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共同撫養孩子?
第14章 共同撫養孩子?
白天不懂夜的黑, 就像裴以硯不懂小人參精的良苦用心,他扯着嘴角, 皮笑肉不笑。
“就你那破秘密還當寶,不說出去給我丢人就謝天謝地了。”
這段時間因為她,他經歷了成年後最多的社死,小丫頭簡直是名副其實的漏風棉襖。
熹熹環臂,絲毫不在意爸爸的嘲諷,反而得意洋洋:
“我知道你不相信, 不過我提醒過你啦,到時候你可別被我吓一大跳哦。”
裴以硯哂笑着收回目光,不再搭理小家夥。
公開了秘密的熹熹又變回開朗的小太陽, 噔噔噔爬上沙發,指揮裴以硯幫他打開電視機。
又是汪汪隊, 裴以硯瞥她:“這幾只狗子都看一周多了, 還不膩?”
“不膩呀,毛毛小礫阿奇灰灰天天超級厲害的!”
平時他在客廳邊敲代碼, 邊一心二用陪熹熹看動畫片,到現在也沒分清那幾只狗子誰是誰。
裴以硯随口問:“怎麽個厲害法兒?”
“他們都會說話呀。”熹熹用那稚嫩的小奶音說, “它們和熹熹一樣也是小妖怪~”
媽媽說過行走江湖要多交朋友,朋友多了路好走,去哪兒都不怕,下山那麽久了她還沒交到一個朋友呢。
對一只e人崽崽而言, 會說話的狗狗就是她同鄉, 她當然百看不膩啦。
“都是假的,動畫片。”
裴以硯不希望女兒過于傻白甜, 很沒童趣的戳破熹熹美好的幻想。
熹熹捏了捏懷裏的抱枕,撇撇嘴:“我知道啊, 那咋啦。”
“假的我也喜歡!”熹熹翹起小短腿,哼哼白他一眼,“你們男人呀就是不解風情,大木頭。”
裴以硯:???
不是,這些亂七八糟的話是誰教她的,汪汪隊還播這些臺詞?
熹熹優哉游哉側躺在沙發裏,一手支着小臉,一手把玩着遙控器,圓乎乎的腳指頭像小貓咪腳掌開花收縮自如。
小人參精鼓搗着遙控器,一個不小心退出了動畫片,跳出短視頻界面。
現在大電視功能齊全,不局限于刷電視劇,還能下載各種app,比如微信、游戲、其他視頻軟件等等。
無意間觸發到額外功能的熹熹愣住。
她坐直了身子,抓抓小臉蛋子,斜瞄一眼裴以硯,打消了尋求幫助的想法。
唔,她剛剛摁到哪裏來着。
小人參精仔細回想了下,伸出蠢蠢欲動的小胖爪,吭哧一通亂摁。
【寶寶們,早上好呀,今天甜柚打算做一個明星同款的草莓奶油蛋糕,冬天怎麽能沒有好吃的甜品呢,廢話不多說,正片開始咯。】
熹熹:!!
那是什麽?
小人參精被美食博主做甜點的視頻深深吸引住,眼珠子死死黏在電視機上。
博主的剪輯手法和拍攝角度搭配的天衣無縫,草莓在濾鏡的加持下顯得又大又紅又濕潤,給人一種隔着屏幕都能聞到果子清香的錯覺。
打發奶油的過程也是看得小丫頭驚呼連連,綿密柔滑的奶油猶如泡發了的雲朵,白白軟軟。
“天哪,雞蛋變成一大盆白白的雲朵了!”
“爸爸快看,這個姐姐會用雲朵畫畫!”
“大驚小怪。”
裴以硯毫無波瀾。
熹熹杏眼變成桃心眼,俨然一副成為博主小粉絲的表現,不要錢的彩虹屁一茬接一茬,用詞還不重樣。
“這個姐姐好厲害啊,她是一定是仙女吧,只有仙女才會有這麽棒的法術,熹熹都不會!爸爸,我說的對嗎?”
對個屁,裴以硯莫名不爽:“一個蛋糕而已能有多難做,你別像個小土包子一驚一乍。”
小土包子瞪圓眼:“你會做啊?”
裴以硯一噎,避重就輕道:“沒試過。”
熹熹:→_→
(ˉ▽ ̄~) 切~~
小崽子那是什麽眼神,鄙視他?
裴以硯面子上挂不住,強行挽尊:“我不喜歡吃蛋糕所以不做,不等于不會。”
“真的?”熹熹瞅他一眼。
裴以硯冷傲輕瞥:“愛信不信。”
“我信!”
