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級

第31章  級

戎予看着面前的向導, 她蹩着眉,眼睫如同蝴蝶的翅膀輕輕扇動,皮膚下也亮起了火元素的紅光, 她的艱難痛苦肉眼可見,可她依舊沒有停下來,而且。

卿鳶睜開眼, 她做到了。

小水珠把外溢的火元素引回到德牧的體內,并在被追逐過程中,讓它們與德牧相融,中途, 有沸騰的火元素追上它, 卿鳶以為小水珠要被火元素蒸發,可不知道為什麽,火元素與她的精神體屬性相克, 卻能被小水珠反過來包裹住。

雖然那滋味有一點點不舒服,但卿鳶忍耐住了, 驚喜地發現,火元素被她的小水珠裹住後,會更好地融進烏曜的精神體,原本和哨兵精神體産生排斥反應,從而溢流失控的火元素,被小水珠“嚼巴嚼巴”老實多了。

就是辛苦小水珠了……卿鳶感覺自己說早了,一開始戴着痛苦面具包住火元素的小水珠, 不知在什麽時候, 發現這種味道的美妙, 就像不敢吃辣的人突然愛上了川味火鍋,竟然趁她沒注意, 狂吃了好幾大口。

很燙的,好不好?卿鳶吸着氣,邊制止小水珠,專心安撫漸漸回複理智的大德牧,邊緊鑼密鼓地用精神鏈打包烏曜的精神巢。

德牧有意識地吸收火元素後,岩漿流淌得也慢了很多,很快,卿鳶的精神鏈就将烏曜的精神巢控制起來。

更保險的方式,是給他打上精神鏈鎖,但強行這麽做對哨兵來說實在太暴力了,和把他們制作成提線木偶差不多。

卿鳶看向烏曜,他從皮膚中溢流出來的火元素已經很微弱,眼睛也恢複成正常的狀态,雖然眼瞳還有些渙散,但他在看着她,眼底流露出的痛苦和抱歉,也在說明他和他的精神體一樣,也在漸* 漸回到正軌。

卿鳶沖他笑了一下,表示她沒關系,又看向戎予,後者已經回歸到他的工作中,在她看過來的時候,向她投來深沉嚴肅的目光,微微颔首。

受到鹿族隊長的肯定,卿鳶更有力量了,接着繼續催動精神鏈,伸向其他的犬族哨兵。

她在資料上看過,向導1對n,群體連接哨兵。熟練掌握這種的向導就可以正式參與作戰了,不是向她這樣負責緊急救援,而是指揮哨兵進行大規模的團體戰。

她當然不敢妄想,現在就有能力做幾十人,幾百人的軍隊的向導,但還是忍不住看了一下具體的操作步驟,想着跟群狼先練一練,說不定哪天能驚豔一下狼王呢。

群狼很配合,但他們還在執行自己的任務,也需要時間休息,所以卿鳶只粗略地練了兩次。

這樣的她,能群連還在失控狀态的犬族哨兵嗎?卿鳶重新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

沒有時間懷疑自己,事态緊迫,她只能放手一搏。

纖細透明的精神鏈不斷延展,勾連起一個個被火元素環繞的犬族哨兵,支撐桎梏他們即将破碎的精神巢,安撫馴化他們狂躁的精神體,其他哨兵看不到那些孱弱而堅定的精神鏈,但能夠感受到來自向導的力量。

犬族哨兵眼裏的火焰逐個熄滅,身體裏卻燃起更炙熱的力量,力量來自他們的向導,她指引着他們的火元素回歸正常,與他們的身軀融合,也指引着他們找回在翻湧的火海中失去的方向。

