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不會再錯過你任何一個……

第7章 第 7 章 “我不會再錯過你任何一個……

淩晨三點。

沉沉的夜色籠罩着整座城市,萬籁俱寂。

昏暗的房間裏沒有一絲光亮,容清蜷縮在床角,像是陷入夢魇般,額頭上挂着細密的汗珠,唇色蒼白,忽然他渾身顫抖了下,從噩夢中驚醒,猛地坐起來,張開嘴大口地喘着粗氣。

他又夢見和江景盛分手的那天。

那場雨下得很大,江景盛跪在他面前哀求他不要分手。

他神情冷漠,違心地說着傷人的話,兩人在雨中僵持了很久。

最後他淋着雨,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是他不敢回頭,只能不停地往前跑。

最後逃離了這座城市。

至此,他再也沒有了江景盛的消息。

夜色濃稠,晚風習習從窗戶吹進來,吹散他體內的燥熱。

容清閉上雙眼,努力平息着內心躁動不安的情緒,濃重的疲憊感将他淹沒,輾轉反側再難入眠,身上挂着一層薄薄的汗水,黏膩的感覺讓他很難受,看了一眼旁邊熟睡的女兒,他靜悄悄地翻身下床,去洗了個熱水澡。

等容清再次回到卧室的時候已經淩晨四點了。

當他要幫容橙掖好踢掉的被子時才驚覺她身上異常的滾燙,容清立刻把房間的燈打開,看着容橙臉上不自然的紅暈,他擰緊了眉,從浴室裏拿來濕毛巾給她擦拭身體降溫。

只是給她擦了好久,溫度也沒降下來,容清不敢再等了,收拾好東西打車去醫院,但是等了許久,約車軟件都沒有司機響應。

容清心裏着急,只能背着容橙,一邊往醫院的方向走,一邊等待着網約車。

他住的小區離醫院有點遠,附近只有衛生站,但是衛生站很早就關門了,只能去醫院。

而且這裏是舊城區,基本沒有出租車會經過,平時只能通過軟件叫網約車,可因為小鎮偏僻,網約車也要等上好一會才有司機接單,更別說現在三更半夜的,路上連一輛車的影子都沒有,整條馬路靜悄悄的。

容清等了好久,好不容易有司機接了單,結果地圖顯示司機在距離他五公裏之外,很快司機便取消了訂單,他也只好放棄。

他背着容橙,胸前還挂着一個雙肩包,吃力地把手機放回包裏面。

他忘記了按鎖屏鍵,所以也就沒有察覺屏幕誤觸這件事。

幾分鐘之後,手機鈴聲響起。

容清停下腳步,呼吸微喘,有些好奇都這個點了還會有誰給他打電話,該不會是他剛才沒有成功取消訂單吧?

想到這裏,他連忙翻找背包,掏出手機看到微信的語音來電時,容清愣在了原地。

或許是他太久沒接起來,語音自動挂斷後,對方又再次給他打了過來。

容清茫然地按下了接聽:“喂?”

“怎麽了?是按錯了嗎?還是有什麽事?”江景盛急切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

“什麽?”容清一頭霧水,不明白江景盛為什麽會在這個時間給他打電話,他翻看了一下聊天記錄才發現可能是剛才把手機塞到包裏的時候忘記按鎖屏了,所以給江景盛發去了很多條奇怪的消息。

容清解釋:“按錯了,不好意思,這麽晚打擾你。”

“沒事就好。”江景盛松了口氣,他給容清設置了消息特別提醒,方便他第一時間能查看容清的消息并及時回複。

“嗯。”容清應了聲,剛想挂斷,江景盛的聲音再次傳來:“這麽晚還沒睡嗎?”

江景盛再次看了看現在的時間,眉心緊蹙。

容清的聲音聽起來他不像是剛睡醒的模樣,是睡不着嗎?

容清頓了頓,淡淡開口:“嗯,睡不着。”

他的話音剛落,一陣汽車的鳴笛聲在身旁響起。

江景盛先是愣了下,随後沉聲問道:“你在哪裏?”

容清下意識地想找借口,還未等他開口,江景盛率先說道:“這麽晚了,你在外面,我很擔心你,是出了什麽事嗎?需要我幫忙嗎?”

