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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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的床其實不小，他們兩個人躺下去還綽綽有餘。但被子卻只有一床，克拉克理所當然地讓給了布魯斯。

“我不蓋也可以。”克拉克說。

布魯斯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說：“我沒看出來你有潔癖。”

“不，我當然沒有。”克拉克趕緊解釋道，“我是覺得可能你會……不，我的意思是，我擔心你……”

他支支吾吾半天也沒找到合适的詞，布魯斯好笑地問：“擔心什麽，我對你圖謀不軌嗎？噢，對，差點忘了，你現在是我男朋友。”

布魯斯剛洗過澡，發梢還帶着水汽，柔順地垂了下來，半眯的眼睛讓他渾身都透出一股怡然的慵懶氣息。

克拉克說不上來為什麽，一下子臉就紅了：“布魯斯，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得了吧，我不知道你在別扭什麽。”布魯斯擡了擡下巴，示意克拉克可以躺進去，“被子很大，一起睡吧，我沒那麽講究。”

“好、好的……”

布魯斯被他緊張的樣子逗笑了。

關了卧室燈後，放在床頭櫃上的夜燈亮了起來，璀璨的星星影像投射在整個天花板上，像整個銀河在無聲地流淌。

這讓布魯斯很是意外，他看向克拉克，調侃道：“看不出來你這麽有童心。”

“啊，這是我小時候我爸爸送給我的禮物，我從斯莫維爾帶過來了。”克拉克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不是很常回家。”

布魯斯察覺到什麽，收斂起笑意，問：“你在地球的養父嗎？”

“嗯。”克拉克點了點頭，“我的飛船墜落在堪薩斯的農場，一個叫斯莫維爾的小鎮上。我的養父母發現并收養了我。在我17歲那年，他死于心髒病。”

“我很遺憾，克拉克。”

克拉克微不可聞地嘆息了一聲，跟布魯斯用同樣的姿勢仰面躺在床上，注視着天花板上的星空，說：“你看，我有那麽多不可思議的超能力，拯救過那麽多的人，卻沒辦法救他。”

布魯斯沉默了片刻，說：“人總會有無能為力的時刻，克拉克，哪怕你是超人也同樣如此，但這就是人生。”

“是啊，這就是人生……”克拉克無奈地說，他側頭問，“那你呢，布魯斯，你也經歷過這樣的時刻嗎？”

布魯斯沒有否認：“當然。”

克拉克翻了個身，側身面對着布魯斯：“我們的人生聽上去好像很相似。”

哥譚騎士安靜地躺在那裏，夜晚的光影中映出他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眶，清隽的輪廓帶着一種難以接近的清冷美感。

克拉克認真地問：“其實我很好奇，布魯斯，為什麽你會選擇成為蝙蝠俠？我的意思是……你可以選擇其他不那麽冒險的方式去打擊犯罪。”

“哥譚跟這裏不太一樣，甚至有人稱它是罪惡之都。”布魯斯平靜說，像是一種已經釋懷的透徹，“我八歲時，我父母帶我去看了一場電影，在回家的路上經過了一條小巷，一個搶劫犯殺害了他們。”

克拉克的心揪了起來。

布魯斯繼續道：“但審判并不公正，所以我對司法正義失望了。我本想自己殺了他，為我父母報仇，但最後我沒有動手。我知道，一旦我那樣做了的話，我也就跟普通的罪犯沒有任何區別了，我想我父母也不會希望看到我親手毀掉自己的人生。然後我離開了哥譚，在全世界游歷，再次回去後，我就成為了蝙蝠俠，用自己的方式執行正義。雖然我能力有限，但确實能震懾住很多罪犯，這就是蝙蝠俠存在的意義。”

布魯斯的話觸動了克拉克內心深處最柔軟的角落，他本來想安慰他。可這對于一個與罪惡斡旋抗争多年的鬥士而言，無異于忽略了他的堅持，也小看了他的意志。

所以克拉克改口道：“你做了一個了不起的選擇，布魯斯，你的父母一定會為你感到驕傲的。我也很榮幸能認識你這樣的朋友，如果讓我經歷跟你同樣的事，我可能不會有你那樣的勇氣。”

“那不一定，克拉克。”布魯斯自始至終都不認為自己是個英雄，事實上比起英雄來說，他覺得自己更像個罪犯，這一點和克拉克是完全不同的。

“我知道你承受了很多壓力，來自全世界的，所以別那麽快否定自己。”