夜空飛舞的火龍有一瞬黯淡下去,給了菌絲們反撲的機會。

然而,下一刻。

火龍再次熊熊燃燒,更健壯,也更敏捷,不再無差別地吞噬一切,有意識地避開了他們的隊友。

大德牧也和其他大型犬一起回到戰場,大尾巴像螺旋槳一樣瘋狂搖甩,利齒卻英勇地咬穿重組異種,火元素從它的齒尖滲入異種血肉,騰地一下就将它燃燒成灰燼。

犬族哨兵們也重新掌控了自己的身體,向導的精神鏈将他們連接成更緊密的一體,向導對他們來說更是如同燈塔一般,讓他們勇往無畏地前進。

群連哨兵的感覺很好,卿鳶能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雙腳仍踩着地面,卻有種站在高處,通過哨兵們的多重視角,俯瞰全局的感覺。

她清晰地意識到,她可以輕易地支配哨兵,甚至可以在一念之間,決定他的生死,犬族哨兵對此沒有一絲絲的排斥,反而很願意她使用這樣的權力。

屬于向導的權力,和她想象的一樣強勢冷酷,卻又意外地甜美誘人,卿鳶必須承認,她很喜歡這樣。

但也是真的耗費精力,卿鳶還沒來得及警告自己不要太過沉迷于淩駕哨兵的快感,就感覺自己的眼前一黑,跳出電量過低的警告。

她勉強睜開眼,仰頭看向菌絲柱頂端,看到巨大的黑狼咬出晶核,異化群狼也把第二枚晶核掏出來。

還有最後一枚,卿鳶想要轉頭去看,但眼前的亮光越來越少,在她倒下去的時候,戎予接住了她:“都結束了,向導小姐。”

聽到他的話,卿鳶放心地暈了過去。

好累,吸進鼻腔的空氣仿佛吊着大石頭,最簡單的呼吸運動,對她來說都非常困難,窒息感讓卿鳶睜開眼,意識卻還飄飄忽忽,沒完全清醒過來。

好像就是因為這樣,她感覺有什麽東西爬到了她的床上,涼涼的觸感給人水流流動的錯覺,但仔細感受後,就會意識到它們和水流完全不一樣,冰冷,滑膩,流動時像絲綢一樣柔軟,輕得需要很集中注意力才能捕捉它們的走向。

但當它們停留,勾纏,探索的時候,又飽含危險而強勢的力量感,尤其是拐彎的時候,能隐約感覺到它們身上的鱗片輕微開合,像是一個個硬質的小吸盤,将皮膚輕輕咬起來,又放下。

經過的地方感覺非常舒服,但也會讓皮膚條件反射地冒出雞皮疙瘩,愉悅和驚悚互相促進,很快就讓人興奮起來,慢慢分不清楚,它們僅僅是在體表外游走,還是早就潛入更深處。

過度使用的精神鏈綿軟下來,小水珠也癱成薄薄的一片,卿鳶的呼吸變得通暢,甚至有些急促,蒼白的臉上也顯出紅潮。

她迷迷糊糊地擡起手抱住把她纏得越來越緊的緞帶,它在她的擠壓下圍度變得越來越可觀,卿鳶又感覺快要呼吸不上來了,看向它,迷離的眼睛迅速清明過來。

她的懷裏竟然有一條比她大腿還粗一圈的大黑蟒蛇。

啊啊啊啊啊她最怕蛇了!卿鳶在心裏尖叫,沒有喊出聲的原因是,大蟒蛇纏在她的脖頸上,快速彈動的蛇信離她的唇只有極小的距離,她怕一張嘴,它就會鑽進來。

它的豎瞳冷冷地看着她,接着靠近她,鱗片變大,觸感也更清晰的吻部蹭着她的下颌,吐着細長有力的蛇信,蛇信上間流淌着讓卿鳶有些眼熟的光澤。

那個光澤怎麽看起來那麽像黑狼他們拿到的晶核。

好香啊,卿鳶咽了咽口水,現在不是饞嘴的時候,她悄悄壓低視線,看向自己身上的被子,卻看到了更驚悚的一幕。

哪還有被子,纏在她的腿上,腰上的都是蛇,它們繞在一起,感覺到她醒來後,緩緩蠕行着收緊,各色鱗片在一起摩擦,在微弱的光線下泛起一圈又一圈瑰麗絢爛的光暈。

她不是和哨兵們在一起嗎?怎麽會掉到蛇窩裏了?誰來救救她啊?