容清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語音裏只剩下一片沉默,偶爾聽見容清微喘的呼吸聲。

“有什麽不能告訴我的嗎?”江景盛眉頭皺成川字形,着急的語氣裏充滿了擔憂,他快速地換了身衣服,拿起車鑰匙往門外走去。

容清抿了抿唇,頹喪道:“容橙發燒了,我現在送她去醫院。”

江景盛連忙開口:“我過來找你,是在市醫院嗎?”

容清:“不是,是鎮裏的醫院。”

江景盛:“那我現在過……”

他的話還未說完,容清便打斷了他。

“我打不到車去醫院。”容清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轉,他哽咽着,語無倫次地再一次重複:“這麽晚了沒有車,沒有司機願意接我的單。”

江景盛呼吸一滞,容清顫抖的聲線隔着手機傳入他的耳中,他閉上雙眼,喉結滾動湧上一抹酸楚,聲音沙啞道:“別擔心,你先冷靜下來,給她喂一顆退燒藥,我很快就到了。”

窸窸窣窣的聲音夾雜着容清的低泣,一種說不出來的疼痛在他心底裏蔓延,像往他心髒密密麻麻地紮着無數根針,疼得他喘不過來氣來。

他無法想象,在這五年,每次發生這樣的事情,容清都是怎麽一個人熬過來的。

容清給容橙喂了一顆退燒藥,有着江景盛的安撫,他也漸漸地從激動的情緒裏緩和下來。

其實這些年容橙半夜發燒的事情也發生過不少。

不知道怎麽的,他這次會這樣失态。

或許是因為做了噩夢,或許是因為打不到車感到焦慮,或許是他心裏沒底的時候,江景盛偏偏給他打電話,讓他好像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一樣,有了發洩口。

委屈和難過裹挾着他,讓他無法呼吸。

醫院的急診室還有醫生在值班,容清抱着孩子輸液,他疲憊地看着輸液管,眼皮不停地往下掉,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江景盛趕過來的時候,容清已經睡着了,看着他的黑眼圈,沒忍心将他叫醒,只是靜靜地坐在他身旁。

又過了十幾分鐘,他去把護士喊來,給容橙拔針的時候,驚醒了容清,他醒來的第一反應就是擡頭去看正在輸液的瓶子,接着才看到江景盛已經在給容橙按壓針口了。

看着容清的舉動,江景盛又是一陣心疼,他輕聲開口:“已經打完點滴了,放心吧。”

容清看見他驀地松了口氣,臉色稍緩。

江景盛去辦理了繳費,到窗口拿了藥,容清看着他忙碌的身影,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在心底蔓延。

就好像五年前,江景盛也是這樣,總會給他打點好一切。

所以他很依賴江景盛,用了很多年時間才戒掉了這個習慣。

可如今,他好像又再次沉浸在這種感覺之中,無法自拔。

從醫院裏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清晨六點,天色還是蒙蒙亮。

深秋的早晨,微風帶着絲絲涼意,容清背着容橙為她擋風,忽然感覺肩膀一沉,一件溫暖的外套披了下來,有江景盛的餘溫,還有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水味。

容清抱着容橙坐在後排的車座上,閉目養神。

江景盛安靜地開着車,将他們送回了小區。

容清抱着容橙回房,哄孩子睡覺,江景盛就到廚房裏幫忙做早飯。

容橙要吃藥,容清也得吃飯他做了個簡單的清湯挂面,容橙勉強吃了幾口,吃了藥又睡了過去。

清晨的風從窗戶徐徐吹進,窗簾搖曳,沙沙作響。

容清連忙關掉窗戶,自責得紅了眼圈,是他昨晚沒把窗戶關上才害得容橙生病。

等他再次從卧室裏出來的時候,餐桌上那碗冷掉的面條已經不在了,江景盛給他新做了一碗面條,端到他面前,“快吃吧,吃完你也得休息一下,你的臉色太差了。”

容清看着眼前這碗熱騰騰的湯面,一直以來的堅持搖搖欲墜。

他好累啊。

明明江景盛不在的時候,他咬咬牙就堅持過去了。

也不是沒有試過半夜背着容橙去看病,也不是沒試過家裏窮得米都快買不起了,也不是沒試過辛苦到病得起不來。可他從來都是勸自己再堅持一下,難熬的日子很快就會過去了。

可與江景盛重逢的短短這幾天,他就要堅持不下去了。

他感覺很累。

哪怕很小的一件事情都讓他覺得很疲憊。

就像随時都會倒下來。

甚至有一種感覺,哪怕他不在了,他也可以放心把容橙交給江景盛去照顧。

他竟然會産生這麽可怕的念頭。

江景盛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他身邊坐下,目光飽含擔憂:“吃不下就不吃了,先去休息好嗎?”

