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多了心疼
多了心疼
大年初一,陸廣洲陸廣宇倆兄弟提着禮盒去拜訪客戶,陸天等人徹夜未歸。
陸辰中午時去他那幾個幹爹幹媽家裏拜了年,連口水都沒喝,就找借口溜掉了。
剩下的時間裏,他坐在客廳跟陸老爺子下棋。
保姆端來幾盤小糕點,有芋頭酥,進口香,蜜三刀和小金果,全是陸辰平時喜歡的口味。
陸老爺子做生意那會左右逢源,最講究畫餅和維持面子功夫,如今心性卻真實了許多。一衆子孫裏,偏心偏的坦坦蕩蕩,對陸辰的喜歡和倚重,絲毫不加掩飾,哪怕吃喝這種小事上,也全無顧忌。
下午,他把幾個女兒從海南帶來的鮮果一股腦塞進陸廣洲的後備箱,陸辰的幾個姑姑見狀,臉色各異。
日子越過越富足,年味卻越來越淡,陸辰跟陸廣洲回了吳泾鎮。
轉眼到了大年初七,二中開了學,于修夏不得不從中離村趕回上海。
陸辰年前參加的數理競賽出了成績,毫無意外的第一,領獎當天,主辦方特地請來多家記者媒體追蹤報道,噱頭搞得有點大,陸辰只得配合,三天後才回到學校。
于修夏是在中午去食堂的路上遇到他的。
當時,陸辰被1班的學生圍堵在樓梯口,大家夥紛紛吵嚷着讓他這周放假請客慶祝獲獎。
陸辰笑着同意,大家夥終于安靜下來。
于修夏站在人群外,也想跟陸辰說句恭喜,但他們很快散開了。
陸辰跟着1班的學生一起下了樓。
于修夏站定,幾分鐘後掏出手機給陸辰發信息,問他什麽時候有空給自己補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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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辰是下午三點之後回複他的,說今天就可以。
于修夏盯着屏幕傻樂了大半天。
晚上八點不到,神色緊張的站在學校大門口等人。
李叔來的比較早,看于修夏一個人站在門口,下車沖他揮手,把他喊到車裏暖和。
半個小時後,陸辰也上了車。
他一打開車門,看到于修夏乖乖的坐在後座裏,愣住,又微笑了笑。
于修夏擡頭,跟他打聲招呼,遞給他一個紙袋子:“給你的。”
“什麽?”
“姥姥炸的小吃食。”
鳳陽縣過年時家家戶戶喜歡炸些小面食,譬如麻葉,素菜團子和撒子,拌了面的魚塊,于修夏不知道陸辰吃不吃的慣,但還是各帶了些。
“謝謝。”陸辰接過,坐在他身邊。
于修夏臉上漾開一個滿足的笑容。
當天晚上補完課後,陸辰看于修夏要走,張了張口,狀若無意的說:“要是太晚了,你可以住在這裏。”
于修夏眼睛亮了亮:“真的?”
他這一問,陸辰反應過來,想反悔:“不——”
“好啊!”于修夏幹脆利落的把挎包扔回書桌,“那我住哪裏?”說完,他掏出一個嶄新的盒子,裏面躺着條內褲。
靠!陸辰簡直服了,這貨居然變态到把內褲随身攜帶。
其實不然,于修夏今天壓根也沒準備離開,他剛才正想着要用什麽借口留下來,沒想到陸辰竟然主動留了他。
于修夏輕車熟路的去衛生間洗澡,穿上保姆給他準備好的睡衣,被人領到了客房。
可是,當天晚上,他失眠了,翻來覆去怎麽都睡不着,索性起了床。
他百無聊賴的在客廳晃蕩,經過書房門口時,看到裏面亮着燈,陸辰還在刷題。
所以說哪有天生的學霸,愛因斯坦還要一天學滿20個小時呢。
他原本不想打擾陸辰,腳步不聽使喚,還是溜了進去。
陸辰很認真,并沒有聽到身後細微的開門聲。
于修夏站在他身後,盯着他的背影看。
好一會,陸辰感受到身後的灼熱目光,回頭,驚了一跳:“于修夏,你杵在那幹嘛?!”
“現在淩晨兩點多了,你還不休息嗎?”于修夏問。
“差不多了,解完這道題就睡。”
“下次,我不占用你太多時間了。”于修夏有些不好意思。
“給不給你補課,我都要這麽晚。”
行吧,于修夏切身體會到為什麽他是庸人,陸辰是天才。
他睡不着,也不打擾陸辰,見陸辰轉過身子繼續埋頭苦幹,随手從書架上取了一本書,漫不經心的看。
差不多三點時,陸辰洗澡休息,于修夏揉了揉發麻的膝蓋,也回到卧室。
這天以後,于修夏晚上基本住在了陸辰那,早晨時再跟他一起去學校。
于修夏說不多耽誤他時間,不是上嘴唇一碰下嘴唇的表面功夫,不到十點半,強制結束補習,自個安安靜靜的啃英語語法。
陸辰不跟他争,他愛咋咋,掏出理綜卷子,只挑最後幾個大題反複刷。兩個人各做各的事,誰也不打擾誰。
陸辰相當有定力,一坐三四個小時不帶動彈分毫的,于修夏頂不住,偶爾跑到書架上挑出一本書看,休息一會大腦。
學久了頭疼頭懵,智力和體力雙重內耗,這是學渣及他這類普通庸人的通病。
于修夏這幾天一直在看伏尼契的《牛氓》,起初一目十行的看,後來産生了共情,抛卻書裏崇尚的自由奉獻精神不說,他不禁由小處思忖,一個人的成長究竟要經歷多少的苦楚。
并沒有用很久,于修夏讀到了最後一段——牛氓在牢獄裏問他的親生父親蒙泰尼神父:“我和上帝這兩者之間,你究竟最愛誰?”