克拉克聽後，只是安靜地注視着他，而後笑了起來，他沒有戴眼鏡，那明朗的笑容像是來自超人的，但又像是小鎮青年克拉克·肯特。他從未想過會有那麽一天，在這個星球上，有那麽一個人如此了解他，對他所經歷的一切都感同身受，就像他也同樣理解對方一樣。

雖然這麽想不太好，但他好像開始感激那個核彈爆炸造成的意外了。克拉克心想。

“好了，克拉克，別總是說我，來談談你？”布魯斯也翻過了身，把被子卷起來包住自己。

兩人面對面躺在一起，距離拉近了很多。

克拉克看着布魯斯縮在被子裏只露出個腦袋，身體裹得圓滾滾的像個面包一樣，又忍不住笑了起來，問：“你想知道什麽？”

“人們讨厭超人的原因。”布魯斯頓了頓，“我是說，真正的原因，你做了那麽多事，幫了那麽多人，不可能全世界的人都憎惡你。”

“這很複雜，布魯斯。”克拉克沒有反駁他。

布魯斯說：“但這個夜晚還很長，而我恰巧是個夜行動物。”

想起他那身蝙蝠戰衣，克拉克失笑，無奈地繼續說了下去：“好吧，你說得沒錯。我說過，我能聽到所有的聲音，所以我知道在這個星球上并不是每一個人都讨厭我。而且我也很明白，很多人恨我，只是因為害怕，我的能力讓他們感到恐慌。還有另外一部分則是……我不能救下每一個人，有時候我會分身乏術。”

布魯斯悵然地說：“電車難題。”

八年前，小醜也曾逼迫他進行選擇，然後他失去了瑞秋。

“我選擇了五個人的那邊。”克拉克說，“我只是想救下更多的人……有時我會先去處理最緊急的事故，我不是上帝，布魯斯。”

“但這并不是真正的原因。”

“嗯。”克拉克點了點頭，“你知道普羅米修斯嗎？”

布魯斯給了他肯定的答案。

“萊克斯·盧瑟，現任總統。在他上任之前我曾和他有過接觸，那是一次不愉快的談話。”克拉克說，“他跟我說，普羅米修斯盜走了天火，把它送給了人類。而我則是個自私的神，只會穿着紅披風在天上飛來飛去，不願意跟人類分享力量和科技。”

“你的決定是對的，太過先進的科技不會讓人類進步，只會帶來毀滅。”布魯斯說，“看看幾百年前的歐洲人對非洲做了什麽，擁有氪星科技的國家就會對這個世界做什麽。”

緊接着，布魯斯又不放心地問：“這些資料是怎麽存放的，現在安全嗎？”

“應該還算安全，放在孤獨堡壘裏了，我在北極建的家。”克拉克說，“所有的資料都在八個水晶裏，裏面有從二十八座銀河系收集到的科技與文明，那是我父親留給我的遺物。”

“你确定嗎？你對抗的可是現任總統，他擁有調動整個國家資源的權力。”

克拉克本來想說是的，但布魯斯反複問他，他也不太确定了，便說：“明天我過去看看。”

布魯斯問：“所以現在的局面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總統造成的？”

“他是因為反對超人才當上的總統。”克拉克說，“他對外宣稱，超人對于人類來說是個威脅。因為我失去了母星，總有一天會用自己掌握的氪星科技征服地球，奴役人類。”

“你為自己辯解過嗎？”

“有過，但沒什麽用。”克拉克說，“很多人相信盧瑟的觀點，覺得沒有人會不求回報地付出，我是戴着僞善的面具在幫助人類。”

布魯斯冷笑一聲，尖銳地說：“因為這些人的祖先就是這麽做的，他們只是在以己度人。”

克拉克說：“我之前給你看的那個報道是露易絲·萊恩寫的，我的同事，也是我的朋友，不過她不知道我就是超人。她後來幫我寫了一些正面的訪談，可沒能發出去，還差一點被革職。為了控制輿論，盧瑟入股了很多家媒體，包括星球日報。為了保護她，我只能和她保持距離。”

布魯斯問：“那你有什麽打算嗎？”

“我……不知道。”克拉克有些茫然地說，“如果有一天我堅持不下去了的話，我大概會離開這個星球。宇宙那麽大，總有我能去的地方。”

布魯斯蹙眉說：“但這對你來說不公平，這裏也是你的家。”

但克拉克卻看着布魯斯笑了起來，說：“我現在不想離開了，因為我遇到了你，布魯斯，我決定留下來。”

布魯斯莞爾，半開玩笑說：“真讓我受寵若驚，那我是不是也該表示點什麽？比如，把那些媒體從盧瑟手裏買回來，讓他們每天都寫十篇誇贊超人的專題報道。”

