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隋風呆愣愣地仰臉看着施臨卿, 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

其實施臨卿的內心也并不如他表現出來的這般鎮定從容,但好在他比較會裝。

他一開始還在緊張地等待着隋風的回應,可随着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隋風還是那副呆若木雞的模樣, 施臨卿心裏的那點忐忑就又變成了好笑。

他不着痕跡地輕撚指腹, 有些懷念剛剛那一下柔軟的觸感。

可愛的人果然哪裏都很可愛, 就連臉蛋的手感都這麽好, 嫩得跟豆腐似的,像是能掐出水來。

但施臨卿還是忍住了再次上手的沖動。

兩個人的關系本來就尚不明朗,要是再被隋風當成随時随地動手動腳的流氓, 那他可就得不償失了。

剛剛那句表明心意的話,其實并不在施臨卿的計劃之內。

天時、地利、人和,現在一條都沒占到。

更何況這樣鄭重的話, 就算不在一個正式的場合,找一個合适的機會說出口,也不該是在一個普通的夜晚, 散漫又随意地在一間書房說出來的。

無論結果如何,這個過程總歸顯得不夠浪漫。

可剛剛他們談的那些話, 又讓施臨卿再也按捺不住了。

什麽步步為營,什麽精心籌謀,什麽徐徐圖之,全部都被他忘在了腦後。

他不怕被隋風知道他的嫉妒,卻怕自己一無名分,二無立場,甚至連嫉妒的心思都不配擁有。

這句話說出口之後, 哪怕只是作為一個愛慕者存在, 那他也是光明正大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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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對視半天, 隋風才終于有了反應。

然後這反應,卻不屬于施臨卿預想中的任何一種。

只見隋風面露痛苦,表情甚至稱得上龇牙咧嘴,按着他的輪椅,動作極慢地站了起來:“我,我不行了……”

施臨卿立刻緊張地伸手扶住他:“怎麽了?!”

難道是他突然表明心意,給隋風帶來的刺激太大,讓隋風突然……

施臨卿不敢再想下去,立刻拿起手機聯系醫生,還準備喊人進來。

隋風卻攔住了他:“不用……”

施臨卿一把握住他的手:“哪裏不舒服?要不要緊?”

他的神态早已不複原來的高傲從容,只剩下焦灼和擔憂。

“隋風,說話。”

“別怕,有我在。”

隋風稍稍緩過勁來,才顧得上回答他。

“沒事,就是蹲太久,腿麻了——嘶。”

施臨卿:“……”

隋風自顧自地哼哼着蹦跶,施臨卿自顧自地尴尬着沉默,就這樣過了幾分鐘,隋風終于恢複了過來。

而剛剛那暧昧且糾結的氣氛,就又這樣煙消雲散了。

施臨卿有些沮喪地想,這次他估計是等不到答案了。

隋風本來性格就有些優柔寡斷,只是剛剛氣氛正好,他又直接把話挑明,才讓隋風難以逃避,不得不當場給出回應。

而現在呢,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被中途打斷的氛圍,沒那麽容易再續上,就像施臨卿難得不受理智控制生出的沖動和勇氣,也沒那麽容易再一次攢起來一樣。

果然,隋風一好過來就開始裝傻,好似剛剛什麽也沒發生過,施臨卿什麽也沒說過一樣:“我有點困了。”

施臨卿自嘲一笑,卻沒有再說什麽,只配合他道:“去睡吧,早些休息。”

隋風欲言又止,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他看清了施臨卿臉上的難過。

他也感覺到了自己的心髒一緊。

他想,他可能真的很壞。

可他真的還沒有做好準備。

喜歡是一回事,在一起卻又是另一回事。

即使不提他們兩個之間懸殊的地位、財力和權勢,只看他們兩個人,隋風也依然覺得自己配不上對方。

傅懷裕把他當成施臨卿的助理時,他就感覺到了。

這場從最開始就不被任何人看好的契約訂婚,一直是衆人眼中笑話一般的存在。

在旁人眼裏,他就是個一無是處的毛頭小子、被親戚推出去攀高枝的工具。

他有且只有一對好父母,而他們現在還已經不在了。

而施臨卿是什麽人物?

年少時就驚才絕豔,光芒四射,稍稍年長一些之後,就開始蘿白在商界運籌帷幄,翻雲覆雨。

即使後來不幸遭遇意外,天之驕子一朝跌落谷底,那谷底也只是相比于他的從前而言。

對大多數人來說,即使他已經身處谷底,所處的高度也依然令常人難以企及。

那些沒有教養的人再怎麽惡意嘲弄他的腿他的傷,也只敢像陰溝裏的老鼠一樣躲在暗處。

當着施臨卿的面,他們依然要谄媚讨好,曲意逢迎。

對隋風來說,也是這樣的。

他一刻也沒有忘記過,他和施臨卿是因為那場荒唐的聯姻才被短暫綁定在一起的。

如果不是顧曼纭想要找一個根本配不上施臨卿的人來折辱他,如果不是何家人為了金錢權勢還有何安怡的病把他推出去,他可能連結識施臨卿的資格都沒有。

即使有幸結識,得到了施臨卿的照顧和指點,見識過施臨卿的溫柔和脆弱,隋風也始終很清楚,他和施臨卿幾乎是兩個世界的人。

他費盡心思想要得到的,在施臨卿眼裏可能就像螞蟻一樣,渺小到根本不值一提。

他機關算盡想要毀掉的,在施臨卿眼裏可能就像垃圾一樣,看一眼都是浪費時間。

最開始察覺到施臨卿對他表露出好感的時候,隋風既忐忑,又得意。

忐忑的是怕自己應付不來,得意的是施臨卿這樣優秀的、高高在上的人,居然也會青睐于他。

可随着他和施臨卿的接觸越來越多,漸漸意識到自己似乎也被撥亂了心弦的時候,隋風心裏只有忐忑日甚一日,那點得意卻早就消失不見了。

他根本得意不起來了。

施臨卿會看中他什麽?