蒙太尼最終選擇了他的紅衣教主身份,最終以牛氓的生命貢獻自己的神祇信仰,親眼目睹兒子被殘忍槍決。
這段描寫的十分有張力,代入感極強,于修夏差點紅了眼圈,怕被陸辰嘲笑,忍住了。
他只是反複的看牛氓最後寄給瓊碼信裏的那首詩——無論我活着,
或者是死亡,
我永遠都是,
快樂的牛虻。
他不好意思在別人的書裏作注釋,甩幹淨筆水,寫了一行只有空氣痕跡的字眼。
陸辰看他那幾天心情低落,好奇,繞到書架,把他最近經常看的書取了下來,發現倒數第二頁已經被撚皺。他在那句小詩裏看到了于修夏的字痕,現在已經不清晰了,他分辨不出于修夏寫了什麽,心裏莫名的好笑。
他把書送給了于修夏。
“啊……送給我嗎?”于修夏擡眸驚喜的看着陸辰,“謝謝啦~”
然後把那串小字用紅筆描了出來。
2月18號,周末,學校難得放假。阿迪破天荒聯系陸辰,告訴他于修夏今天生日,讓他幫忙給于修夏訂個蛋糕。
“你還挺關心于修夏。”阿迪如果是個女孩子,他簡直懷疑人是看上于修夏了。
阿迪呵呵笑了一會:“哪呢,是我們家賊丫頭想起來的,我那啥,加你微信給你轉錢,你別忘了哈。”
陸辰并很不熱心,但有人特意開口請他幫這個忙了,舉手之勞,應下:“行吧,我知道了。”
結果卻失了諾。
他履約請1班的同學吃飯,連給于修夏補習都忘記了,更別說訂什麽生日蛋糕。
晚上十一點多,陸辰回到公寓,保姆告訴他于修夏剛才來過,沒等到他又走了。
陸辰這才想起阿迪的囑托,一時啞言。
“算了吧。”他頓了會,換好拖鞋進屋。
十幾分鐘後,他洗好澡回到卧室,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掏出手機,找出于修夏的微信,覺得再不濟也要跟人說聲生日快樂。
他編輯好消息,發送了出去。
幾秒鐘後,于修夏回複:[謝謝。]
陸辰一骨碌從床上彈起,問,你還沒睡?
于修夏回答:[沒有。]
陸辰火速換上衣服:[那等我一會。]
李叔沒在家,陸辰攔了輛出租車,來到了二中宿舍門口。
整棟樓黑漆漆的,早一個小時前就熄了燈。
陸辰站在鐵閘門外,給于修夏打了個電話。
一會功夫,于修夏接起,聲音很輕:“喂,陸辰,你讓我等什麽?”陸辰沒頭沒尾的丢了這麽句話,弄的于修夏一頭霧水,但他還是乖乖等了。
“下來吧。”陸辰說。
“哦,知道啦。”
于修夏挂斷電話,火速穿好衣服,一回頭,被他下鋪的哥們吓住:“我靠,你眼睛瞪那麽大幹嘛?!”
這兄弟名叫顧逸,純一個大怨種兼自來熟,跟誰都能處,整個宿舍裏,于修夏跟他說話最多。
“修夏,你這是去見小女朋友嗎?”
“啥?!”
“對着手機笑的一臉春風蕩漾,別告訴我你是去見兄弟。”
還真是去見兄弟,堂的,不咋親。
于修夏敷衍室友兩句,奔出去了,剛跑到樓梯口,就看到一個高挺的背影杵在夜色裏,高興的揮了揮手:“陸辰!!”
他聲音不大,陸辰卻聽的一清二楚,随即轉過身子,從蕭索的鐵栅欄裏望向于修夏。
于修夏走的急,只套了個毛衣,鼻尖凍的通紅,他搓着手指,籠在嘴邊哈了口熱氣,不跑了,換作走的,到陸辰身邊後,疑惑的問:“這麽晚了,你怎麽過來了?”
這個問題,實則陸辰在等他的時候,也已好幾遍問自己了。
如同在中離村送他那把吉他,陸辰當時覺得自己可憐了他。
此刻,自然也是可憐。
過生日,不該這麽無人問津吧,他起初這麽想。
可于修夏一邊跑下樓梯,一邊朝他招手時,答案又變得未果了。
可能,多了一點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