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 第摸太陽
◇ 第34章 摸太陽
Cloe:“Hi Alber,最近有什麽想和我分享的嗎?”
“令你失望了,沒什麽特別的。”
“Alber,你不必滿足任何人的期待。”Cloe強調自己的立場。靜了兩秒,又問關于精神科治療的問題。
“我覺得我并不需要。之前...”他頓了頓,抿了口咖啡說:“之前出現的極端情況沒有再發生過。”
其實沈迩并不能确定應激依賴的症狀徹底消除了,沒有了依賴對象,實驗數據就不完整。他極有條理的陳述了最近的睡眠時間,工作狀态,試圖用客觀數據佐證自己的說法。
但正常人是不會刻意強調自己的“正常”。
Cloe在紙上畫了一把鎖,“Alber,精神缺口像一只小米蟲,等再出現的時候誰也不能保證不會比上一次更嚴重。”
Alber淡淡道:“謝謝你的提醒。”
患者不配合,咨詢很快結束。
阖上電腦,屏幕旁的威士忌酒瓶見底,桌上淩亂的擺着兩支酒杯。比賽結束後,沈迩沒有返回倫敦的家中,也沒有去德國找養父母。
他一直住在酒店。
空調轟隆隆的作響,房間裏有點幹,喝完杯子裏的酒,微微張開的唇邊殘存着幾滴酒漬,像點在那雙妖豔的唇上,琥珀色眼眸又像望不見底的深淵。
飛機迫降的後遺症是依賴謝至峤,那麽依賴謝至峤的後遺症呢?他對Cloe說的一切如常,不包括酗酒,暴躁、以及無法在酒店以外的房間入眠。
大床上,穿着中式挂衫的兔子玩偶坐在兩只枕頭中間。沈迩靠在門框,白襯衫外面套了一件克洛因藍的背心。
一手夾着,一手舉杯,他酌了一口酒,目光落在兔子身上。如夢如幻的10天,唯一存在過的證據,只有那場毫無道理的應激依賴,以及其副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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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一年的F1賽事在3月初如期開始,邁凱倫仿佛如有神助。賽程剛開始沒多久,接連出現巴西站五連撞,梅奔2號車手受傷上替補。
賽車方面,Alber帶領的技術團隊提升卡鉗的受熱溫度,加深氣流引導槽改善空氣動力學效能,進一步微調底板設計,從而使得今年的MCL630打破去年自己創下的最快圈速記錄,成為當之無愧的火星車。
車迷們沉迷比賽各種意外和技術創新之餘,轟動整個賽車圈的消息來自4月末一則人事變動。
邁凱倫技術總監Alber将在本賽季結束後離開車隊。
【邁凱倫兩連冠在即,技術總監離職,車隊何去何從?】
【提前8個月發出公告,Alber鳴謝老東家】
一時間,邁凱倫的車迷惴惴不安,其他車隊的車迷看好戲,而真正炸開鍋的當屬其他車隊的管理層。
所有車隊經理都在打聽一件事:Alber要去哪兒?
Ryan在新聞出來的三天內,每天都要接100個詢問Alber下家的電話,本就消瘦的臉頰更顯疲态,除了應付競争對手,總部連夜讓他回去述職。
烏紗帽不保,哪兒還有好臉色,“車隊經理不負責為員工提供再就業咨詢服務,不要再問我了!”
連續兩個賽季,邁凱倫的成績有目共睹,其他車隊垂涎欲滴的想要挖到Alber。除了F1,商用汽車廠商都遞來橄榄枝,樾峤車企部的邀請函也內。
人事總監詢問這件事的時候謝至峤剛從一個應酬上出來,他舉着電話走下臺階。黑色的皮鞋沉穩,步伐間從容不迫。
“謝總,我建議以集團的名義發去邀請。雖然Alber年底才能離開車隊,但這8個月時間跨度太長了,我們的速度得快。”
人事總監很專業,邀請函已經寫好只等老板同意。他相信老板和自己的看法一致,畢竟技術總監這個位置他們已經等了Alber将近一年。
北方的春末,晝夜溫差很大,夜晚的風呼嘯而過,下一秒又恢複安靜。
“嗯,你去辦吧。”老板的聲音再正常不過了,甚至有點不甚在意的雲淡風輕。人事總監還想問老板要不要親自飛一趟增加成功率,聽筒裏傳來一道微弱的男聲。
“謝總...?”
謝至峤聞聲望去,是主辦方請的當紅小生-林南。
“有事?”
林南穿的很少,一件單薄的白襯衫,黑色西褲掐着極細的腰身。他的唇擦了些許口紅,借着路燈晶瑩透亮,精致的五官像個美少年,眼神卻很單純。
風很大,吹動襯衫,林南抱緊雙臂,他緊緊盯着人群中一眼就能注意到的英俊面孔,穿着名貴的套裝。雖然笑着,但仔細看又覺得疏離,難以接近。
他鼓足勇氣跟着謝至峤出來,叫住對方,“謝總,您能送我回去嗎?”