熹熹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眼冒桃心看他,小嗓音甜的冒泡:“爸爸做的草莓蛋糕肯定超好吃,我想吃草莓蛋糕,爸爸做給我吃叭。”
女兒的誇獎讓裴以硯很受用,但女兒的要求恕難從命。
他一個面條都會煮得半生不熟的人,哪會做什麽蛋糕,忽悠下小孩兒罷了,誰知道小孩兒當真了。
裴以硯不接茬,假裝聽力不好,熹熹卻沒有輕易放過他。
“爸爸,你怎麽不說話啊。”
“你怕了嗎?”
激将法都用上了。
裴以硯裝聾失敗,他磨磨牙,他這算不算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沒事兒逞什麽能。
他沒好氣:“行了別吵了,我找找看。”
他打開外賣軟件查看附近的蛋糕店,目标明确,直奔草莓蛋糕。
熹熹高高仰着頭,瞄到屏幕界面皺起了小臉:“熹熹要吃爸爸做的蛋糕。”
小丫頭不好糊弄,一門心思的就要吃爸爸親手做的。
裴以硯被鬧的煩了,又狠不下心兇女兒,只能擺着一張臭臉企圖吓退她。
可惜錯估了熹熹的膽子,朝夕相處的日子裏她早摸清了他的脾氣。
她的爸爸雖然脾氣差,比從前兇很多,但他不會傷害自己。
現在的爸爸就是一只調皮的大老虎,只會亮爪不會撓人。
半個小時以後,裴以硯頂着張冰山臉提着一兜食材和烤箱從超市回來,洗幹淨手系上圍裙,點開教學視頻逐幀觀看。
裴以硯不愛吃甜點,在制作甜品方面的知識一片空白。
好在他腦子好,記憶力強,看一遍就能記住步驟,碰到的最大阻礙是适量白糖是多少?适量淡奶油又是多少?
這些都要全随他的手感來,讓他這個臨時抱佛腳的廚子很是頭痛。
第一次打奶油因為控制不好力道和角度濺了自己滿身,黑色毛衣沾染上白花花的奶油,潔癖發作的裴以硯登時臉一青,恨不得立馬脫下衣服去洗澡。
這活誰愛幹誰幹吧!
他一邊生悶氣,一邊暗自跟奶油較勁。
熹熹轉身去客廳拿了紙巾過來:“爸爸,熹熹幫你擦擦。”
小團子使勁踮起腳尖,伸長小手去夠。
裴以硯:“沒事,反正衣服也要扔了,不用擦。”
他不喜歡黏膩的東西,沾上了奶油總覺得會洗不幹淨,所以幹脆扔了省事。
熹熹睜大眼瞧了瞧,覺得扔了怪可惜的。
“爸爸,你是不是懶得洗衣服呀?”
“嗯。”裴以硯睨她,“怎麽,你要幫我洗?”
熹熹伸出兩只短乎乎的小手,為難:“不行,熹熹手手小。”
“那你廢什麽話。”
熹熹不生氣,她覺得認真做蛋糕的爸爸超帥的!
小姑娘甜糯糯的說:“爸爸,等熹熹長大用小葉子給你做一件漂亮的衣服,這樣你的衣服就不會髒,也不用天天洗啦。”
植物類小妖怪身上的葉子和花朵是世界最特殊珍貴的制衣材料。
好比花花阿姨用她的花瓣給熹熹做的小裙子,不但百毒不侵,刀槍不入,冬暖夏涼,還有倍兒實用的自潔功能。
就算弄髒了也不用洗,過五分鐘就會刷新幹淨,根本不用換衣服。
平時熹熹就拿小裙子當保暖衣來穿,偶爾洗一兩次也是裴以硯覺得它髒,偷偷丢進洗衣機裏洗的。
裴以硯左耳進右耳出,不耐的說:“你沒事就去看電視。”
廚房是個隐含潛在危險的地方,不是小朋友該呆的。
熹熹自己去搬來一個小板凳坐下,濕漉漉的圓眸裏滿是崇拜和幸福:“爸爸,熹熹陪你。”
裴以硯忙的熱火朝天,抽空囑咐她別亂動,順手把廚房各類道具全都收好了。
接着,把裝好蛋糕胚面糊的盆放進烤箱,時刻盯着烤箱裏的動靜,幾乎與烤箱設置的時間動作同步。
烤箱剛發出叮的聲響,裴以硯就把熹熹趕遠了,自己戴上手套開烤箱。
蛋糕獨特的香氣噴湧而出,整個廚房都彌漫着甜味,熹熹鼻翼翕動,伸長脖子巴巴的看:“爸爸,好香呀,蛋糕是不是做好啦?”
裴以硯眼皮輕輕一跳,蛋糕胚最中心的部分焦糊了,活似被煙頭燙了一個洞。
“嗯。”他臉不紅心不跳應聲,“馬上好了。”
“咦。”
小丫頭眼神好的不得了:“為什麽中間是黑黑的呀?”
