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榮令行的成年禮如期在吉星公館舉行了。
提前半年就開始籌備, 榮家父母對這場儀式的重視可見一斑。
而十七歲的最後一天,榮令行是和他最好的朋友隋風一起度過的。
他們已經很久沒有睡過同一張床了,雖然幾乎每天都見面,可現在再并肩躺在一起, 依然像八百年沒見過了似的, 有說不完的話要聊。
“明明感覺你前幾年還是個圓滾滾的小豆丁, 現在居然也長大了。”隋風感慨道。
榮令行得意地撩了把頭發:“那是, 也不看看我是誰?”
“明天開始就是成年人了,未成年人保護法也不能保護你了,做事別再那麽莽撞, 學着沉穩點,小心惹出禍來。”
要是換成別人這樣對榮令行說教,他才不耐煩聽, 可說這話的人是隋風,他只撇撇嘴:“知道了——你明明也沒比我大上幾個月,怎麽跟我爸一樣, 一副老頭腔調?”
隋風哭笑不得地捶了他一拳:“你說什麽呢?榮伯父才多大歲數,怎麽就老頭了?這話讓他聽見, 你可就完蛋了。”
榮令行嘚瑟道:“怎麽完蛋?反正他又不會打我。”
榮西廷看着威嚴,但其實對榮令行并不算嚴厲,榮家父母可以說是嚴母慈父的配置。
“對了,你給我準備的到底是什麽禮物?一直神神秘秘的,現在總能告訴我了吧?”
“現在不行,說出來你就不期待了。再說,哪有人十七歲就收十八歲生日禮物的?”
“我當時可是提前半個月就跟你說了, 我準備的是什麽禮物。”
“那是你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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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嘁, 你又人身攻擊!”
榮令行這幾天一直沒閑着, 被江雪和造型設計師一起拉着試這個試那個,消耗了不少精力,所以沒跟隋風說上幾句,就不知不覺睡着了。
隋風一直等他睡熟,才輕手輕腳地爬起來,悄悄關上了房門。
他沒有收到過榮家發來的請柬,但原因當然不是他們不希望自己出席。
他會作為榮令行的發小兼摯友陪在他身邊,而非以賓客的身份出現。
按照榮伯父的意思,他已經很久沒在這樣的正式場合出現過,恐怕很多人已經忘了,他才是隋家和華臻真正的繼承人。
先前他年紀小,沒成年,連監護權都掌控在旁人手裏,所以不宜太過高調,否則不僅不會被這些注重利益的商人放在眼裏,說不定還會引來試圖利用他的有心人。
但現在不同了。
他成年之後,這段監護關系在法律上就已經自動解除了。
即使隋蘭若依然是他的姑姑,即使她依然擁有一部分繼承權,但只要隋風別放棄自己的權益,那就還有機會重回華臻——尤其在何兆振父子肉眼可見不靠譜的情況下。
名正言順繼承人什麽的,外人才不會在意,說不定還會為這場家族內部争鬥的大戲暗暗叫好,并随時準備趁亂分一杯羹,畢竟仁慈和善良是致富路上最大的攔路虎。
但如果這個繼承人足夠優秀,有能力又有膽魄,那扶持一把,作為長久互惠的助力,也未嘗不可。所謂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如果在他最落魄的時刻給予一點微不足道的幫助,之後說不定就能獲取遠超于付出的回報。
榮西廷将這些人的心理揣摩得很到位,因為他自己也是這樣的商人。只不過隋家跟他的交情很深,隋風更是他親眼看着長大的孩子,所以他願意為隋風考慮這些,與利益無關。
財富積累的助力有很多,而對于一個涉世未深的年輕人來說,影響最大的那個,除了家族的財力,就是所處圈層的人脈了。
他們為榮令行舉辦這樣盛大的成年禮,多多少少也有這方面的考慮。
起初隋風并沒有考慮到這一層,因為他和榮家人太熟了,無論怎樣安排他,他都不會覺得奇怪。
但是施臨卿一聽到這件事,立刻就反應過來,這樣的安排多多少少有替他撐腰的意思。
所以當隋風說要在榮家留宿一晚的時候,施臨卿竟然沒有多餘的詢問和阻攔,只“嗯”了一聲,雖然聽起來還有點不情不願的。
只不過答應是答應了,他卻還是一如既往地小心眼。
隋風打開手機的時候,就發現他的對話框已經攢滿了一排未讀消息了。
起初還是故作不在意的試探,問他吃飯了沒有,在別人家有沒有待得不習慣。
到後面就愈發懶得掩飾,說他們兩個湊在一起肯定要嘀嘀咕咕唠上一整晚,囑咐他別聊了,晚睡的話明天會有黑眼圈。
直到最後,他終于忍不住暴露了自己的真面目:“榮家給你準備客房了吧?跟主人同睡恐怕不太禮貌。”
看得隋風忍俊不禁,只覺得這樣的施臨卿可愛得要命。
這個詞用在施臨卿這樣的大佬身上其實有點違和,不,是相當違和。起碼沒有任何一個陌生人在初見他時,會聯想到這樣的形容詞。
但隋風是真的覺得,施臨卿對他而言就像一座寶藏礦山,挖得越深,越能發現那些隐秘而珍貴的寶物。
他沒有回複消息,直接撥了電話過去,鈴聲剛剛響起,施臨卿就秒接了起來。
隋風忍不住打趣他:“你剛剛難道是在吃醋嗎?”