容清點點頭,在起身的時候晃了一下。

江景盛及時扶着他:“有哪裏不舒服嗎?”

“沒有,只是沒休息好而已。”容清不太習慣地推了推他,結果江景盛更加摟緊了他的腰,往懷裏帶。

最後還是江景盛将他抱回了房間,輕輕地放在了床上。

這還是江景盛第一次進容清的卧室,他環顧四周,對房間的布局皺緊了眉,卧室比他想象中還要小,床不大,剛好能容納他們父女,小小的衣櫃塞滿了衣服,床尾還放置了幾個紙皮箱,裏面裝着容橙這幾年換下來的衣物。

江景盛心裏很不是滋味,“你先好好休息,我去給你做午飯。”

容清沒拒絕,默許他留下來。

房門緩緩關上,在江景盛離開房間後,容清輕輕拉開床頭櫃最後一格抽屜,把那張照片再次拿了出來。

這張照片是他們剛在一起的時候拍的,那時候的感情很純粹。

年少的愛戀比他們想象中的還要瘋狂。

他輕輕擦拭着照片,又默默地将它放了回去。

他和江景盛該怎麽辦?

想着這個問題,容清腦海裏亂成一團,慢慢地睡着了。

江景盛拿走了容清的鑰匙,到附近的市場買了很多菜,回來之後便開始打掃衛生,其實容清家裏很幹淨,只是早上出門的時候比較急,東西散落在四周,江景盛把東西擺放整齊,把屋子收拾了一遍,然後開始煮飯。

等他忙完的時候,已經接近十二點了。

江景盛輕輕推開房門,床上的一大一小還在酣睡,他沿着床邊坐下,看着容清的睡顏,心疼地撫平他眉宇間的褶皺。

臉上瘦得連一點肉都沒有了,重逢的那一刻開始,到現在他每每看着容清這張臉都止不住地心疼。

是他沒有好好照顧容清。

五年的時間太長了,不管當初是什麽原因分開,都會在容清心裏留下一道不可磨滅的印記,他甚至沒有信心,可以用愛覆蓋這道傷疤。

微涼的觸感讓容清緩緩醒過來,睜開眼看見江景盛坐在床邊,他微微一怔,随後啞聲道:“幾點了?”

江景盛:“十二點二十三分。”

容清摸了摸容橙的額頭,頓時松了口氣。

江景盛:“已經退燒了,吃兩天藥就好了。”

兩人的輕聲交談并沒有吵醒容橙。

房間再次安靜了下來,容清沉默地低頭看着容橙,沒再說話。

江景盛能感覺到容清的不自在,趁着容橙還沒醒的時候,江景盛識趣地開口:“我下午還有工作,就先回去了。午飯已經做好了,在廚房熱着,這兩天先吃點清淡的,等工作結束後我再來找你,有什麽事就給我打電話,什麽時候都可以,我一定會接。”

這句話他說得很重。

讓容清想起四年前他在進手術室之前給江景盛打的那通電話。

江景盛垂眸,認真道:“我不會再錯過你任何一個電話了。”

“我需要時間。”容清的聲音很輕,輕得江景盛幾乎聽不清他在說什麽。

“不用想太多,跟着心走,只是這次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開你的手了,不管你需要多長的時間都可以,我只想呆在你的身邊。”江景盛沒忍住摸了摸他的頭,轉身離開了房間。

容清看着他的背影咬了咬唇。

江景盛是淩晨四點鐘的時候給他打的電話,開了一個小時的車匆忙趕了過來,來了之後幫他把手續辦好,接他們回家,給他做飯,幾乎沒怎麽休息過,下午又要回去醫院工作,這樣來回奔波,太累了。

“媽媽走了嗎?”

容橙的聲音打斷了正在沉思的容清。

容清立刻揚起笑臉,溫聲道:“嗯?橙橙醒了啊。”

“今天還沒跟媽媽說話呢。”容橙懊惱地皺着小臉。

容清把她抱起來,穿好衣服,哄道:“媽媽給容橙做了很多好吃的。”

容橙糯糯道:“那要謝謝媽媽。”

容清笑了笑:“橙橙好起來就可以看到媽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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