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酒精

第45章 酒精

正當顧明益準備邁腿跟上葉筝時,衣領忽然被人從後幽幽拽住,費怡眯起眼睛看他,焦點落在他略感茫然的眼裏。

“你來當觀衆,”費怡松開他的衣領,又丢給他一個小本子,“看看他有什麽問題,反正這場戲誰來都一樣,只要坐着不動就可以了。”

顧明益:“……”

還真不一樣。

聽到這話,葉筝差點走成順拐,他覺得自己真喝醉了,一口就能直接上頭,整個人泡在了酒精裏,蹒跚兩步才站穩。

那些不可思議的想法如同龍卷風般吹襲過來,洶湧、險惡地撞進他的大腦,殺得片甲不留,視線直勾勾地望向費怡,不知是想驗證自己荒謬的想法,還是想請她幫忙扼殺心裏這些長得野蠻的蔓條——

他要和黎風閑對這場戲……黎風閑要和他對這場戲……

然而費怡并沒有留意到他這邊。

她忙着把顧明益拎到旁邊的沙發上,紙和筆都給他準備好,再将頂上的燈光調暗。偌大的別墅裏只留下幾個人的呼吸聲。費怡又把遙控器抛給葉筝,“去吧,”她說,“這場戲我得聽聽明益的意見。你把我們當成觀衆就行,不用管我們。”

葉筝接住遙控,沒動,嘴唇慢慢張開一條不易覺察的細縫,随着心髒起落,發出的音節也帶着些顫意,“我……跟誰演?”

“風閑啊。”費怡直言不諱,完全沒有感受到他們之間的糾結不安,“你跟風閑熟一點,所以我才叫他下來的,而且明益他有別的任務要做。”

顧明益只能同情地看向葉筝,希望葉筝沒有誤會費怡的意思——

她不是存心想要搞事,而是她這個人本身就這樣,思維脫缰似的,想一出是一出。但這份憐愛還沒徹底傳遞出去,顧明益又聽到費怡說,“葉筝,你在害怕什麽?”

葉筝愣了下,搖搖頭,“沒有……我不害怕。”

“哦,那就行。”費怡拍拍手,“那你們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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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害怕什麽呢?

葉筝在心中反複質問自己,他到底在害怕什麽,是這個人、是這場戲,還是那些纏夾不清的情感。

視野無法聚攏在一個點上,耳鼓脹得厲害,是酒精在發作,他暈頭轉向的,但還是走近了坐在沙發上的黎風閑。靜靜的,葉筝一手拿着水杯,另一手扶上黎風閑的肩膀。衣料好軟,有他手指的倒影,他用指尖輕蹭着,視線又落到黎風閑的領口,那裏的扣子被松開了一顆,颌影下的喉結被襯得很漂亮。

手掌沿着脖領的弧線向上,越過衣物,落到黎風閑脖子上。好燙。葉筝呼吸一滞,神經過電般揪在一起,他能感受到血管在他指下振動的頻率,像某種美妙的音樂節拍,也似乎是在提醒他,這裏坐着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目光再往上擡,是黎風閑置于凄夜中,仍然完美的容貌。嘴唇、鼻骨、眉心,每經過一個部位,葉筝都會停頓一下,然後臉再降低一點。空氣裏有紅酒的香味,微酸,夠醇、還有橡木的味道。

黎風閑應該也是看了劇本的,他知道他要做什麽,在葉筝看向他的眼睛時,他也擡眼迎了上去,仿佛狹道裏,兩輛相逢的汽車。有鳴笛聲響在他們大腦裏,提示他們該退讓、該避開,可他們誰也沒有妥協。

于是兩道視線就這麽相互滞堵着。

靠太近,葉筝第一次用這樣的姿态去觀察別人眼裏的自己——

其實是一團将黑未黑的暗影,薄薄地覆在黎風閑的虹膜上,和他的上眼睫糾纏在一起,被縛于某個深處,無所遁形。

這種感覺太奇怪,黎風閑明明就只是坐着,沒一句多餘的話、沒一個多餘的舉動,葉筝卻好像被他牽制住了,用他的眼睛,用他深沉的呼吸,形成一個囚牢,讓葉筝前進不能、逃跑也不能。

再近一點,葉筝能看清黎風閑皮膚上細小的絨毛,那麽幼細、近乎透明,他居然看見了,如同窺得人體最荏弱的一處,葉筝有不受控制的緊張,唯怕會驚動了誰。

“你覺得怎麽樣?”沙發後,費怡低聲問顧明益。

“什麽怎麽樣?”顧明益拿着筆在紙上畫圈圈。

“葉筝。”費怡捏住他的筆,抽回來,“他給你的感覺怎麽樣?”

“太緊張。”顧明益說,“這場戲不應該是緊張。”他笑了下,捏着發酸的手腕,又幫葉筝找補,“不過新人嘛,又沒什麽準備時間,緊張也很正常。”

費怡撐着腦袋,看看葉筝,又看看黎風閑,視線在他們的身影上仔細地停留了一會兒,“不過他倒給了我一個靈感。”

“什麽靈感?”顧明益側頭看她。

“周海這個時候可以回應一下他。”費怡又将顧明益手裏的本子拿過來,翻到最後一頁,按出筆芯,在上面寫字,“回頭我跟知渝商量一下這場戲怎麽改。”

寫完,她把筆夾進本子裏,再次看向沙發那邊的“表演”,“我怎麽感覺風閑也有點怪怪的……”

“沒有沒有,”顧明益反應迅速,“哪裏怪了?你喝酒喝多了,看錯了吧。”

“我酒量比你們三個加起來都好。”本子往茶幾上一扔,費怡向顧明益伸手,“煙,給我來一根。”

“你不是嫌棄這個牌子麽。”顧明益從衣袋裏掏出煙盒,撥開蓋子,遞到費怡面前。

費怡撿了一支出來,咬上,手還是伸着,“打火機。”

噠,很輕一聲,卻如洪鐘般,敲醒了葉筝心底最後的一點清醒——

他們在對劇本。

而他應該要做下一個動作了。

葉筝咽動着幹澀的喉嚨,憑借記憶中的劇本,他擡起右腿,淺淺地碰上黎風閑。

在膝蓋壓上沙發的那刻,葉筝整個關節都是軟的,酸麻無力,他艱難地站在原處。有一剎那,也分不清是錯覺還是什麽,他總覺得黎風閑和他一樣緊張,有根線穩穩地系在他們之間,繃到了極致,稍有不慎便會扯成兩截。

葉筝慢下動作,說臺詞,“你在躲我。”如果這時葉筝還能聽清自己的聲音,他會發現,這根本不是他尋常說話用的音色,太柔、太軟,後調帶一點啞,是被水弄濕了的嫩芽,每一個尖兒都有讓人想要觸碰的欲|望。可他聽不見自己說話,他全副心神都在黎風閑身上,僵硬地,他用膝蓋骨分開黎風閑的腿,牛仔褲的布料貼着西裝褲一節節往前抵。手也緊随着,滑至黎風閑心口。

正要發力時,燈啪一下,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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