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好意 你放心,我住得起也還得起
第7章 好意 你放心,我住得起也還得起。
舅舅打來電話的時候,梁以曦已經重新坐到了桌邊。
那會,整間屋子只剩她一個人。陳豫景給她盛的湯已經涼了。
“文小姐又給你打視頻了?”
電話裏,舅舅的聲音有些無奈:“她老人家最近一直念叨你母親,差點把敘清當意如,我想着這兩天肯定要找你。”
“對了,文小姐又換新手機了。敘清給買的,說新功能多,能玩好一陣。看出來了吧?”說到最後,舅舅語氣帶笑。
秦意如就是梁以曦的母親,她的舅舅叫秦歸如,舅媽章敘清。
秦家書香門第,梁以曦的外婆當年也是津州有名的官家小姐,閨名文蘊芝。不過這些年家裏人都尊稱一句文小姐,文小姐長文小姐短的,外婆聽懂了總笑呵呵,也不說什麽,十分怡然的樣子。
梁以曦彎起嘴角:“看出來了。本來說得還好好的,還讓我看美顏,後來就把我當媽媽了,讓我過年別去梁家,說梁家一門子奸商,趁火打劫的。”
視頻那頭,文小姐叮囑得一板一眼,梁以曦聽得認真,慢慢就有點想哭。
聞言,秦歸如笑,接着嘆了口氣:“你父親的事我們都沒說。”
“不過她記性不好,總想着你母親還未出嫁……就不說了。”
梁以曦“嗯”了聲。
“都順利吧?”過了會,秦歸如又問。
“我讓你舅媽給你打了筆錢,還是去年托你買聖誕禮物,你給的那張卡裏,得空記得查查。”
梁以曦趕緊道:“舅舅我有錢的。”
“別瞎說了,學費那麽貴,還有房租,你舅媽也是和你一個學校畢業的,她清楚。生活方面有困難就說,和舅舅沒什麽不好說的。任何事都可以和家裏說。”
梁以曦捂着眼睛,點點頭,又“嗯”了聲。
“你父親的事也別多想。”
“前些天敘清和我聊,雖然部門不一樣,但她也感覺裏面是有點不清不楚……”
“你還小,把書讀完,保護好自己。不要聽、不要說、更不要問,知道了嗎?”
梁以曦悶聲:“知道。”
秦歸如的聲音是那種教導似的嚴肅,恨不得每句話都讓梁以曦手抄一遍記在心裏。于是,話音剛落,那頭就傳來一句輕笑:“秦教授這是嫌帶的學生少,想加一個小曦。小曦,畢業了就回國讀你舅舅的博士啊。”聽話聲,是她的舅媽。
梁以曦便又笑起來。
江宏斌的事,她一個人都沒說。
不對,還是說了的——想起陳豫景,梁以曦心情又有點悶。
也不知道能不能相信他……她撥弄着手邊的勺子,心事重重,可想起那會陳豫景親她的樣子,梁以曦又莫名覺得這人大概是沒什麽本事的——哪有那樣親人的。
感恩節快到了,系裏一些美國老師組織學生去家裏聚餐。餘小年和梁以曦都收到了邀請。不過梁以曦看了自己的時間安排,想了想還是拒絕了。她這一周都很忙,有兩個兼職要面試,還要跟着中介去看房子。雖然陳豫景說一周後過來帶她去新公寓,但她覺得這事還是盡可能自己辦好比較好。
“你不去我也不去了。”
餘小年合上書,轉頭看着梁以曦:“以曦,我陪你去面試好不好?”
