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級級
第29章 級級
勞累一天的向導睡得并不踏實, 迷迷糊糊地叫着別人的名字,名字時不時會更換,烏曜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呼吸重了一瞬,接着像被高溫蒸發的水滴,連最後一縷氣息都壓抑住。
門口的哨兵聽到了和自己名字相近的另一個名字, 聽得清清楚楚,沒有任何聽錯的餘地,狼耳煩躁地抖了一下,接着又小幅度地抖了一下。
就今晚, 他會做個“眼盲耳聾”的哨兵, 故意聽不清看不到,聽她深深淺淺地叫“他的名字”。
驀地,向導的聲音往上一飄, 陌生的名字被她以格外婉轉的輕嘆念出來:“梅奴……輕一點……可以用你的鹿角嗎?我好喜歡它……”
戎予皺起眉,轉頭看向他身邊的副隊, 他的名字叫梅序,挺拔冷肅了一天的鹿族副隊此刻卻有些狼狽,捂着眼睛,指縫間不知是他打的金屬釘在發光,還是真的有亮晶晶的液體溢出來。
他的呼吸也有些失序,勉力壓低聲音:“隊長,我……我得出去……我控制不住……”
戎予嗯了一聲, 聽着他的副隊跌跌撞撞地往帳篷外走, 到了門口, 被黑狼哨兵按在一邊。
訣隐在梅序耳邊咬着牙問:“平時裝得人模人樣,混到她身邊你就暴露原形了?你這個卑賤的魅魔讓她做什麽夢了?停下來, 別讓我咬碎你的喉嚨……”
戎予走過來:“放開他,我會善後。”
“善後?”訣隐冷笑,壓着火氣,聲音極輕,“戎奴,你要進到她的夢裏,把梅奴沒做完的事情做完嗎?”
“你抓着他不放,向導小姐就會越陷越深。”戎予面對異化狼的諷刺,依舊嚴肅正氣,“讓他出去,我會把夢終止。”
深綠的獸眼看了戎予片刻,松開手指,鹿族哨兵指縫的銀色粘液有些凝成蠟狀,有些則滴了下來,短短一夜,原本兩叉鹿角就長出了新的叉芽,新生的鹿角粉嫩柔軟,覆着極短的絨毛,一看手感就很好,只是對鹿角的主人來說,它們異常敏感,就連風吹過,都痛癢得不行。
他不敢再多停留,大步走過門禁,氣流帶起異香。
留下的哨兵們下意識吸氣,接着又屏息,禁止那種帶有特別作用的香氣鑽進他們的身體裏。
戎予要回到原位的時候,黑狼逼近,輕聲問:“你不會悄悄地也發晴了吧,戎予隊長?那你可不應該再靠近她了。”
“不會。”戎予還是很冷靜,“我的眶下腺從來沒有分泌過淚液……”
“淚液?”訣隐勾起唇,“銀夜還差不多。”
戎予皺起眉,不喜歡他這個說法:“訣隐隊長請自重。”
訣隐沒再出聲,還守在門口,眼睛緊盯着戎予,無聲地逼迫他快點兒将輕聲嗚咽的向導從錯誤的夢境裏帶出來。
樣子兇狠,狼耳卻時不時便被那像用羽毛在心尖掃來掃去的細微聲響刺激得抖一下。
那個聲音又輕輕喚出一個名字:“戎予隊長,你也來了……”
訣隐利齒發癢,在他快要按捺不住自己的當口,向導的夢境終于回到正确的軌道,不過她還是在哭:“嗚,不能學了,真的不能學了,知識太多,我得等一下……”
訣隐盯着地上的某一點,像是被氣笑,輕嗤了一聲。
他們在黑暗裏受着她無心的折磨,可她呢?她想的竟然只有學習。
真是……訣隐仰起頭,靠在牆上,拉抻開的脖頸線條中喉結的位置突出性感,都想到學習了,為什麽不能想想他呢?
如果她叫他,哪怕只有一聲,訣隐的喉結慢慢滑動,狼尾将自己的腰腹纏緊,餘下的尾巴尖圈在退根。
卿鳶深吸了口氣,睜開眼睛,她做噩夢了。
夢到學過的東西全都忘了,圍着她轉圈,每個轉到她面前都會停下來,陰恻恻地問她自己是誰。
太恐怖了!