熹熹下山後吃的不是外賣,就是劉姨的飯,兩樣都是色香味俱全的成品,沒見過燒糊的菜,自然認不出那團黑黑的是什麽。
裴以硯目不斜視的幫助蛋糕胚脫模,輕咳着說:“沒事,上了個色。”
“!”
“爸爸,你比電視上的姐姐還厲害,姐姐都不會上色,你#%*¥&*……”熹熹巴拉巴拉誇了一籮筐。
裴以硯面色漲紅,聽了兩句就叫停。
等蛋糕胚稍微放涼些就可以擠奶油裱花,裴以硯沒什麽藝術細胞,手藝活爛的一塌糊塗。
萌萌噠奶油蛋糕做成月球表面,坑坑窪窪,凹凸不平,只能拼命鋪水果補救。
最後的成果連他自己都看不下去,毫無疑問是一個失敗品,算了,點外賣吧。
“哇!”
“是草莓蛋糕耶~”
竈臺前啵一下冒出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小兔子似的兩眼放光。
“爸爸,你真的做出來啦,你好聰明呀。”
直白且飽含真情實感的誇獎令裴以硯愣了愣,原以為有些嬌氣的漏風小棉襖會挑剔他做的蛋糕四不像,沒想到她竟然變成了捧場王。
怪會哄人的。
裴以硯胸腔瞬間有種被塞得滿滿的感覺。
他以拳抵唇:“誇張了,你別弄的像個馬屁精。”
“爸爸,我誇你你怎麽還罵我。”熹熹不解的嘟囔,水亮亮的眸子仿佛住滿了螢火蟲,純淨的讓人無法忽視,“熹熹的爸爸當然是最棒的啊,這還用說嘛。”
裴以硯心跳一靜,突然有點明白了網上那句屍體暖暖的話是什麽意思。
過了片刻,他伸手捏了捏小棉襖的臉蛋:“想不想要零花錢?”
大概是因為周薏每月都會給他打一大筆錢,在如此的潛移默化下裴以硯便默認表達愛、回應愛的方式,就是給錢。
熹熹用力點頭:“要!”
裴以硯洗洗手,大方從口袋裏掏出一百塊給小棉襖,鑒于小棉襖太小,他特意科普了兩句。
“錢可以用來買東西,例如糖、牛奶、水果,肯德基。”
“那熹熹要吃肯德基!”
“随便你。”
裴以硯做的是四寸小蛋糕,一天就能吃完,擔心熹熹一次性吃的太多,他把蛋糕分成六份,剩下的放冰箱裏。
味道有一些古怪,甜中帶苦,但不至于難以下咽,熹熹一口氣吃完就飛快窩回沙發裏小憩。
哎呀,哄爸爸真是太費小妖怪啦。
*
孟家。
門打開的一瞬,暖氣争先恐後往外湧,聽見玄關處的響動,等在客廳裏的優雅貴婦人趕忙走過去。
“去哪兒了搖搖?”宋淩三步并兩步,擁着孟栀搖進屋,焦聲責怪,“怎麽穿這麽點,凍壞了可不得了,快進來喝茶暖暖。”
“和同學出去随便逛了逛,透透氣。”孟栀搖溫聲安撫,“沒事的媽媽。”
宋淩一摸女兒的臉,冷的一顫,不滿中帶着緊張:“瞧你臉凍的,這麽冷的天少出門,等天氣暖和了媽媽陪你出去走走。”
宋淩是全職太太,早在孟栀搖出生後不久她就辭了工作,回家專心照顧她。
女兒的健康就是她最關心在意的事,女兒是她生活的全部重心。
孟栀搖接過宋淩遞來的熱茶,坐在沙發裏捧着暖手:“媽媽,我明天早上還要出門一趟。”
宋淩眉頭直皺:“明天3℃,太冷了,又是你同學約你嗎?”