她倆和蘇瑤都是高中同學,後來一起申請的留學。只不過蘇瑤去了伯明翰讀戲劇專業,她家裏就有演藝圈的長輩,學成回國也準備走這條路。
梁以曦看了眼教授發來的文獻選讀,足足有兩百多頁,頭都大了,一時間有氣無力:“算了,你好好學習吧。家裏的重擔交給我一個人就好。”
餘小年被她逗得在座位上前仰後合。
實習找得不是很順利。
第一家是一間法式餐廳,還是蘇瑤推薦她去的,說是她的一個親戚開的。梁以曦會彈鋼琴,小提琴也會一點。當年梁瀚桢對她的這些培養純屬即興,秉持女兒樂意就好、不樂意拉倒。梁以曦興趣也不是很大,漸漸便有些荒廢。所幸一時上手還能拾起來一點。
不過餐廳主管有些挑剔,一會覺得她不夠熟練,一會又嘀咕她這樣一身名牌、一看就是富家女,來找什麽兼職?體驗人生?于是便擔心她不夠敬業,末了,只說等通知,直接打發梁以曦離開。
第二家是梁以曦自己在網上找的,可沒等梁以曦自我介紹結束,主管先是在她拎來拎去、又随手擱到腳邊的包上愣了幾秒,又在她的一雙靴子上頓了頓,最後,視線定格在她纖細手腕上那一圈銀色——一看就是某奢侈品去年的聖誕定制,聽說上架就售空,就沒見人買到過。
于是,主管委婉道,梁小姐,我們這裏是正式招人的——正式,主管重複了那個單詞,頗為嚴肅的樣子,弄得梁以曦戰戰兢兢、一頭霧水,出來後站在馬路邊都沒反應過來。
她又不是去蹦迪的呀。
直到陳豫景打來電話。
說實話,距離他離開已經過了兩天。
這兩天,如果不是每晚都要回到那家酒店睡覺,白日裏兵荒馬亂、沒頭蒼蠅一樣一籌莫展的梁以曦都快忘了他這個人。
接起電話的時候,她正怏怏不樂地走在回學校的路上。
“喂。”
她一聲喂,好像大小姐心情不好拍門叫人。
陳豫景不由莞爾,語氣下意識溫柔:“怎麽了?不開心?”
梁以曦不打算把自己的事全部和他說了——吃一塹長一智,她又不傻。
“不關你事。”于是,她說。
陳豫景笑:“好。”
“你打來幹嘛?酒店的錢我會還給你的,我這裏都記好了。”
“你放心,我住得起也還得起。”
大小姐的自信從沒丢下過,這個時候,即使人還沒走出接連被拒的心灰意冷裏,語氣卻已經昂揚起來,似乎時刻準備着投入下一場戰鬥。
陳豫景真是拿她沒辦法,只道“好好好”,她說什麽就是什麽。
莫名的,聽他這樣好說話,梁以曦也不好再兇蠻,便又問了句:“你打來幹嘛呀?”
“May I help you ”即使有些陰陽怪氣也過分可愛了。
陳豫景笑,說:“梁小姐,我聽酒店的人說,你這兩天都很晚回去。昨天都要淩晨了。這樣不安全。如果再這樣下去,我要給你配保镖了。”
他并沒有說要限制她的自由,不過某種意義上,也差不多了。
電話那頭,男人的聲音一開始還是帶着笑意的,但說到最後,已是一種不由分說的嚴肅架勢,似乎這事沒得商量。換做旁人,定會被他這番告誡弄得心神不寧,早就忘了陳豫景話裏的原意。
但梁以曦不。
她先是感謝了陳豫景的好意與關心:“我謝謝你哦。”
陳豫景聽了,也當是感謝。
“我這兩天忙着找兼職,還要做課程作業,要不是圖書館不好過夜,我都不想回去。”
“我真的很忙的!”
陳豫景:“兼職?”
梁以曦:“對啊。”
脫口而出的兩個字——前一刻的“吃一塹長一智”大概是某種形而上的精神激勵法。
陳豫景想了想問:“找到了嗎?”
梁以曦幹巴巴:“沒人要我。都以為我是去玩的。”
不過說完,視線瞥見手腕上的銀鏈子,她好像有些明白了。
陳豫景放下手機,對着窗口忍了許久才沒讓自己笑出來。
半晌,他拿起手機,說:“梁小姐,學業為重。你要是缺錢,我可以借你。”
“你肯定有條件。”梁以曦想都不想。
陳豫景也不裝:“是的。”
“但我覺得我們可以商量下這個條件。”
梁以曦沒說話。
那個時候,她感覺自己被包圍了,至于被什麽包圍了,她不清楚。也許是鮮花,但也可能是野獸。
總不可能是帶着鮮花的野獸吧。
“你說你住得起也還得起。”
他的激将法過于簡單了,路過的任何一個人都能一眼看穿。
“梁小姐,考慮下?”陳豫景循循善誘。
梁以曦握緊手機,半晌語氣嚴肅:“也不是不可以。”
陳豫景立即道:“那這裏有一個前提條件。”
話音未落,梁以曦就不高興了,她不吭聲,注視行人的眼神也冷,好像陳豫景就在面前,先瞪一會再說。
陳豫景怎麽不知道她在想什麽,笑着道:“不許再淩晨回酒店了。”
頓了頓,他道:“晚回去一天,利息翻一倍。”
梁以曦睜大眼:“神經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