眼前的一幕超過卿鳶的承受範圍,她本就繃到極致的神經再次斷開,眼前又是一黑。

那些蛇沒有因此離開,并用更具技巧性的絞/纏纾解她疲憊的身軀和精神,對蛇的本能恐懼變得模糊,卿鳶放松下來,甚至還在暈乎乎的狀态下無師自通,學會了如何向它們汲取更多。

卿鳶再次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坐起來,拍打身上。

沒有蛇,只有柔軟的被子,她摸索着打開床邊的小燈,确定自己被哨兵抱進了帳篷。

她扒着床邊,戰戰兢兢地往床下看了看,松了口氣。

也沒有蛇,看來是她做噩夢了。

但……她擡起手,活動了一下關節,又調動了一下精神鏈。

一點也不累了,好像酣暢淋漓地做了一次溫泉馬殺雞,淤結的肌肉都被打開,幹涸的電量也被悄然充滿。

是因為那個讓她又心有餘悸又享受到恍惚的噩夢嗎?

卿鳶搞不清楚,不過很開心,這樣的話,她就可以給哨兵們進行治療了。

想到他們獲得了“菌絲大戰”的勝利,卿鳶心裏湧入滿滿的成就感。

雖然她只在最後幫了一點點的忙,但她也發揮了自己的作用。

而且,她好像真的挺厲害的,能治療,能淨化,還能徒手吸出毒素,群連失控狀态的哨兵……

不能數了,再數她真的會膨脹的,卿鳶把手貼在微微發燙的臉頰上,和成就感一起填滿心髒的還有欲望,想要變得更強,想要發揮出更大作用,想要站在更高的地方的欲望。

這種欲望好陌生,但她好喜歡。

她情不自禁地回想連接犬族哨兵,淩駕與他們之上的時刻……卿鳶捏了捏自己的臉。

停停停,想要變強是好事,但想把好好的哨兵用精神鏈拴起來,完全掌控他們可不是。

她可不能成為電視劇裏沉迷于權力毒藥,變得不擇手段,沒有人性的大壞蛋。

卿鳶看了下光腦,訣君今天還沒聯系她,應該還在執行任務,她簡單整理了一下,走出帳篷。

本來以為會看到哨兵們在休整,給自己處理傷口什麽的,可外面靜悄悄的,她找了一圈,只看到了戎予。

和一個陌生的哨兵。

戎予看到她,後背挺得更加筆直:“向導小姐。”

卿鳶有些緊張:“其他人呢?”

“其他人在清理殘餘的異種。”

卿鳶一愣,哨兵們受了那麽重的傷,還在忙活嗎?就她一個人睡了那麽久?

戎予看着她,語速放緩,他不是很擅長誇獎別人,只能說出自己最真摯的想法:“向導小姐,您今天為哨兵做的,足夠他們用自己的生命答謝您,他們都希望您能好好休息。”

卿鳶被戎予的話驚了一下,搖頭:“我也是為了自己。”她因為不好意思,移開了目光,不小心和戎予身邊的哨兵對上視線。

心頭一跳,看着她的眼睛裏立着森冷的異色豎瞳,他帶着黑色的半面面具,露出的小半張臉皮膚特別好,雪白細膩,忽略豎瞳給人的恐怖感,他的眉眼其實非常漂亮,露出一半的鼻梁高挺,面具将被它覆蓋的鼻尖和嘴唇輪廓都仔細地雕刻出來,嘴巴的部分尤其好看,唇薄薄的,但唇峰微翹,加上面具自帶的無機質光澤,冷漠禁欲,卻也性感誘人。

卿鳶正看着,那對豎立的瞳孔稍微擴張,再收成一條的時候,她的意識被它們吸走,隐隐約約聽到耳邊響起嘶嘶的聲音,人好像又回到才離開不久的夢境裏。

她搖搖頭,斷開和哨兵交接的視線,出竅的意識慢慢回籠,心髒在胸口砰砰用力跳了幾下。

那些蛇,不是夢,至少有一條不是,卿鳶僵硬地轉頭,不去看那個戴着面具的哨兵。

那雙豎瞳她不會忘。

戴面具的哨兵也收回了視線,戎予把手裏的兩枚晶核都交給他,開口向卿鳶介紹他的身份:“向導小姐,這位是玉京隊長。”