施臨卿輕笑一聲,從聽筒裏傳出來的聲音分外撩人:“怎麽可能,我會那麽幼稚?”
隋風嘀咕道:“那可不一定。”
畢竟戀愛使人變傻。
他的聲音太小,施臨卿沒聽清:“你說什麽?”
隋風眼睛一轉,試探道:“我說……這裏好像沒有多餘的客房了。”
施臨卿立刻警覺了起來:“那你要睡在哪裏?”
他頓時把自己“大度”同意隋風留宿的事情忘在了腦後:“我去接你回來,明天早些趕過去也不遲。”
隋風體貼拒絕:“不用,這也太麻煩你了,我和榮令行擠一擠就好,反正他的床足夠大。”
施臨卿:“……”
隋風憋笑聽着他驟然變粗的呼吸,煽風點火道:“你應該不會吃醋吧?畢竟你可不是那麽幼稚的人。”
“……”
施臨卿糾結片刻,最終還是不願隋風和別人同睡一張床的念頭占了上風,咬牙承認道:“我會。”
雖然這樣坦白很沒面子,尤其剛剛他才義正辭嚴地反駁過,現在更像是在打自己的臉了,可是他在隋風沒面子的經歷難道還少嗎?
在愛情面前,面子本來就一文不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隋風撲在客房的大床上,爆發出一陣大笑來,直到笑夠了,才說:“我逗你的。”
榮家夫婦把他當半個兒子,榮令行更是拿他當親哥哥一樣,他當然在這裏有着屬于自己的房間。就算真的客房告罄,也不會有人占用他的房間。
施臨卿先是松了口氣,緊接着又不滿了起來:“你騙我?”
隋風現在對這個字非常敏感,連忙心虛道:“怎麽會?我是那種人嗎?”
雖然他真的是。
但也不妨礙他無辜地申明自己的清白。
施臨卿只不滿了片刻,就又被隋風不要錢似的甜言蜜語哄忘了,畢竟這本來也不是什麽大事,戀人之間的小情趣罷了,哪裏就到那麽嚴重的地步了?
兩個人講了好一會兒電話,才不舍地挂斷,各自休息。
假期結束,隋風開學,他們已經整整一星期沒見過面了,都很期待明天用更好的姿态去見對方。
翌日,槐城幾乎大半的頂級豪車都聚集在了吉星公館的停車場,引得偶然經過的行人駐足旁觀。
這場儀式幾乎是由榮令行的母親江雪一手操辦,場地內外的每一處細節都被設計得精致巧妙,就連犄角旮旯也沒有放過。
隋風穿着跟榮令行款式相似,但細微之處有諸多不同,整體也相對低調的禮服,跟他一同出現在衆人面前。
接下來的儀式上,他沒有搶榮令行這個主角的風頭,位置卻被安排在榮西廷夫婦身邊,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這是在昭示他和榮家之間的親密關系。
隋風的視線從賓客席上緩緩劃過,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
雖然只是他單方面研究過人家的資料,這些豪富權貴完全不可能對他這個毛頭小子有什麽印象。就算跟他的父母有過緊密往來的那些人,也至少有四五年沒再見過他,根本認不出現在的他來了。
但是沒關系,遲早有一天,他會讓所有人都記住他的名字。
當然,也并非所有的面孔都是和善的。
比如座位被安排在角落的隋蘭若和何兆振,身為夫妻,本該親密地坐在一起,現在居然讓他們的兒子何瑞程擠在兩個人中間。
表面看起來是和睦的一家人,實則很容易看出,這對夫妻的婚姻關系正岌岌可危。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隋蘭若就暴瘦了一圈,精致的妝容也擋不住她臉上的憔悴,看來丈夫出軌這件事對她的打擊相當之大。
還有那個曾經當面挑釁他和施臨卿的傅懷裕,正面色陰沉地盯着坐在第一排的施臨卿……的後腦勺。
現場的賓客座次極為講究,幾乎完全代表着權勢與財富的比拼。
傅懷裕或許還以為傅家還像當年一樣跟施家不相上下,但他所處的座位足夠令他意識到現實。施臨卿可以坐在第一排近乎正中央的位置,而他只能隔着兩排寬大的座椅,惡狠狠地盯着施臨卿的後腦勺。
最諷刺的是,施臨卿是靠自己的能力,把施家帶到了現在的位置,而傅懷裕現在能坐在那裏,還是作為他父親的附屬品。
隋風收回目光,不再分神給這些無關緊要的人。
至于緊要的人嘛……一個正在臺上致辭感謝賓客,一個正坐在他旁邊的旁邊,中間還隔着一個和藹的老者。
隋風一邊敬業地為榮令行流暢的致辭鼓掌,一邊又忍不住往右邊偷瞄。
雖然這樣好像不太禮貌,但是只看一眼,應該……沒什麽問題吧?
他只是想看看施臨卿出席這種場合會不會不習慣,畢竟大家都坐在座椅上,只有他坐的是輪椅,他怕施臨卿為旁人的目光感到不自在。
然而下一秒,隋風就為這個舉動懊悔了起來。
坐在他和施臨卿中間的那位老者敏銳地扭過頭來,眯起眼睛問他:“你在看我?”
隋風:“……”
這老頭兒明明面相很和藹,可這種感覺,怎麽跟初見時施臨卿給他的那種壓迫感一模一樣?
他剛想否認并致歉,就聽那老頭兒哼了一聲:“臭小子,總算認出我來了,我忍半天了。”
作者有話要說:
隋風:(懵)我不是我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