卿鳶慢慢吐息,讓自己的心跳平複下來。
但是為什麽會這麽熱,這麽口渴呢?而被子裏卻又感覺有些潮濕,不知道是汗還是什麽。
卿鳶心跳慢下來,耳朵卻越來越燙,小心翼翼地側頭往哨兵們所在的位置看。
誰把燈關了?她都看不清烏曜他們了,卿鳶眯起眼努力想要看清黑暗裏模糊的輪廓。
卿鳶被門口幽深的綠光吓了一跳,想起那應該是瘋狼的眼睛,仍然有些警惕,他大晚上不睡覺盯着她幹嘛?不過等她想要再看看的時候,幽幽的綠光不見了,她剛剛看到的好像只是她神經緊張之下産生的錯覺。
卿鳶看了一會兒,确定黑狼老實地待在門口後,沒再管他,打開光腦。
訣君半個小時前聯系過她,卿鳶跟他确定方便視頻後,戴上耳機,抓了個小應急燈,把被子拉過頭頂,給訣君打過去。
對面是黑屏,卿鳶趴在枕頭上,小聲叫他:“訣君隊長……”
狼王知道他現在的狀态瞞不了她,把鏡頭對向自己:“對不起,卿鳶向導,我現在的樣子很難看。”
卿鳶捏住枕頭的角角,她能從投影中感覺到訣君今天負傷情況很嚴重,但親眼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的身上整理過,換了新的作戰服,看不出什麽傷口,可側臉到脖頸處都是翻湧着毒霧的灼傷痕跡,看起來很是猙獰恐怖。
狼王有些難堪地側了側臉,想把醜陋的樣子藏起來,又怕影響她觀察,強行讓自己以端正的姿勢接受她的注視,脖頸處的青筋浮起。
卿鳶知道狼王不願意讓人看到他如此脆弱狼狽的樣子,很快收回目光,打算催動精神鏈:“我來幫你治療吧。”
訣君叫住她:“抱歉,卿鳶向導,我們這裏的情勢有些嚴峻,今晚安排了緊急會議,我的時間不多。”狼王看着屏幕,眼底顯出眷戀,不過很快就将情緒收好,“跟向導彙報完我的情況就要回去,不用擔心我,執行任務中,這樣的傷勢是很常見的。”
他還要帶着傷開會?卿鳶頂着被子坐起來,小聲但很有感情:“不行,你的傷口面積那麽大,如果一晚上不管毒素,它們滲透到你的全身,甚至整個精神體的,你本來就有舊傷……”
看狼王還想安慰她自己沒事,卿鳶皺起眉,抱起應急燈,幽幽的燈光趁着她幽幽的目光:“訣君隊長,這個時候,你應該聽從向導的命令。”她也不想用向哨關系來壓他,可如果不管他,他明天真的會頂着這一身傷繼續作戰。
不過,她也不想影響他的任務,卿鳶深吸了口氣,準備好拼盡一切沖刺:“給我十五分鐘,就十五分鐘,讓我大治特治。”大治特治(劃掉)大吃特吃。
“不,那麽急,向導會很難受的。”訣君搖搖頭,看卿鳶又要皺起眉,抿了抿唇,雖然竭力保持冷靜,耳朵卻還是因為過于難為情而有些發燙,“如果向導不介意的話,我可以一邊開會,一邊接受你的治療。”
她不介意啊,但是,卿鳶有點擔心訣君:“你可以嗎?”他的傷那麽嚴重,治療起來反應應該會比較大,被會議上的其他人看到,會不會不太好?
訣君緩緩吸了口氣,胸膛将繃起來的作戰服撐得更緊:“我可以忍住,不會讓向導難堪。”
她不會因為他感到難堪啊,卿鳶還想說什麽,但訣君的副隊已經來通知他,其他小隊的隊長在等他了。
訣君應了一聲,站起身,他也拿了耳機,只戴了一邊,對副隊點頭:“請他們進來吧。”
光腦被他放在旁邊,沒有刻意遮擋,但別人不特意看過來也看不到,而且這麽放卿鳶的視角很好,可以把一會兒參加會議的哨兵都暗中觀察到。
訣君看着抱着應急燈的向導:“今晚很危險嗎?”
