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假料

第15章 假料

一時間,空氣中只剩下岑寂,屋外的鳥叫都默契地靜下來。

三人站位形成了一個吊詭的等邊三角形,葉筝不知道該拿什麽心态對付費怡的要求。

雖然可能有唐突的成分,但對他來說也不至于到難以接受的程度,他上綜藝做過不少比這更出格的舉動。

現在一個擁抱就扭扭捏捏,多少是有點矯情了。

可矯情歸他一個人矯情。

黎風閑又不是他們這種要向劇本妥協的人……

大概是想起黎風閑有潔癖,又或是某股流竄刺鼻的香水味,葉筝潛意識想要和他保持距離,盡管此刻他們相距不遠,他一擡手就能勾到黎風閑肩側,碰上他深黑色的衣衫。

凝思片刻,葉筝還是禮節性地向黎風閑投去問詢的目光。事實上他對這件事不抱任何希望,黎風閑垂在身側、遲遲不動作的雙手已經告知了葉筝答案。

很快,身邊傳來聲響,黎風閑右手插|進褲袋,把露出的一小段領帶揉了回去,“抱歉。”他說,“我還有事。”

“行,你忙吧。”費怡慢吞吞站直,并不驚詫。

她只是想提前熟悉一下兩位演員的身高差,從不同角度看會有什麽視覺上的差距。

臨時有意提個想法罷了,拒絕也無所謂,她朝葉筝招手,“那葉筝,我們去簽合同吧。”

“嗯。”葉筝點頭,跟着費怡往樓上走。

上樓途中,又來了個姚知渝,三兩句話把剛才的僵澀聊沒了。

姚知渝抱着手機不斷刷新,“我的媽?!熱搜炸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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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怡睨他一眼,問:“為什麽炸了?”

“岑末公布戀情了。”姚知渝把手機怼到費怡面前,“你看,粉絲一個個都在評論區罵她。”

岑末這個名字葉筝一點兒也不陌生,她是錦禾旗下的新生代女歌手,被媒體封為“每個人心中的白月光”,面對采訪時大方得體,從不怯場,一米七的個子,只穿一條白裙都很顯氣質,身上那份孤高恬靜幾乎成為她的标識。

MAP之前和岑末合作過一個飲料代言,廣告播出那天,幾家粉絲因為一個牽手動作撕得空前絕後,戰場從微博貼吧擴展到外網論壇。

當中被罵得最狠的就屬葉筝本人,岑末粉絲認為他“玷污”了女神。

應品牌方要求,他們需要營造出校園初戀的感覺,故而安排葉筝跟岑末飾演情侶。裏面有個鏡頭是兩人手牽手離開音樂室。

怎料這需要慢放才能看清的畫面,會讓多方粉絲打得傷筋動骨,葉筝也被隊友粉冠上“皇族”标簽——

誰讓你和岑末牽手了,其他人都沒這待遇,你不皇族誰皇族?

廣告商很滿意這樣的效果,你撕任你撕,流量有了,熱度有了,還不愁銷量。他們唯恐天下不亂,趁熱乎,想安排兩人上雜志,預備第二波宣傳。

可惜錦禾謝絕了這個邀請。

在葉筝看來,錦禾比星航機靈太多了,立足幾十年,知道怎麽将利益最大化,他們才不舍得讓岑末這塊香饽饽和MAP綁定在一起,怕星航買通稿造文章,故意往火堆上湊蹭他們便宜。

風波随着時間平息,岑末後來接了一部古裝偶像劇,演的是魔界妖女。劇集播出時,有報道說這劇是錦禾為了岑末量身定做的,服化道都由錦禾高層親自把關。

能在岑末身上投入這麽大筆財力,錦禾怎麽可能輕易讓她公布戀情?都知道粉絲最介意的就是偶像談戀愛,而且在上升期官宣……

葉筝多疑地摸了下手機,又想到段燃和他說的話,女方經紀公司忙着撤熱搜?要推對家的黑料出去墊背?這分明是假料啊。

錦禾要是真想保人,尾氣都不會讓你捉到,怎麽可能放着岑末亂來。

“好多人都在喊塌房了。”姚知渝将手機捂在胸口,模仿其中一條微博道:“女神怎麽能和男人談戀愛!”

“為什麽談個戀愛就塌房?曾幾何時你也是個黃花大閨男,如今……”費怡懶散地端倪着姚知渝,“如今不純潔了,也不見有人跟你絕交。”

姚知渝搖了搖頭,“跟你說了多少遍,曾幾何時不是這麽用的。再說了,我又不是大明星,不靠粉絲吃飯。不信你問葉筝,問他敢不敢這樣談戀愛,敢不敢在停車場跟對象親親,這不是在要粉絲的命嗎?”