孟栀搖軟軟應聲,慢條斯理的說:“我看過天氣了,明天是個大晴天,不會很冷的,我早去早回。”
宋淩心裏不大願意。
孟栀搖主動握住她的手,撒嬌般的請求:“我一定早點回來。”
她一撒嬌,宋淩禁不住心軟了。
女兒從小就很懂事,知道自己身體不好,不願意讓家人擔心,一年到頭出去玩兒的次數屈指可數,很讓他們省心。
可孩子大了也不能一直将她拘在家裏,醫生囑咐過适量的散心有助于她的身體。
宋淩妥協了:“好吧,那你們要去哪兒?媽媽開車送你去。”
孟栀搖:“不用,我同學約好了車,我們去市裏轉兩圈就回來了。”
親子鑒定流程不複雜,一來一回兩小時應該夠用了。
征得了宋淩的同意,孟栀搖就不用偷摸着出門,低眸琢磨明天穿什麽衣服出門好。
暖氣開的太足,孟栀搖後背悶出熱汗來,她準備上樓換衣服。
剛起身,宋淩忽然叫住她:“搖搖,你等下。”
宋淩挽着女兒的手,笑吟吟的說:“你去美國的簽證媽媽已經辦好了,等過完年媽媽就陪你去美國治療,那邊的醫院我和你爸爸都聯系好了,一落地就能住進去。”
孟栀搖怔然,愣聲:“不是說要等我高考完再……”
“別擔心,國外大學也很不錯的。”宋淩說道,“你的病拖不得,美國那位大專家好不容易有了時間,願意接收你,咱們得抓緊時間過去,早一天治我和你爸就早一天放心。”
孟栀搖抿唇不語。
宋淩見狀笑容淡去,嘆了口氣:“搖搖,媽媽知道你舍不得你的朋友們,但那些都是次要的,治病才是第一位,咱們得分清輕重緩急啊。”
孟栀搖凝滞的眸子動了動,聲音淡的缥缈:“那如果我回不來了,怎麽辦?”
宋淩臉一白,當即大聲呸了呸,雙眼泛起了水光,劈頭蓋臉訓斥了孟栀搖一頓。
直至孟栀搖松口答應去美國,宋淩才勉強停了下來。
“我累了,先回房間休息了。”打完招呼,孟栀搖提着圍巾上樓。
一關上門她就脫下毛衣和針織裙,換上輕薄的睡裙,身上仿佛卸下了萬斤裝備,輕松了不少。
孟栀搖喘了兩口氣,擡腳往床的方向走,下一刻停頓了下。
腳底傳來一股異樣,好像踩到了什麽,她挪開腳,低頭看了看。
是一截乳白色的東西。
孟栀搖好奇的蹲下身撿起來,拿在手裏細細軟軟的一根,不用刻意湊近就能聞到濃濃的人參味。
因為自小體弱多病,她是個藥罐子,中藥西藥吃了個遍,整個家裏沒人會比她更熟悉藥的味道,所以不會認錯的。
孟栀搖懵然。
她房間為什麽會出現一根人參須?
從哪兒來的?
她最近沒喝中藥,而且房間每天都有專人打掃,地上一根那麽明顯的人參須,打掃衛生的阿姨怎麽可能看不到。
孟栀搖覺得奇怪,沒想出個所以然來,随手把人參須放在床頭櫃上,躺倒在了床上休息。
她一覺睡到日薄西山,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今天睡醒精神好了許多。
平時不管睡沒睡飽都會心口悶痛,頭暈惡心,所以她的睡眠質量一直不怎麽好,尤其晚上總是睡的斷斷續續,經常驚醒。
趁着現在精神頭好,孟栀搖把藏在櫃子裏的材料包和絨花取了出來。
她的卧室裏放着一臺小小的縫紉機,在家裏養病的時候,她會抽空做點小手工消磨時間,分散注意力。
家裏客廳挂着的一副福祿壽三仙刺繡圖,就是她花三年時間繡完的。
她喜歡動手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東西,可以填補她心裏的某塊空虛。
*
“這個不能帶,放回去。”
“啊,為什麽不可以?媽媽也喜歡吃甜甜的食物!”
“這是我做的,不能拿。”裴以硯冷聲命令熹熹把蛋糕放回原位。
熹熹據理力争:“這是給媽媽的見面禮,昨天都沒有送禮物給媽媽!”
裴以硯繃着臉:“我自有安排,你少操心。”
熹熹當然是不信的,以前的爸爸喜歡收集各地天材地寶送給媽媽,哄媽媽開心,而現在的爸爸是根連花都舍不得送的大木頭。
她不得不替爸爸操心。
但裴以硯不知道閨女的腦瓜裏藏了那麽多彎彎繞繞,他只是堅決的捍衛他的尊嚴。
他死也不肯把出自他之手的醜蛋糕送其他人手裏。
丢人。
父女倆出了門,熹熹小老太太似的揣着小手,時不時向小爸爸投去鄙視與無奈的目光。
“爸爸,你應該像我一樣勇敢點,你那麽害羞媽媽會被其他人追走的。”
想當年爸爸為了追到妖界第一美人斷腸草媽媽,卧薪嘗膽,潛心修煉百來年,從一株不起眼的瘦弱小樹苗成長為守護一方的大妖樹靈,除了靠美貌和強大的實力,厚臉皮同樣是重中之重。
熹熹實在擔心爸爸不争氣,被其他人捷足先登。
寒風中,穿成小企鵝一樣的幼崽念念叨叨,幼崽爸爸酷酷的戴上耳機,懶散地牽着崽子到了昨天的咖啡廳。
不大一會兒孟栀搖也到了,三人結伴坐上前往市裏的車。
裴以硯為了避嫌自覺坐在副駕駛,熹熹總算找到一個能光明正大和媽媽貼貼的機會。
孟栀搖對熹熹有她自己都說不上來的天然好感,因此很樂于和軟糯粉嫩的小團子親近。
熹熹親昵地抱住孟栀搖的腰,頭埋在她軟乎乎的胸口,幸福的差點流出淚來。
知道媽媽身體不好,小丫頭沒敢把全部重量壓過去,挑了個最省力的姿勢。
和熹熹貼的越近,孟栀搖心頭的熟悉感越強烈,低頭的一剎,她終于知道了原因。
——她聞到了若有似無的中藥味。
和昨天她在家裏撿到的人參須味兒一模一樣,只不過人參須味道更重,熹熹身上的味道更淡。
孟栀搖:“熹熹,你最近在吃藥嗎?”