卿鳶聽到他的問話,嗯了一聲,又把聲音壓低了些:“有點吧,不過戎予隊長安排好人保護我了。”
訣君沒再多問,讓精神鏈深入到狼王精神巢的投影,輕聲說:“我開始了。”
訣君微微點頭,看向走進來的哨兵,神色依舊,只是微微攥緊了手指。
卿鳶現在很熟練了,不敢讓小水珠吃得太猛,讓訣君太過難受,但無論她還是小水珠都要饞瘋了。
訣君今天的傷口實在太可口了。
為了轉移注意力,卿鳶把目光放到進到畫面裏的哨兵身上,眼睛微微睜大。
這幾個哨兵隊長都戴着那種把整個腦袋都包進去的金屬面具,造型恐怖的金屬面具看起來都很有年頭了,甚至還有鏽跡,這讓它們固定在哨兵臉上,脖頸處的卡扣看起來更加恐怖,讓卿鳶想到了古代羞辱折磨囚犯的酷刑面具。
好疼好疼,卿鳶的幻痛症又犯了。
卿鳶無法通過厚重且浮誇的面具看到他們的表情,所以也不确定他們是否發現她的存在。
應該沒有吧,卿鳶看他們都是目不斜視地走過去坐下的。
只有一個面具上有個金屬長鼻子的哨兵隊長稍微向她這邊偏了偏頭,似乎嗅到了什麽味道。
卿鳶老實地趴在枕頭上,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長鼻子哨兵把頭轉了回去,再沒看向這邊。
卿鳶發現自己的心跳在剛剛加快了,似乎她的身體更清楚,對方已經察覺到她的存在了。
不管了,卿鳶收回注意力,小聲問訣君:“這個速度可以嗎?”
訣君剛聽完了一個哨兵隊長的彙報,又聽到她的問話,點頭:“可以。”頓了頓,“但明天的清除工作,如果能夠再加深一點會更好。”
這話也是在跟她說吧?卿鳶試探地叫小水珠放開一點,對看起來只是在認真開會,絲毫沒有顯露其他異常的狼王說:“受不了的話,就告訴我。”
訣* 君應了一聲,看向提出另一個想法的哨兵隊長:“嗯,不用顧忌太多,我和我的隊員還能堅持,後方不用擔心,你們把握好自己的節奏,放開手腳去做。”
明白,卿鳶會意,讓小水珠不用再收斂了,她趴到枕頭上,閉上眼,把自己的意識也完全灌進狼王的精神巢投影。
巨大的銀狼在忍耐極致的煎熬,咬着自己的尾巴,身體用力地蜷縮着,卿鳶輕輕嘆息了一聲,用精神鏈安撫它。
銀狼從緊咬的齒間與毛茸茸的尾巴中發出一聲嗚咽,蓄滿力量的肌肉可憐兮兮地抽搐着,卿鳶将自己的意識也覆蓋上去,這是她新學的,精神安撫方法。
有意識地讓自己的意識與自己高度同步,這樣精神體就能更清晰地感受到她,譬如此刻,如果她把新學的知識實踐得很好,銀狼就能感覺到她在擁抱它。
她好像做到了,銀狼向她的懷抱蹭了蹭頭,她再接再厲,試着把被它咬得濕漉漉的大尾巴拿出來。
“會咬壞的。”應該說已經咬壞了,卿鳶皺眉,看着滲出血跡的大尾巴,輕輕摸了摸。
剛開始那條毛茸茸的尾巴勉強還能忍住,顫抖着保持安靜,然後難過地甩了甩,最終屈服于自己的欲念,圈住了她的手。
卿鳶動了動自己的手,和意識高度同步後,她的感官也更清晰更具體,她甚至能将狼尾的毛發中挑出一根,捏緊,在指尖揉搓。
她的實驗,讓銀狼又抽搐了一下,她趕緊放開。
銀狼反應這麽大,訣君真的沒關系嗎?卿鳶試着讓意識浮起來,睜開眼,卻沒有斷開連接。
“訣君隊長,你還好嗎?”