戴面具的哨兵向她伸出手,他的手指很是修長,裹在薄薄的膠皮材質的黑色指套裏,手背皮膚冷白纖薄,淡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見:“卿鳶向導,幸會。”

他就是一直沒露面的第六小隊的隊長?他是剛剛和他們彙合的嗎?卿鳶猶豫了一下,飛快地握了一下他的指尖:“你好,玉京隊長。”

他沒介意她握手握得那麽敷衍,收回手,表現得疏離漠然,讓卿鳶懷疑自己的猜想是不是錯了。

那條将她纏得緊緊的黑蟒會不會和他無關?

戎予看了看時間,覺得還早:“向導小姐你今天很辛苦,可以再休息一會兒,等到天亮,我們才會出發。”

“我睡夠了。”卿鳶不想自己回到帳篷裏,擡頭,給戎予看她元氣滿滿,炯炯有神的眼睛,“你看,我現在充滿力量,戎予隊長可以幫我安排傷情比較嚴重的哨兵接受治療嗎?”

戎予看着眼睛明亮而濕潤的向導,又擡頭看了一眼覆着面具的哨兵,後者的豎瞳滿是非人的冷漠,看不出情緒。

“好。”戎予點頭,“這一次受傷最嚴重的應該是烏曜隊長和訣隐隊長他們帶領的小隊,他們應該會在半個小時後,回到這裏。”

汪汪大隊沒什麽問題,但那群黑狼……卿鳶對他們的感想非常複雜:“他們應該不會接受我的治療。”

“向導不必為認不清自己身份的哨兵而煩惱。”戎予語氣很冷靜,冷靜得甚至有些冷血,“您要做的不是拯救哨兵,而是馴服他們,等到他們足夠忠誠時,再用您的能力獎勵他們。”

戎予看卿鳶聽完他的話沒動,語氣不覺帶了些許形成慣性的嚴厲:“在此之前,請向導小姐再休息一下。”

卿鳶看着戎予,她在這位總叫她去休息的哨兵隊長身上聞到了濃郁得都有點嗆得慌的香味。

他的精神體是鹿族中最強大的,相應的,他為其他哨兵轉移的傷口,也是最多,最重的。

只是他擁有強到變态的愈合能力,才将表面猙獰的傷口都抹除掉了,可菌絲造成的污染還在他的血肉和精神巢深處紮根。

卿鳶知道自己問他需不需要治療會得到什麽答案,咬了下唇,也學着他的樣子嚴肅地直接下達指令:“戎予隊長,請跟我來一下。”

看到戎予想要說什麽,卿鳶故意冷起臉,讓看起來總是很弱的自己多點威懾力:“不許提問。”

戎予淺色的眼睛,與那雙豎瞳一起看向她。

戎予靜了一會兒,看向對面:“玉京隊長,我先和向導小姐。”他沒有說完,抿唇對另一位哨兵微微颔首,省略了後面的具體說明,轉身,安靜地跟在身材相比他嬌小許多的向導身後。

覆着面具的哨兵沒有開口,只是豎瞳一直随着他們的身影消失在還殘餘着他的味道的帳篷裏。

可能是之前一直在帳篷裏,熟悉了裏面的味道,卿鳶之前沒感覺,出去了一趟再回來,覺得鼻尖都是一種陌生又熟悉的香味。這種香味莫名有種銀當堕落的感覺,讓人聞一會兒便羞恥得臉紅心。

卿鳶有點後悔帶戎予到她的帳篷裏了,但事已至此,也只能假裝聞不到。

戎予站在門口,沒有走進:“向導小姐,我跟您說明過我的情況,我不适合接受您……”

卿鳶沒聽他說什麽,擡起手:“戎予隊長,請把手給我。”