“沒有呀,熹熹很強壯噠,沒有生過病呦。”
前排的裴以硯小弧度勾了下唇,小崽子唯一省心的地方。
“那你近期去過藥房嗎?”孟栀搖說,“我在你身上聞到了中藥味。”
最奇怪的是這股味道主要來源貌似是頭頂,再确切點,是頭發絲。
仿佛每根發絲都放在草藥裏浸泡過一般均勻的散發着清淡的草藥香。
“因為熹熹是人參精呀。”說到這裏,熹熹停頓了下,擡頭小聲,“媽……孟姐姐,熹熹是小妖怪,你會害怕嗎?”
小朋友總會冒出天馬行空的可愛想法,孟栀搖被她逗笑了。
“你是小妖怪那也是可愛的小妖怪,沒什麽好害怕的。”
熹熹放心了,咧嘴沖她笑。
透過後視鏡瞥見這幕的裴以硯面色古怪,小姑娘的五官公認像他,兩眼彎彎的模樣卻神似孟栀搖。
一分鐘之後,他不聲不響下單了一本《民法典》。
到了親子鑒定機構,工作人員看見父女倆熟悉的臉愣了下,再一看旁邊的孟栀搖,電光火石之間全懂了。
這是一家三口都來了啊。
孩子她媽可算出現了,年紀看着也是真小啊,肯定還在讀書吧。
起初面對陌生人打量的眼光,孟栀搖會不知所措,腳趾摳地,可在看見裴以硯帶娃的情景時,她坦然了。
演一場能安撫他病情的戲而已,就當做好人好事了。
孟栀搖說服了自己,采血取樣五分鐘就做完了,鑒定結果三天內出來。
從鑒定機構出來外面豔陽高照,照得人身上暖烘烘,心情也随之放松。
熹熹走在裴以硯和孟栀搖中間,一邊挎一只手,大搖大擺的,小揪揪都搖出快樂的弧度。
從背後看真就像極了幸福的一家三口。
想着以後可能就見不到了,孟栀搖沒有主動提出回家,多陪小姑娘一會兒。
還有——
他。
孟栀搖目光從少年筆直的長腿一點點向上移,經過他的下巴、鼻梁,最後不疾不徐定格在他漆黑如墨的雙眼。
她從見過哪個男生的睫毛能那麽細長濃密,安在他眼睛上仿佛畫了眼線,平添清冷淡漠的氣質。
“……”
孟栀搖猛地意識到了什麽,倉皇垂眸。
裴以硯停了下來:“附近有家評價很高的菜館,去吃嗎?”
“去去去,熹熹要吃!”
沒人再接話。
孟栀搖感到兩股一冷一熱的視線打在她身上,短時間不會抽離,她認命擡頭,恰好與少年冷倦的眸子對上。
“你呢?”他問。
孟栀搖默不作聲的咬了下舌尖,佯裝平靜:“我們現在要去吃飯嗎?”
“嗯,中午了。”
“哦……那好。”
“是素菜館。”裴以硯低頭打車,聲音低沉溫淡,“我查過,你可以吃。”
其實葷菜也可以吃,但得适量,而且油鹽不能多,綜合各種因素考慮,保險起見他選擇了素菜館。
“沒錯,我作證!”
“爸爸昨天挑了好久,超認真的~”歡快的童音插了進來,熹熹邀功似的晃了晃孟栀搖的手指,“孟姐姐,你放心吃叭,有熹熹在身邊什麽問題都不會有的!”