她的問話和長鼻子哨兵和訣君說話的聲音重疊在一起:“訣君隊長,你好像很熱啊。”
卿鳶向那個哨兵看去,莫名從金屬面具中看出了一點戲谑的表情。
訣君冷冽不帶情緒的聲音響起:“我沒事。”
“還是輕一點吧。”長鼻子哨兵低眼看過來,像是在看被訣君捏緊的記錄光板,又像是看放在旁邊的光腦,“萬一壞掉了,裏面的電液會流得哪都是,不好收拾。”
訣君看向他,慢慢地放開手:“謝謝12隊長的提醒,我真的沒關系。”
長鼻子哨兵沒再說話,轉頭聽其他哨兵講話了。
卿鳶想了想,也叫小水珠輕一點,那個長鼻子哨兵說完話後,她就覺得那些帶着面具的哨兵好像都在有意無意地看這邊,那種從容又饒有興趣的窺視,讓她感覺不太舒服,小聲跟訣君說:“我們還是把畫面關掉,打語音吧。”
訣君沒有反對,卿鳶把通話模式切成語音,趴在枕頭上閉上眼,和小水珠一起專心治療。
會議好長,毒素也好多,卿鳶眼睫微顫,迷迷糊糊地感覺自己快要被掏空了,突然感覺有什麽微燙柔軟的東西舔舐了一下她的肩胛骨。
她睜開眼:“訣君隊長,你開完會了嗎?”
回答她的是,耳機那邊仍在讨論任務事項的聲音,偶爾還能聽到訣君在說話。
他還沒開完會,可是,卿鳶把臉埋在枕頭上,比昨晚更熟練,也更具技巧的澆灌養護有條不紊地進行着。
那麽嚴肅正直的哨兵隊長是怎麽做到,一邊用意識滋養萎靡的花朵,一邊和別人理性分析問題的?
卿鳶繃起足弓,指尖勾着枕頭,然後把它抓緊,小水珠本來吃得就開心,感覺到狼王的獻祭,它更加興奮。
恍惚了一會兒的卿鳶想起被子外面的烏曜等人,尤其是那頭瘋狼,羞恥心爆棚。
“不行,訣君隊長,還有其他哨兵在……我會出聲的。”
纏繞她的意識頓了頓,卻沒有停下來。
她吸收了太多高級異種産生的毒素,如果不及時補充體力,明天恐怕連下床的力氣都不會有。
卿鳶緩了一會兒,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而且她也需要電量,供給她明天治療其他的哨兵。
另外……她好像有點喜歡這種感覺,如果突然停下來,她也會難受。
卿鳶躺回枕頭上,努力說服自己,他們沒做奇怪的事情,只是工作需要,長長的眼睫覆下來:“訣君隊長,今晚要快一點。”她怕被發現,也怕那頭瘋狼受太多刺激。
“還有,請幫我捂住嘴巴。”她擔心自己不小心會哼出來。
抱歉,卿鳶向導,狼王的意識充滿自責,帶着比她更重的羞恥感漫上來。
輕輕堵住了那道輕弱的喘息。
慢慢激烈起來。
他也感覺到了訣隐的異常,所以有意地壓抑自己,他只是服務向導的工具,不應該偷偷滿足自己的欲/念,更不應該讓別人通過他竊取到她的恩澤。
黑暗裏,亮起幽綠的光,訣隐的唇張開,剛要吐出微燙的氣息,看向床那邊,就看到烏曜靜靜地看着他。
看什麽看?訣隐側頭,垂下眼睫,努力地想要抓住越來越缥缈的香氣。
可惡的軟骨頭,竟然有意地避開他……訣隐抿唇,但如果是他,他會比訣君更不擇手段地将他和她封閉起來。
不要說一縷,就是一絲她的氣息,都不會放出去。
訣君應該也想不到,訣隐低眼看手裏彈出刀刃的小刀。
他會那麽賤,賤到只一絲的氣息,就得讓他用深可見骨的傷口“交換”,訣隐後腦蹭着後方的支撐,用眼角渴望地看向床那邊,慢慢握住了刀刃,完全不怕痛地慢慢上下抽動,然後是高挺的鼻梁,然後是凸起的喉結……
明明只能看到被子,可還是叫他忍不住興奮,把刀刃壓得更深。
烏曜終于忍不住,皺眉對那個在黑暗裏把自己搞得鮮血淋漓的瘋魔哨兵開口:“夠了,你想吓到她嗎?”