葉筝:“……”

姚知渝一門心思全放在狗仔偷拍的照片上,一連看了好幾張,眉頭逐漸揚起,“我靠!這麽激烈。”

葉筝無意識放緩步伐,拿出手機點開微博。

他關注的營銷號發了個九宮格圖,全是岑末和男人接吻的照片。

照片中,岑末身着運動裝,拉低了口罩,雙臂交樓在男人頸後,白皙的臉貼上去。這套圖拍得很倉促,只能看見男主人公的背影,黑衣黑褲,露出一塊手表。

深藍色的表帶,表殼、表冠都是玫瑰金,葉筝這一刻跟中邪似的,很直接地想起在衛生間時,黎風閑放到水臺上的那塊表。

“不知道是哪位名門公子有幸抱得美人歸啊,長得帥還能接受吧,要是美女與野獸的話,我都替粉絲心疼。”姚知渝無聊地轉着手機,把屏幕旋到另一邊。

上了三樓,費怡推開第一扇門說:“到了,進去吧。”

葉筝掐了下掌心回神,換上微笑同房間裏的人打招呼,“你好。”

“你好。”赤崖的代表穿扮得西裝革履,“請坐。”

葉筝不禁掃了眼他們仨的裝着,有穿睡衣的、系圍裙的、抱玩偶的……

費怡拉開椅子坐到那人對面,洋娃娃放大腿上,“他晚點還要訓練,我們長話短說。”

“當然。”代表起身将文件推到葉筝面前,“葉先生,我代表赤崖文化傳媒有限公司過來跟您簽訂電影《幻覺》的合同,有什麽不明白的地方随時可以問我,或者找律師審閱後再簽。”他遞給葉筝一支鋼筆,“請務必仔細閱讀。”

“我明白。”

合同細則列了好幾頁,葉筝一字不漏全部看完。謹慎起見,他将合同拍給相熟的律師看,确認細節無誤後,葉筝提筆簽名。

“那麽祝你們拍攝順利。”代表收起文件,對比過兩項簽名後,他交還一份給葉筝自留用,“我就先走了。”

“再見。”費怡說。

葉筝坐在原位,對着赤崖文化幾個字發了會兒呆,他就這樣,沒經過試戲、對戲,圍讀,全賴導演和編劇的一雙“慧眼”,讓他選上了溫別雨,擔正男一號。

很多人說段燃能攀上《煙霧情報》這樣的大制作是娛樂圈一大未解之謎,葉筝有點想笑,覺得自己能演《幻覺》也該納入十大奇跡了。

“原著和劇本有一點出入,建議你先看原著再看劇本。”姚知渝摸了根電子煙含嘴裏,“當初為了過審,有些地方改得親爸不認,單看劇本可能不太好理解。”

葉筝點頭唔了聲。

空曠的房間裏響起一首重金屬音樂,費怡厭厭地蓋住耳朵,像是早已知曉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姚知渝接起電話,那頭铿锵有力的咆哮直穿聽筒,“翅膀硬了是吧?快給老子滾回來!”

“好好好,這就滾回來,您注意血壓,千萬千萬別動氣。”姚知渝一套套溫聲哄着,解開圍裙後退出門,見費怡不動,又扒着房門向她抛了個痙攣一樣的wink,暗示她快走。

費怡無聲嘆氣,對葉筝道:“他家裏有事,這段時間可能都來不了閑庭。你加油吧,我有空會來看你。”

送走了姚知渝和費怡,葉筝回去上課,孩子們已經到齊了,滴溜溜地看着他進門。

突然間,一個男孩指住他,邊笑邊拍手,“遲到了!該罰!老師你看,葉哥哥遲到了!”

葉筝嘗試解釋,“不好意思,我剛才……”

“我不管我不管!該罰!”男孩貌似對懲罰這件事異常執着,他小跑到葉筝身旁,拉着他的手走向黎風閑,強調着,“葉哥哥遲到了四十分鐘!”

看熱鬧貌似是人的天性,不管三歲還是八十歲。

昨天葉筝還覺得這群小孩純樸招人疼,今天就湧出了不死不休的勁兒,非要他挨罰。歡呼聲越來越大,葉筝不好耽誤課堂,便順着他們心意說:“好吧,該罰。”

男孩熟練地從櫃子裏翻出一個圓形小盒,帶到葉筝面前,一雙大眼睛真切地盯着他,“抽一個。”

小盒裏裝了幾十張對摺的紙條,葉筝胡亂抽了一個,打開看——

打手心。

把紙條放回盒裏,葉筝攤開掌心向上,面朝黎風閑,哂道:“罰吧老師。”

扇骨是紫檀做的,堅硬細密,雕有兩朵纏綿悱恻的牡丹。黎風閑執扇走向前,墨香銜着青橘味低柔地覆來,葉筝無意擡臉看他,底明輝被颀長的身形籠蓋。

黎風閑換了身衣服,氣息清澈,甚或有點上瘾的好聞。

葉筝同他四目相對,鉗制想要避開的沖動,又說一次,“罰吧。”

扇子啪地落到葉筝手心,正要收手時,手腕卻被黎風閑抓住。

“你說的,要罰兩次。”他平聲靜氣道。

葉筝還沒來得及說他耍賴玩文字游戲,扇子便再道落在掌心,輕得幾乎沒有用力,堅致的扇沿貼着手掌抽走,劃出一道絲絲入骨的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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