戎予看向她的手心,嘴角抿得很緊,但還是按照她說的,把手放上去。

向導的手和他的完全不同,就算擁有抹去傷痕的天賦,手上還是有着常年高負荷訓練留下的薄繭。

她的手心像是一塊有彈性的玉石,光滑細膩,讓他在稍微碰觸後,立刻把手又擡起,懸在她的手心上方,不敢将自己粗糙的手掌落實。

卿鳶看向神情比之前還要冷肅,甚至都顯得有些兇了的哨兵隊長,想到了前世最為嚴厲古板的長輩,有點膽怯,但還是将手向上,主動抓住了他的指尖。

哨兵的手上看不到明顯的傷口,可在與她手心相貼的時候,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顫了一下,即便很快就又挺直脊背,可還是暴露了破綻。

卿鳶順着他指尖有些刮着疼的薄繭向他的手心滑。

有點驚訝地發現,鹿族哨兵強行愈合的傷口,并不能阻止她吸收他們身體裏的毒素。甚至連菌絲造成的污染,都在她的指尖牽動下,有些松動。

嗯,污染暫時無法徒手淨化,卿鳶皺眉,确定自己的能力有限,稍微有點失望。

不過沒關系,她鼓勵自己,來日方長嘛。

她感覺戎予要把手收回去,抓住了他的手腕:“不要動。”哨兵手腕處的筋骨在她的虎口處隐忍地錯動着,慢慢地攥起手指,之前将其他哨兵的傷口大量轉移到自己身上,讓自己皮開肉綻的時候,都沒吭一聲,此刻卻在只到他胸口的向導手下無助地顫抖。

當年帶隊的哨兵試圖給向導下達指令:“請放開我。”

卿鳶手指是松了一下,戎予斂着壓迫感的眼睛,讓她又有種被長輩抓到她做了大逆不道事情的心虛感。

如果是以前,她可能就真的放手了,但現在,“我是向導”的意識在她的心裏越來越深刻,讓她能夠在這種想要露怯的時刻,把自己從低位拉到她應該在的位置上。

她是向導,不是還需要被長輩審視指點的小孩子。

她重新握住了戎予的手腕,指尖撫着他因為用力浮起的血管探進他的袖口,他肌肉緊繃的手臂裏也都是可口的毒素。

“戎予隊長,剛剛是你教我應該馴服哨兵的。”

“現在怎麽由你帶頭違背我的指示,還想反過來命令我?”

“是因為你們鹿族不想要效忠于我嗎?”

“當然不是,向導小姐。”聽到向導質疑他們一族的忠心,哨兵皺起眉,逼着自己遵從她的命令,連因為疼痛而有的生理反應都不可以有,不能顫抖,不能抽搐,不能喘息,低聲說,“我不會再動了。”

這對天賦獨特,從出生起就在做變相的忍耐訓練的他來說,不應該有什麽難的。

他曾經失去了全身的皮膚,精神體被污染到每根毛發都在流淌黑水,但也這樣忍了過來,這還不是他經歷最嚴重的情況,只是他有記憶裏最刻骨銘心的一次。

他的身體早就已經和他的精神體一樣麻木遲鈍,甚至對其他鹿族達到年齡就會分泌的催晴激素都毫無反應。

可為什麽,此刻,被向導輕得幾乎感覺不到的指尖稍微一碰,就想發出不堪的聲音,露出令人作嘔的醜态呢?

一向對自己要求嚴格得都有些死板的哨兵不允許自己在向向導承諾後,背着她,做出一絲一毫忤逆她的事情。

“抱歉,向導小姐。”戎予的咽喉也是緊繃着的,從快到極限的弦中擠出微微沙啞的聲音,“我沒有做到……”

“嗯?”卿鳶感覺他做得很好啊,一直沒有動,讓她随便吃自助。

“流出來了……”戎予想要低頭,遮住讓他難堪的眼角,但又不想更過分地違反她的規定,只好,低下眼睫。

什麽流出來了?卿鳶正在想,看到有一滴銀白發亮的液體落下,她擡頭,看到顯得戎予比實際年齡要大一些的淚溝好像被什麽撫平了,很奇怪,就少了那麽兩道淺淺的紋,聖潔威嚴的哨兵突然漂亮得只是垂眸都像是在無意地勾引別人。