訣隐輕喘了一下,把手放下來,歪頭看烏曜,目光有幾分認真:“你看我這個樣子不覺得開心嗎?如果你開心。”他把頭轉回去,獸眼有點失焦地看前面,“她應該也會開心。”
烏曜确實有點沒想到,訣隐發瘋的方式只是傷害自己。
他以為他會向別人,尤其是卿鳶向導本人發洩。
烏曜靜了片刻:“你會這麽想,說明你不了解她。”
“你了解她?”訣隐眼神頓時陰冷下來,鄙夷地看向烏曜。
烏曜沒說話,丢給他一瓶能讓哨兵快速止血的外傷藥:“別讓她聞到味道。”頓了頓,罕見地将尖銳的情緒外顯出來,“我都覺得想吐。”
訣隐虛起眼,來不及教訓這個犬族,就又接收到了新一輪感覺,擡手按住唇角,差點在犬族的注視下,露出狼狽失态的樣子。
他搖晃着站起身,烏曜擋住他:“你只能在門口。”
“讓我離她近一點。”訣隐試圖利誘,“回去以後,我去你的隊裏,讓你們拿我撒一天的氣。”
烏曜沒動,訣隐皺起眉,原形畢露:“你覺得你是我的對手?”
烏曜仍然沒動,訣隐長指前端慢慢探出利爪,正要行動,床上的向導翻了個身。
烏曜和訣隐同時緊繃起來。
訣隐盯着烏曜看了一會兒,冷笑了一下,回到門口,撿起那瓶外傷藥随便塗了塗。
漫長的會議終于結束,哨兵們卻并不急着離開,長鼻子哨兵看向訣君:“訣君隊長的傷好像好了不少啊。”深吸了口氣,氣息在面具濾網發出摩擦聲,“還多了一種可口的味道。”
卿鳶從耳機裏隐隐約約聽到了這句話的後半段,睜開眼,什麽可口的味道?不等她問出來,訣君便開口:“卿鳶向導,好好休息,我先挂斷了。”
卿鳶想到他休息的時間不多了,沒再多說:“好,那我睡了。”
等訣君挂斷,才想起來,她還應該檢查一下群狼的情況,但她剛跟狼王說她要睡了。
思考了片刻,卿鳶還是聯系了狼族副隊。
沒什麽好心虛的,治療狼王是工作,治療群狼也是。狼王肯定會理解的。
全都忙完,卿鳶餍足地又睡了過去,吃飽了睡覺好舒服,一直睡到自然醒,睜開眼坐起來,感覺有點不對。
她打開了燈,手還沒從開關上拿開,就和站在她床尾,掐着異種脖頸的哨兵對上了眼。
後者歪了下頭,狼耳晃了晃,軍靴踩在異種腰腹處,硬是把它給踩進了卿鳶的視覺盲區裏。
然後沖她挑眉:“醒了?”
特別醒,卿鳶再往旁邊看看,戎予,烏曜和他的副隊也各自解決了叫做“無面人蟻”的異種,地上還有很多早就死掉的同類。
戎予随手抓起床單,把地上詭異恐怖的屍骸蓋住:“抱歉,向導小姐,吵醒你了。”
卿鳶搖搖頭,她沒聽到他們發出聲音,只是聞到了味道。
她往地上看:“沒關系,給我看看吧。”她總不能一直都不看異種吧?他們現在都到危險區了,哨兵作戰就已經很費精力,難道還要他們分出額外的注意力,保護她,不讓她被異種吓到嗎?
戎予看了她一會兒,把床單掀開。
卿鳶皺起眉,無面人蟻就像它的名字一樣,是一種巨型螞蟻,它們可以像人類一樣只用後肢戰力,瘦長的身體配上後背巨大的透明薄翼,離遠看就像披着鬥篷的怪人,它的口器突出和足節一樣鋒利,都長着剛毛和倒刺,随着生命流逝,從尖端擠出最後的毒液。
卿鳶逼着自己看了一會兒,擡頭問:“你們受傷了嗎?”