熹熹作為一只小人參精身上的靈氣是任何草植精靈難以比拟的,人類長期與她呆在一塊兒會沾染上她的靈氣。
而靈氣滋養身體,即使是癌症病人站在她身邊,痛苦也能減輕很多。
更別說熹熹有意靠近孟栀搖,讓她幾近枯竭的肉/體汲取靈氣,努力煥發生機。
“多嘴。”裴以硯瞪熹熹。
熹熹朝他吐了吐舌頭,竄到孟栀搖身旁貼住。
孟栀搖不知該說什麽,眼睛是看着熹熹的,手也在摸着她的小腦袋,微微側頭紅着臉說了句謝謝。
裴以硯則以一聲幾不可聞的輕哼回應。
十一點半正是吃飯的時候,門口烏泱泱排着人,熹熹驚呆了。
這樣豈不是要排好久的隊啊,媽媽會餓肚子的。
剛抱怨兩句,裴以硯竟然就帶着他們穿花拂柳的走了進去。
“傻愣什麽,我訂了包廂的。”
熹熹豎起大拇指:“爸爸真棒~”
裴以硯昂首闊步,分明還是那張冰山臉,然而孟栀搖恍惚間看見他驕傲的勾起了嘴角。
他在高興。
因為被女兒誇了?
孟栀搖被父女倆奇特的相處方式震驚了下,她怎麽覺得熹熹在哄裴以硯。
哄的還特別順嘴熟練,裴以硯也特別受用。
高冷傲嬌爸爸x人間小甜豆寶寶?
孟栀搖低眉彎着唇,跟着父女倆落座。
一進包廂父女倆很同步的把菜單遞給孟栀搖,弄的她不好意思起來,偏偏她的拒絕無效,只得頂着兩道意味迥然的視線點菜。
這家店孟栀搖和父母來吃過幾次,味道不錯,就是太清淡了些。
她知道哪幾道菜味道能排上前五,所以點上來的菜一大一小都吃的很滿意。
熹熹坐在倆人中間,想吃什麽就指揮她爸爸夾,嘴角沾了東西就噘噘嘴巴,話都不用說一句裴以硯就會幫她擦幹淨。
父女間如此的默契,令孟栀搖着實驚訝。
她不由自主的暗想,她是不是弄錯了,裴以硯會打車會訂包廂會照顧小孩兒,能正常交談,看着不像不太精神病人。
可他昨天說的那些話,又不像正常人會說的。
孟栀搖又陷入了沉思,是哪個環節出問題了呢。
她沒注意到,此時裴以硯正在不遠處看她,等服務員端上一碗藍莓奶凍來,他把手機丢給了熹熹。
小孩兒有吃有玩,就猶如捂上了耳朵再也聽不見外界的聲音。
裴以硯清清嗓子:“那邊說鑒定結果周四前出來,我希望你得知結果後,不論結果如何都通知我一聲。”
孟栀搖沒反應。
“你不用有壓力,就算你是熹熹的媽媽,我也不會越界。”
裴以硯說出那番經過深思熟慮後的話:“熹熹主要還是由我照顧,但你也看到了,她很喜歡你,所以我希望每周放假你能抽出時間陪陪她,孩子需要母親陪伴。”
“……”
“不會耽誤你很長時間,一周兩個小時。”裴以硯見她不接話,咬咬牙又退了一步,“忙的話,一小時也可以。”
“……”
氣溫下降。
回過神的孟栀搖:“嗯?”
“或者你有其他想法?”
孟栀搖隐隐覺察出裴以硯的神色冷淡了些,乍一眼看不出情緒來,可她看到了他眼底的譴責。
他剛才和她說話了嗎?說什麽了?
不妙。
什麽都沒聽到的孟栀搖硬着頭皮回應:“沒有,我沒意見,照你的意思來吧。”
“好。”
裴以硯恢複如常,挂着還算和善的表情詢問:“吃飽了嗎?”
孟栀搖忙不疊點頭。
別人可能是客套,但她不是。
今天她意外的把整個胃都喂飽了,往常在家裏她最多吃半碗飯,很多時候吃兩口就飽了。
她對吃飯興致缺缺,導致身體更加瘦弱,如此循環往複病情當然好不起來。
今天不知道怎麽回事,她吃完了一整婉飯和半碗菜,明明進來前沒感覺到餓。
都說胃是情緒器官,或許是因為今天心情不錯,所以有了好胃口吧。
孟栀搖打開微信,柔聲問:“吃飯多少,我A你。”
裴以硯擦手的動作一頓:“不用。”
“這家店不便宜,我們都還是學生,怎麽能讓你請我,不能因為你是男生就理所當然你買單。”
“我說了不用。”昨天冒然約她出來,地點又沒選好,請她吃個飯不是應該的嗎。
孟栀搖不說話了。
“爸爸,這頓飯不是你要補償給孟姐姐的嘛,幹嘛不直說啊。”
憋不住話的小嘴替上線,熹熹恨鐵不成剛的瞅裴以硯,稚聲稚氣教訓他:“對女孩子要溫柔點,不要兇兇的,媽媽以前怎麽教你的你都忘啦。”
裴以硯額頭青筋鼓動,轉頭啧了聲,捏住她臉:“我是不是給你太多好臉色了,嗯?沒大沒小,我是你爸爸。”
被迫變成金魚嘴的熹熹:“粑粑不識好寶寶心,泥就會欺負窩。”
另一邊孟栀搖稍一想就明白怎麽一回事了。
原來他還在為昨天選錯地方的事耿耿于懷。
她還以為……
孟栀搖尴尬的不知道該看誰。
裴以硯松開女兒,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冷哼:“回家。”
三人怎麽來的又怎麽回去,父女倆把孟栀搖送到她家附近,看着她安全進了門才轉身。
她家是一整棟紅色的小洋樓,樣式是七八十年的風格,氣派又複古,在這個人均工資三千塊的小縣城裏,絕對算高門大戶。
回去的路上熹熹興致高漲,連比帶劃地誇有多好看。
快到家了裴以硯才抽空回她一句:“就那麽喜歡小洋樓?”