現在的布魯斯身無分文，克拉克沒有在意他的話，笑着說：“那我會願意為你做任何事，韋恩先生。”

第二天早上布魯斯不出意外地賴了床。但沒成功，因為克拉克直接掀開了他的被子。

“我不覺得你會按時吃早餐，布魯斯。”克拉克說，“你的胃看上去不怎麽健康。”

布魯斯把腦袋埋進枕頭裏，含糊地抱怨了幾句，又翻了個身把被子全裹在了身上，像個繭一樣，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顯然沒有起來的意思。

克拉克實在無法把他跟昨天晚上的蝙蝠俠聯系在一起，有點好笑地輕輕拍了拍他的肩，湊過去說：“吃完後你可以繼續睡。”

布魯斯似乎嘟囔了一句讓他走開，不過過了一會兒，還是翻身坐了起來。

早餐就是簡單的牛奶麥片，布魯斯打了個哈欠，黑着臉走到餐桌前，問：“上帝啊，現在剛過七點，你這麽早就要去上班了嗎？”

“對，星球日報離這裏有點遠，我得轉幾趟車。”克拉克說着，從錢包裏拿了20塊錢現金，大概覺得太少，又換了一張100的放在桌上，“中午你餓了的話可以在附近買點吃的，下午我會準時下班。”

布魯斯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挂在牆上的電視正在播放着一檔談話節目，裏面正激烈地辯論着這個世界到底需不需要超人。

布魯斯一邊吃麥片一邊聽着，剛聽了幾句便不耐煩地說：“換個臺。”

克拉克按了一下遙控器，切到了早間新聞頻道。

新聞裏播放了昨天發生的一起惡劣案件，一名毒販搶劫殺人後畏罪潛逃，FBI發起了通緝令，懸賞兩萬美金。

布魯斯擡頭看了一會兒，說：“看來你們這裏也不算太平。”

克拉克不置可否，問：“你還需要什麽嗎，布魯斯？”

吃完早餐後布魯斯的睡意被驅散得一幹二淨，目光又變得清明起來，跟剛才判若兩人，他想了一會兒，說：“你有電腦和備用的手機嗎？”

“有的，我去給你拿。”

盡管出發很早，但路上還是堵車了，克拉克是踩點打的卡，碰上了吉米。

吉米跟他打了招呼：“早啊，肯特，有什麽高興的事嗎？你看上去心情不錯，好久都沒見你這樣了。”

“是嗎……”克拉克詫異道。

“怎麽，碰見什麽好事了？”

克拉克想到布魯斯，不自覺又笑了起來，也不知道他一個人在家會做些什麽？大概在用電腦查詢這個世界的所有信息。

“嘿，我在問你。”吉米不高興地用手肘推了推他。

克拉克回過神，推了推眼鏡，神秘地說：“秘密。”

“喂，肯特，你不能這樣！”

克拉克沒有理他，直接去了工位。

到了下班時間，克拉克沒有選擇坐車，而是找了個沒人的角落，直接飛回了家。

但他沒看到布魯斯在家裏。

難道去吃飯了嗎？克拉克有些失望地想，可他說了下午會準時回來的，布魯斯居然沒有等他一起吃飯。

不過他打開門後，卻看到了布魯斯留給他的一張字條——說自己出去走走，不用多久就會回來。

克拉克聳聳肩，無聊地躺在沙發上休息。

大約晚上十點的時候，克拉克才接到了一個電話，是他以前的舊號碼撥出的。

“我在樓下不遠的地方，你出來。”布魯斯說話的聲音很喘，像是進行了劇烈的運動，克拉克察覺到不對勁，立刻從沙發上跳了起來，打開透視聆聽着他的心跳，尋找他的位置。

“好的，我就到，布魯斯。”

克拉克一路狂奔過去，然後他傻眼了——

布魯斯站在一個陰暗的小巷裏，腳邊則癱着一個被打得不成人形的男人，克拉克仔細辨認了一下，發現那竟然是早間新聞通緝令上的那個毒販。

克拉克：“……”

“如你所見，我需要錢。”布魯斯呼吸聲有些重，額間細軟的發梢被汗打濕，黏膩地貼在了臉上。

克拉克難以置信地問：“你去打劫了毒販？”

布魯斯：“？？”

布魯斯罵道：“我真想把你腦袋撬開，看看裏面的構造到底有什麽不同！我的意思是，讓你把他交給FBI，去領懸賞金！你這個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