哨兵都不說話,卿鳶只好自己檢查,這些無面人蟻似乎把技能都點在了潛行上面,成功混進來了,攻擊力卻一般。
這麽多,硬是沒打過四個哨兵。
哨兵都沒受傷,只有瘋狼被反抗的人蟻甩到了些毒液,碰到了他本來就有的傷口。
傷口很新鮮,沒包紮,就那麽敞着,被流動性極強的毒素找到了機會,滲透了進去。
怎麽說也是為了保護她受的傷,卿鳶擡起手:“過來。”
訣隐沒動,睨着她:“你在叫狗嗎,卿鳶向導?忘了我跟你說的話了嗎?我不會接受你的治療的。”
她的良心到此結束,卿鳶放下手,訣隐也側開臉不看她,打開光腦看了一下時間。
今晚還沒結束。
他把目光重新放在卿鳶身上,冷冷地命令:“再叫我一次。”
卿鳶看着他,無聲地拒絕,訣隐也看着她:“用眼神叫也算。”說完,走向她。
誰用眼神叫他了?卿鳶懶得和他計較,擡頭看他鼻梁和咽喉處的傷口。
這也太高了吧?卿鳶想讓他坐在床上,不然她夠不到,訣隐看了一眼她幹淨而且看起來就像是散發着香味的床鋪,低下身,卻沒有坐在床上,而是蹲在她面前。
這樣更好,卿鳶把手放到他的喉嚨那裏,訣隐側開了眼。
但在側開眼前,他分明,下意識看了眼……卿鳶把稍微收緊手指,掐了掐他的脖子:“流/氓。”
被她扼住命門的瘋狼竟然沒有發作,連反駁都沒有,而是把眼睛閉了起來。
他們異化狼族的本能就是這麽低劣,他厭惡那些時不時流露出原始欲/望的隊員,也厭惡和他們一樣的自己。
“能不能別動了?”卿鳶小聲問,感覺訣隐的喉結一直顫,他的喉結尖尖應應的,弄得她手心癢癢的。
她感覺訣隐深吸了口氣,咬緊了牙,但沒再有其他反應,喉結也乖乖不動了。
卿鳶把手換到他的鼻梁上,用指尖把傷口裏的毒液吸出來,看其他哨兵在忙着移除異種的屍體,輕聲問他:“你又感覺到了?你能不能讓自己不要去感覺?”
“你以為我想嗎?”訣隐睜開眼,獸眼睜開就在收縮,卿鳶下意識往後退了退。
無語地小聲嘀咕:“你怎麽總這麽兇?”把手拿開,拿紙巾把沾到的血擦幹淨。
訣隐喉結重重地一滑,盯着她,往前:“那你呢?你怎麽總這麽……”他的鼻尖都是她身上的香味,目光落在她泛紅的手指上,眼神變了又變,想了很多答案,最終冷冷地吐出兩個字,“嬌氣。”
向導對哨兵來說有不嬌氣的嗎?體質決定的,好不好?卿鳶把手放到訣隐看不到的被子下面。
訣隐直起身,提起幾個異種走向外面。
戎予檢查完人蟻的屍體後,神情有些凝重,看到卿鳶要走過來,把屍骸踢遠了些。
卿鳶也沒湊上去,保持安全距離問:“這些人蟻有什麽異常嗎?”
“它們身上有F級增強型污染菌絲。”戎予示意卿鳶往外走,“這種菌絲會讓宿主特別興奮,從而在短時間裏大幅度提高宿主的能力,這些人蟻應該就是在這些菌絲的幫助下,成功潛入進來的,還好只是F級,并沒有明顯提高它們的攻擊力。”
F級向導·卿鳶默了默。
戎予話鋒一轉:“沒有意外的話,今天晚上,我們就能抵達目标人物發送求助信號的位置了。”
戎予說這話的時候,卿鳶心裏就咯噔一下,感覺他很像是在立flag。
一般情況,說完“沒有意外的話”,意外就要來了。
意外是傍晚到來的,但白天就能初見端倪,異種的數量多得很反常,雖然等級都不算太高,但處理起來也很棘手,一直負責殿後的鹿族也參與到正面對戰之中。
又一波異種被消滅,戎予卻沒有繼續向前,轉身看向他們走過的地方,開口:“屍體不見了。”
密林裏安靜得只能聽到戎予的聲音,他的這句話莫名令人心慌,卿鳶也向後看過去。
不像前兩天,哨兵還有時間還有餘力處理異種的屍體,今天異種一波接一波,他們只能抓緊時間往前走。
他們的身後好像有一群看不見的“收屍人”在不緊不慢地跟着他們,等他們稍微走遠,就把地上的異種屍骸悄悄拖走。
眺望過去,他們的來路幹淨得特別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