“像公主住的房子,哦不對,孟姐姐就是公主,公主就應該住漂亮的房子~”
童言無忌,可裴以硯聽着就是不得勁。
“我們家不好看嗎?”他揚眉提醒,“家裏的書桌、茶幾、沙發、窗簾、抱枕、冰箱貼和壁畫都是你挑的。”
熹熹:“……”
“爸爸,你真幼稚。”
說完,不理會當場石化的爸爸,蹦蹦跳跳跑去騎木馬玩。
造孽啊!
日子照常過,但對于裴以硯和孟栀搖來說相當漫長。
第三天親子鑒定報告出來了。
——DNA顯示孟栀搖和熹熹為生物學上的母女關系。
收到電子報告結果的那刻,孟栀搖腦子嗡了下,好像被從天而降的路人踹進了水溝。
離譜、荒唐、不敢置信。
為什麽她沒有一點十月* 懷胎,抛夫棄女的記憶啊!她的記憶被誰删除了??
這可能嗎?她上周才過了十八歲生日啊。
完了,小腦萎縮了。
孟栀搖緊急聯系裴以硯,将親子鑒定報告轉發了一份過去。
裴以硯掐着時間等在手機旁,提示鈴響起的一剎,他就知道結果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
和孟栀搖的慌慌張張相比,他淡定的像老僧入定。
【見面聊,老地方。】
【好。】
孟栀搖簡單打扮了一下就急急忙忙出了門,當再次在咖啡廳裏見到眉眼相似的兩張臉,腦子裏冒出一個聲音:加入他們。
孟栀搖險些栽倒。
“孟姐姐。”一個小身影遙遙招手,小鯉魚似的跳了起來,“你終于來啦。”
“別亂動。”裴以硯大手摁下不安分的崽。
他本來是不想帶上熹熹,單獨和孟栀搖談話的,但小丫頭太機靈了,他什麽都沒說,她就猜到他要和孟栀搖見面。
他用零食也哄不住,鐵了心要來,不帶就練嗓子。
沒辦法,就帶她來了。
好在小丫頭知道今天要聊的事不同尋常,除了開頭那聲,全程乖乖的安靜如雞,不打擾大人談事。
來之前孟栀搖有着滿腹疑問急于解惑,真見到了人,她卻不知該從哪裏問。
似乎從哪兒問都不太對。
相互沉默了一陣,裴以硯敘話家常般的開口:“我理解你的感受,我也是這麽過來的。”
“所以我知道你想問什麽。”
“你想問,你沒談過戀愛,連男孩子手都沒牽過,為什麽會有了一個女兒。”
“并且這個女兒已經三歲了,而你對她的存在一無所知,也從沒參與過她的成長。”
孟栀搖:“!”
太對了,她就是這個意思!
“我和你一樣。”茫然中崩潰。
同是天涯淪落人。
裴以硯回憶起半個多月前他反複确認,然後被鑒定結果連續暴擊的場景,仍舊歷歷在目。
孟栀搖愕然,自動分析起他話裏的意思。
所以他也是沒戀愛,沒交往對象,莫名其妙喜當爹?
世間竟還有這等匪夷所思的事……
知道喜提幼崽的人不止她一個,孟栀搖的慌張漸漸被冷靜取而代之。
見對方情緒穩定了下來,裴以硯不緊不慢從公文包裏掏出一個文件夾。
“現在的結果已經白紙黑字的擺了出來,你我就是熹熹的父母,那麽我們是不是能開始商量養孩子的事了?”
孟栀搖看着他的動作有些懵。
“這是共同撫養熹熹的協議。”
“?”