看中他性格溫順,還是看中他長得還算不錯?

總不能是看中他吃飯吃得香,睡覺睡得死吧?

他根本想不出自己有什麽值得施臨卿喜歡的地方。

即使有那麽一點點,也不足以讓對方喜歡他很久。

被他人愛使人自信,愛他人卻又難免會使人自卑。

隋風走了。

施臨卿靜靜地看着他猶疑不決地離開,始終紋絲不動地坐在原處。

沒有人知道,他正死死咬着自己的牙,生怕稍微一松,就會無法自控地開口挽留對方。

那太不體面了。

最重要的是,他不想逼迫隋風。

想拿下一個大項目,都需要提前數月甚至數年做好周全的準備,世上哪有那麽多一蹴而就的好事?

更何況隋風不是什麽冷冰冰的項目,他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那些心照不宣的暧昧不是假的,不是他的幻想,所以他知道隋風對自己并不排斥,這就夠了。

是他太心急,太魯莽,連一個浪漫的告白場合都沒有準備,就這樣突兀地開了口。

這不是表白,是打擾,是冒犯,是不合時宜。

隋風不置一詞的反應才是對的。

如果就這樣輕易地相信并接受,他都要替隋風委屈。

道理他都明白,但……

他還是真切地感受到了心髒一陣刺痛。

施臨卿僵坐在原地,表情很空。

突然,門又“吱呀”一聲開了。

施臨卿的眼中猛地綻出了光芒。

是隋風!

他後悔了?

決定接受他?

還是……決定跟他把話說清楚,從此再不來往?

想到這裏,施臨卿就又冷靜了下來。

他明明已經心如擂鼓,卻還要故作鎮定,平靜地問:“怎麽了?”

隋風蹭進門,堅定地一步一步朝他的方向走來。

咚、咚——

他每往前走一步,施臨卿的心髒就要劇烈地震顫一下。

直到他走到施臨卿的面前,伸出手——

施臨卿的指甲深深陷進了自己的掌心。

然後眼睜睜看着他拿起了桌上的杯子。

隋風不太好意思地沖他一笑:“剛剛忘記把牛奶杯子拿走了,我拿去廚房洗一下。”

施臨卿:“……”

他壓下舌尖的苦澀,冷酷地點了點頭。

隋風拿着杯子出了書房,又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

确認施臨卿狀況還好,他的內疚感就稍稍減輕了一些。

入夜,向來睡眠質量絕佳的隋風難得失眠,裹着空調被在床上滾來滾去,卻怎麽也睡不着。

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他一件一件地回想着。

但無論想什麽,腦子裏揮之不去的都只有施臨卿的臉。

施臨卿護着他,冷着臉說:“他是我的未婚夫。”

施臨卿摸他的臉,說:“我喜歡你這樣的。”

施臨卿一臉平靜地目送他離開,可他分明能感受到對方周身萦繞着的難過。

隋風扯住被子,一把蒙住腦袋,把自己悶在被窩裏低聲宣洩:“煩死了!”

話音剛落,窗外突然“轟隆”一聲,緊接着是吵鬧的嘩啦聲,頓時大雨傾盆。

隋風一僵。

難道是老天也看不慣他這個只享受暧昧卻不願負責的渣男,準備打雷來劈他?

這個想法只一閃而過,他就瞬間反應了過來,記起上個雷雨夜,還有在他懷裏抖如篩糠、冷汗淋漓的施臨卿。

隋風立刻從床上跳下來,再也顧不上別的,穿上拖鞋就往施臨卿的卧室跑。

一片漆黑的房間裏,床上鼓起了一個小山包,施臨卿果然又躲在裏面。

隋風掀開被子鑽進去,緊緊抱住了他,一回生二回熟地拍着他的背安撫:“沒事了,沒事了,別怕。”

這次沒有隔着被子,隋風更能感受到手下這具身軀顫抖得有多麽厲害。

他聽着施臨卿急促的喘息,心疼到幾乎想落下淚來。

偏偏在這麽痛苦的時刻,施臨卿還要分神喚他。

隋風連忙應道:“我在,我在。”

“你不該來。”施臨卿抓緊他的衣領,“你來了,我就……”

他連聲音都在發抖,語氣卻發狠似的:“我就……再也不會放手了。”

隋風只顧着心疼,還沒反應過來他這話的深意。

下一秒,他的唇上便落下了一個溫熱卻并不溫柔的吻。

作者有話要說:

新的一年從甜蜜的吻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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