發，熱情邀請她坐下，“Jane小姐，哦不，李曳老師，請坐請坐，我有點事想要請教您。”
李曳僵硬地坐下，她說：“導演您好，叫我李曳或者Jane就可以了。”
導演桃桃年紀很輕，外貌很有朝氣，臉上卻充滿慈愛，她說：“不不不，李曳老師，您別這麽拘謹。”
桃桃找她有兩件事，第一件，桃桃拿出一段視頻請李曳欣賞，于是，李曳只好從第三視角看完了一遍自己和簡存霖雙雙逃跑的狼狽畫面。
李曳不明所以，桃桃則殷切地看着她，“針對這一段，我們想單獨對你們兩位做一段後采。請問當時是怎麽想到這樣做的呢，這是一種下意識的親近表現嗎？”
李曳沒料到還要詢問原因，她努力想了想，說道：“簡存霖以前在田徑俱樂部待過一個月，拿過一個長跑冠軍，雖然長跑和短跑不能相提并論，但是，我覺得，他應該比我跑得快一點吧。”
桃桃顯然沒料到這麽個答案，她“呃”了一聲，又問：“無論如何，你們的關系一定很好吧，彼此信任，才能做出這麽自然的舉動。”
李曳想了想，還是說了實話，“這也不算什麽，簡存霖是個專業的演員藝人，對肢體語言的敏感程度和普通人不一樣，我也差不多，我從事過一段時間的舞蹈演員，這種程度的肢體接觸就像直立行走一樣簡單。”
李曳認真對着鏡頭回答完，轉頭問導演，“這樣可以了嗎，桃桃導演。”
桃桃只能說：“好吧。”
她關了鏡頭，拿起手裏的資料冊，開始着手另一件事。
桃桃對李曳解釋道：“之前的第四組嘉賓毀約不錄了，我們需要臨時再找兩位嘉賓。
“但時間太倉促，可選擇的嘉賓并不多，經過篩選之後，初步決定是這兩位，一位女主持人，和一位男模特。這位男模特是在女主持人全程參與的一擋選秀上正式出道的，也因此與她結下了亦師亦友的緣分。”
李曳仔細地聽着，但并不明白這些和自己有什麽關系。
桃桃拿出資料冊，打開候選人的照片，同時觀察李曳的表情。
果然，李曳的眼睛一下睜大，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驚嘆。
桃桃嘆息道：“是的，就是這個人，聽說他是李曳老師您的前男友，你們當年有一段轟轟烈烈的感情，只可惜遺憾收場。”
李曳也嘆息道：“Alex！他竟然去做了模特，他當時明明發誓要将一生都獻給舞蹈事業，原來他只是随口一說。”
說完，李曳才聽見桃桃的話，她連忙反駁，“不是的，怎麽會有這種奇怪的傳言？”
“Alex和我沒有任何超出朋友界限的關系，五年前，我曾經在莫斯科的一個舞蹈學校待過一段時間，他是我在那裏認識的朋友。”
這下輪到桃桃詫異了，她再三确認李曳說的是真話，緩沖了會兒，有點慶幸又有點遺憾地說：“如果是這樣的話，人際關系就簡單多了。”
“那就選他了，李曳老師您沒有意見吧？”
李曳搖搖頭，她低頭翻看埃裏克森的照片，暗暗期待起即将到來的會面，這種期待并不針對某個特定的人，她只是很喜歡這種意外的重逢。
時間快到七點了，天色越來越暗，李曳擡頭看階梯之上，走廊裏點着幽暗的燈。
李曳走到二樓，輕輕敲開隔壁房間的門。
簡存霖很快過來開門，站在門口，一時沒有說話。
李曳雙手捧出一只紙袋，強硬地挂在了簡存霖的手腕上。
李曳真誠地對他道歉，“對不起，今天我偷偷出去玩沒有帶你，不過，我給你帶了明天的早餐，這家店的面包真的很好吃哦。”
簡存霖繼續沉默，他在沉默中爆發，伸出手，動作很快地拉扯李曳的臉頰，然後飛快往後一退，關上了門。
李曳捂着臉，用力拍門，“把我的面包還給我！不想給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