代替消失的淚溝,他的眼角多了兩個輕輕張合的小孔,邊緣沁着水色,銀白的液滴正是從那裏掉出來的。

液滴落在地上,破碎濺起,有股異香在空氣中彌漫開。

都是銀灰肮髒的味道,戎予擡起眼睫,滿眼都是自我憎惡,在這種時候,仍不會放軟的聲音裏極其隐秘地藏着一絲哀求:“不要聞。”

卿鳶聽他的屏住呼吸,但哨兵的神色更為痛苦:“對不起,我又命令您了……請幫我把它們堵住可以嗎?随便用什麽,什麽都可以……”

堵住?卿鳶突然明白鹿族哨兵在眼角和鼻梁間戴的金屬釘是做什麽的了。

可她沒有金屬釘啊,用什麽都可以……卿鳶環視周圍,邊上只有筆,和她固定頭發的簪子,她總不能用它們……

卿鳶迅速打消了想想都替戎予疼的念頭,抽了張紙巾,小心地壓上去:“暫時這樣可以嗎?”

她的指尖隔着紙巾按在那兩個小孔上,感覺紙巾很快就暈透了,趕緊疊了一下,重新按住。

當她的手稍微向下用力的時候,擠出來的淚液将幾層的紙巾浸染,同時,高大的哨兵身體再度違背他的承諾,可恥地顫了顫。

他擡起手,代替卿鳶按着自己的眼角:“對不起,向導小姐……”不等卿鳶說什麽,他看向她的眼睛,眼神中依舊還是帶着淡淡的嚴厲,向她請求,“請您務必要懲罰我。”

這些哨兵怎麽都那麽喜歡讓她懲罰他們啊,無論是像大蝙蝠那種不正經的,還是像戎予這樣正經得過了頭的。

都讓她不知道該怎麽做。

似乎看出她的手足無措,戎予擡起手:“請允許我……”卿鳶不知道他要做什麽,但沒有躲開,感覺他閃着微光的指尖落在她的頸間,應該是碰到了她的傷口,微微有些刺痛,“為您承受。”

卿鳶看到戎予的頸間出現了一道紅痕。

那應該是她的傷口。

和哨兵們的傷口比起來,它微小得似乎不趕緊包紮就會自己愈合了。

但它讓戎予露出了明顯的痛色,眉宇皺起,眼角又暈濕了一片紙巾,接着看向她,眼裏更多自責。

“對不起,向導小姐,我沒想到,它對我來說更像是獎勵,而不是懲罰,擅自接受您的恩賜,是罪上加罪。”

他怎麽頂着那麽神性肅穆的臉,跟她說這個?卿鳶被戎予的過分坦誠震驚到:“這個以後再說,我們先專心治療。”

“是。”哨兵重新站,放下紙巾,露出依舊濕潤的孔狀腺體,無比忠貞地輕喚,“主人。”

卿鳶:?

看向戎予,他的神情不變,甚至更為嚴肅認真,讓她恍惚,以為那聲主人是文森斯那只大蝙蝠千裏傳音。

但聲音就是戎予的啊:“戎予隊長,你還好嗎?”

戎予也意識到自己被激素支配說了什麽勾/引向導,污人耳朵的話,他的心髒重重砸了兩下,因為羞恥,血液流速加快,但他很快就憑着平時忍痛的經驗,将這些不算激烈的生理反應平複。

抿了抿唇:“抱歉,卿鳶向導。”沒再提懲罰,可他都替卿鳶仔細記下來了,等到結束,他會一一兌現。

卿鳶看他眼神清明過來,放下手:“我想跟你做精神連接。”

戎予的體質确實很特別,他的吸收能力太強了,她是替他吸走了一些毒素,可剩下的絕大部分都在深處。

而且,卿鳶耳朵有點熱,他全身都有傷口,她總不能把他都摸一遍吧。

還是直接用小水珠治療淨化他的精神體更有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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