步驟跳的措不及防。
孟栀搖還沒從無痛當媽的驚吓中完全抽離,就已經要和對方商量怎麽養孩子,擔負起母親的責任了。
十八歲的少女迷迷瞪瞪揪了下自己,她是不是在做夢。
“這份協議內容有些多,我挑重點的幾條告訴你。”為了拟定這份協議,裴以硯挑燈夜戰,把未成年人保護法和民法典翻了個遍,只等她簽字就可以送去公證。
“熹熹主要跟我生活,我負擔她全部的生活費、學費,經濟方面不需要你付出,但我希望你可以承擔母親的部分義務,比如陪伴。”
他大她兩歲,多承擔些是應該的。
類似的話上次也和她說過,她答應了,所以不再額外贅述。
“至少陪伴她到成年,成年後你想不想來,我都不會勉強你。”裴以硯邊說邊觀察孟栀搖的神色,見對方沒異常才繼續說,“最後是你我之間的關系。”
孟栀搖怔了怔。
他說:“我們情況特殊,不同于普通父母,所以各自嫁娶自由,可有一點我想強調一下。”
“我很确定在熹熹成年之前我不會發展任何戀情,我不要求你像我這樣,不過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不要帶伴侶來看熹熹。”
他措辭極為客氣含蓄,孟栀搖還是不由得臉頰發燙。
她急忙表态:“我不會的。”
他多慮了,她甚至活不到二十歲。
這麽一算,她也只能當熹熹兩年的媽媽,孟栀搖清軟的水眸黯淡了一截,情不自禁望向三歲的小姑娘。
“謝謝,那份協議你抽空看一看,沒問題的話簽個字,以後我們就按協議走。”
孟栀搖看了裴以硯一眼,搖搖頭:“我不同意。”
裴以硯皺眉,正色:“是哪條不滿意?”
“都不滿意。”
裴以硯臉色微變。
孟栀搖不擔心他以為她在找茬,她暗自給自己鼓了鼓勁,輕聲說:“既然熹熹是我的孩子,那麽我有撫養她的義務。”
前後不到五分鐘,她就進入了新角色。
“她的衣食住行我願意承擔一半,我也會盡母親的責任多陪她,參與她的成長,不局限于一周幾個小時,我會做到更久。”
樂觀些想,也許熹熹就是上天賜給她的禮物,她重病纏身注定無法像正常人那樣順利結婚生子,熹熹的出現讓她直接跳過繁瑣的步驟,直通人生新角色,無痛當媽也可以算一種幸運吧。
走向和預計偏離,裴以硯眼神變清澈了兩分:“好,我拿回去修改。”
“這段時間你花了多少錢?我A給你。”
孟栀搖家境富裕,逢年過節收到的紅包都攢了起來,卡裏有十幾萬,手頭很寬松。
“沒算,下個月再開始吧。”裴以硯花錢随意,又沒記賬的習慣,花出去就懶得算。
【您有一筆待收轉賬】
【2000】
“我的一點心意,收下吧。”
裴以硯長眉微聳,點點頭收下了。
眼見父母該聊的都聊了,熹熹立馬不裝了,從爸爸身邊跳下跑到媽媽身邊。
悄咪咪的問:“孟姐姐,熹熹給你的護身符你有好好帶着嗎?”
孟栀搖頓了頓,語帶歉然:“抱歉熹熹,我弄丢了。”
頭發絲實在太細了,一不留神就沒了,不知道是掉在路上還是家裏,找都沒法兒找。
“不對,沒丢。”自己的須須在哪裏熹熹能感應到,“就在你家裏呀。”
因為有人參須陪在媽媽身邊,媽媽的氣色都好了一些,這三天一定睡很香~
她清淩淩的杏眼彎着:“孟姐姐,熹熹人參須須你一定要帶随身帶着,不要忘記了,它可是你很重要的夥伴。”
“什麽人參須?”
孟栀搖聽得雲裏霧裏,頭發絲和人參須——
!
等等。
她莫名一個激靈,難道那根莫名其妙出現在她卧室的人參須是熹熹給的?
“人參須就是熹熹的頭發,因為熹熹是小人參精嘛。”
又來,這丫頭對人參精的執念也太深了。
裴以硯在心裏哔哔,熹熹卻有所察覺似的瞪了他一眼:“笨蛋爸爸,你等着瞧,可不要被熹熹的真身吓尿褲子。”
“?”
裴以硯氣得肝兒疼。
那頭,小團子撅着腚,和孟栀搖說着悄悄話:“媽媽,你跟熹熹回家,熹熹給你表演節目看。”
小丫頭神神秘秘,整個崽都在發在光。
孟栀搖原本顧忌着去裴以硯家不好,畢竟他們接觸不深,男女有別,應該避嫌的。
但——
熹熹是她女兒,媽媽去女兒家,和女兒共度親子時光不是名正言順,天經地義的事嗎?
孟栀搖心安理得的放下包袱,和熹熹回了家。
進門不久,她和裴以硯雙雙眼前一黑,世界觀轟然倒塌,碎的稀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