謝至峤不答,走下最後幾節樓梯,腦中一閃而過的是林南背着光,蒼白的臉和透着水汽望着自己的琥珀色眼睛。
因為什麽回頭,謝至峤不想深究,他扭臉沉聲說了聲上車。
望朝庭。
謝至峤看了一眼客卧,對着電話那頭說:“你趕緊過來把人領走!”
劉昶:“我這兒走不開,你先幫我看着點兒啊。明天一早過來把人領走。”
“明天?”謝至峤濃眉皺起,半點兒不想家裏有陌生人。“你剛剛說不讓我把人放酒店,怕被狗仔拍,現在就放心把人放我這兒一晚上?”
“嘿,這不是相信兄弟你嗎?拜托了,看這架勢我家老頭子今晚不會放我走。”
謝至峤滿是不耐煩,“明天麻溜兒滾過來!”
兩天以後,謝至峤收到兩個壞消息。
人事總監:謝總,Alber始終沒有回複。
微博熱搜:爆頂流小生戀情,驅車共赴豪宅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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倫敦南部某私人俱樂部,Alber一身黑色騎馬裝,手裏拿着馬鞭,并肩的人是希沃的副總。
希沃飛機制造公司以私人噴氣飛機著稱,憑借高性能表現的安全技術和航電系統在行業內名列前茅。
“Alber,感謝你給與這次會談的機會。我們誠摯的希望你考慮希沃,地上飛機玩了幾年,是時候玩真正的飛機了。”
希沃對Alber的專業背景和工作能力做了全面的評估,董事會表決由他出面游說。薪資福利和人事權都是最高規格的,誠意十足。
希沃的副總壓低聲音拿出殺手锏,說有辦法幫他提前搞定競業合同。
Alber聽得多,說的少,騎了兩圈與對方坐下來喝了杯咖啡,淡淡的說了一句美國太遠了。
副總心領神會,不再糾纏,說道:“是我們來晚了,連我們都沒打聽到你的下家,Alber你很會藏。”
Alber笑了一聲,放下咖啡杯說:“沒有什麽下家,我單純的從邁凱倫離開而已。”
每個行業的頂層人才變動一般都已經和下家談攏,Alber這麽說,太奇怪了。
“也許有點冒昧,但我個人真的很想知道你突然離開邁凱倫的原因,你就當朋友之間的閑聊吧。”
Alber沉默了很久,服務員過來換了一杯氣泡水,他才開口說:“冬令時難熬,想看看太陽。”
3月底,日本飛意大利的飛機因極端惡劣的氣流導致迫降。客艙內一片狼藉,氧氣面罩,散落的行李和哀嚎的乘客。
Alber解開安全帶,坐了一分鐘,雙腿僵麻動彈不了。對安全人員點頭表示自己沒事以後,看了一眼坐在自己隔壁的男人。
商務裝扮,不到30歲,黑發,落地後對他安撫的笑着說上帝保佑我們。
當晚體檢,入住當地的酒店,整套應急流程和吉隆坡如出一轍。Alber時不時注意那個男人,一言不發。
窗外的天黑了,海風猛烈的在城市的夜晚搜刮。
手機、電腦許多郵件信息紛至沓來,有車隊的,有沈霞和Sara的。沈迩腦中有很多念頭閃過,失重的,混亂的,驚恐的,吵鬧的。
整個迫降過程他始終保持清醒和鎮定,下機時幫助了兩位女士。
他應該跟Cloe預約一次咨詢,但他沒有。他罕見的不再關注自己的心理健康,放任着,像是在等待事故發酵後的一個影響。
...什麽都沒有發生。
抵達意大利後車隊會議,他和Ryan發生了争執。Ethan端着熱可可進來,“Alber,按照你的要求加了3份糖漿...”
他對這個要求不理解,還是照辦了。雖然老板以前喜歡喝加了糖漿的熱可可,但甜度範圍還是正常的。如今3份...在他看來老板現在處于情緒極度不穩定的狀态。
雖然這種時候很少,但每一次出現對于車隊其他同事來說都是地獄級別的。
“放在那裏,我現在不想喝。”Alber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除了些許疲憊看不出異樣,突然問:“你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
Ethan豎起耳朵,“什麽聲音都沒有,您聽到什麽了?”
“我也什麽都沒有聽到。”Alber停頓一下,他再次确認,“真的沒有聲音嗎?”
用了好幾天,Alber終于可以肯定這次飛機事故沒有給自己帶來任何改變。沒有引發應急依賴,甚至沒有帶來一場噩夢。
“你想到什麽了?”Cloe在電話那頭問道。
“如果這一次完全沒有影響,上一次為什麽會出現應急依賴。”
“或許是你有過一次迫降經歷,免疫了。但沒有影響總是好的。”
Alber在空無一人的賽道上,仰頭看星空,不說話。Cloe問:“你在想什麽?一個詞一句話,都可以告訴我。”
“不是免疫。”沈迩的聲音被風聲裹挾,他的聲音有點輕,卻很堅定,“我想是因為我曾經摸到過太陽。”
于是不再懼怕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