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臣妾要告發雅貴妃私通——
啊不是。
黑時宰眨了兩下眼睛,他在門外就已經猜到了什麽。本來就住風雅對面,那兩嗓子直接傳到他那裏了。
聽得出來是救命,黑時宰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垂眸揣手,本想讓裏面那人吃點虧。
可他還是很快推開了門。
叫得煩,也許傍晚的螃蟹還是太好吃了,大晚上的哪來那麽大的力氣叫。
“你們私通就算了。”黑時宰反手一個關門,好整以暇地看着兩人,“我就住對門,想來看看哥哥,到是我來的不巧了。”
風雅回頭:“治君,你來的正好。”
“你是了解我的,我對咱準小媽怎麽可能有意思。”風雅大義凜然道,“這不是為了讓迷路的俊國小姐,找到去父親那裏的路嗎?”
“而且,你怎麽能懷疑你的枕邊人……我床上還殘留着你的熱度呢。”
黑時宰:“……”
無慘:“……”
無慘猝不及防又吃了口瓜,都有點驚疑不定了。鬼的嗅覺很敏銳,稍微一聞,還真就能感受到這個房間裏殘留着兩人的氣味因子,特別是床上。
“……”活了很久的無慘被這兄弟友愛之情給震懾了一下。
他終究是不理解人類情感的,只是看到這兩人面容如此相似,又親兄弟,還滾到一張床上,感覺很怪。
連帶着他們的氣味都變得很怪,不好吃了。
不對,注意力被轉移了。
無慘眼神一凝,不再聽兩人瞎掰扯。他面若寒霜,一把推開風雅,決定把這倆怪東西一起吃了。
——可他竟是沒推動。
身體裏的力量好似被什麽東西封印了,無法動用鬼的力量,甚至感知不到自己放出來的其他鬼的位置。
他心下大駭,不明白發生了什麽,把他按在窗邊的風雅卻還掐着他的手腕,聲音可憐兮兮:“俊國小姐,我帶你去父親那裏,怎麽樣?”
無慘瞳孔地震,呼吸幾乎停止。他渴望生命遠遠大過于一切,對那些弱小如蝼蟻的家夥卻是不屑一顧。力量,力量是長生的關鍵。可他現在竟然莫名失去了他的力量——為什麽?他什麽異常都沒有感覺到。難道這是鬼殺隊為了弄死他研發的新東西?不可能,那邊怎麽會這麽快發現他的新身份。
五條家的這幾個人,相親的時候他就确認過了,身上只有普通的鍛煉痕跡,那兩個子嗣甚至身體孱弱,不可能接觸過呼吸法。碰到的那點紫藤花茶對他來說也沒有什麽效果。
到底是為什麽?
極度的恐懼和憤怒中,無慘身體冰冷,只有手腕上那一截,持續地透過來對他來說有些滾燙的溫度。
他死死盯着風雅的手。
“俊國小姐的臉色好差啊。”
黑時宰也在盯着風雅的手,那幾根纖長的手指扣在俊國小姐的皓腕上,攥得很緊,姿勢也那麽暧昧。風雅的聲音始終柔和,動作也輕柔,幾乎讓人感受不到那份從骨子裏面透出來的攻擊性。
很難想象他們剛才還在一張被窩,這就已經摸上別的小姐姐的手了。
“五條家晚上的看守那麽森嚴,俊國小姐能一路跑進來,想必是愛極了我父親。”黑時宰頓了一下,“或者我哥哥。”
“別害怕,我們是支持你的。”風雅松了手,“只是父親這個點恐怕已經睡着,夜深,送你回家也危險。不如去客房休息一晚?”
無慘仍舊盯着自己的手腕,可以比大理石更堅硬的皮膚上面開始浮現一小片紅,就像他剛才真的變成了一個純正的孱弱人類,被人輕輕一捏就會留下脆弱的痕跡。
現在停下了接觸,他雖然能感覺到力量沒完全恢複,卻已經能感知到其他鬼的存在了。
……死了。
被他驅使,去殺死五條家其他人的鬼,已經死了。
那記憶停留在甜美的血液氣味裏,是稀血的味道。五條家裏竟然還藏有一個稀血的人類。純黑的發,純黑的瞳……是一個女性。
再然後,就沒有信息了。那鬼死得毫無知覺,不是太陽,不是呼吸法。
無慘微微弓起身,大量的思考和恐懼壓垮了他的情緒,他認識到一件事:這裏真的有可以殺死他的東西!而且他暫時還無法理解!
未知的恐懼比什麽都可怕,無慘顫抖着,深深呼吸了一口對他無用的氧氣。
“對、對不起……”他掐出俊國小姐柔弱可憐的聲線,“是我太心急了,給你們造成了麻煩,我現在就離開,不會麻煩你們的。”
“啊……那我還是找一位司機送一下你吧。”風雅很紳士地回答。
無慘盯着他。
現在唯一的好事,就是眼前這人看起來很愚蠢,滿腦子都是小媽之情和弟弟友愛,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能力。無慘很謹慎地思考着。也可能是僞裝自己。
不管怎樣,他只要能離開,就一切好說。
從卧室到出去的那一段路,無慘幾乎把自己的人生給回憶了一遍。
他隐約聽到宅子裏傳來劇烈的、砰砰作響的打鬥聲,心道這裏果然沒有那麽簡單。
明明是古典豪奢的一棟房子,此刻,真是比鬼宅還恐怖。
……
風雅腿軟了。
幸好、幸好賭對了。在無慘進來的時候,他光速把所有的積分都花在了【無效化(升級版)】上,就賭能不能克制一下無慘的力量。
【無效化(升級版)】
【俺尋思這個世界上哪有異常啊?大家都是普通人。堅定點,那都是騙小孩的。】
風雅一開始還有點沒法使用這個能力,畢竟他看過鬼滅的漫畫,深深知曉無慘的恐怖。現在要把他想象成一個普通人,實在是有點太難了。情急之下,只能在腦海內默念數百遍“對面是一個柔弱小媽”,才終于點亮了能力。而且起了作用。
吓死他了。
辛辛苦苦扮演得來的積分已經清零了,不過風雅覺得挺劃算。他嗅着空氣裏的血腥味,有點疲乏地走向某個富江的房間。
……沒有人。
再一看,其他富江的房間門打開了,濃郁的血氣飄出來。
風雅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而且他真的有點害怕了。
“治君。”他忽然對身邊的人說,“你不是一直很好奇俊國小姐是什麽嗎?要過去看看嗎?”
黑時宰見過的東西遠比他多多了,并不害怕,但對這種危險的事還是有點興致。他越過風雅的身體,往前走去,推開了第一扇虛掩的門。
四處噴濺的血。
而後是第二扇。
桌子後,是毛骨悚然的咀嚼音。
一只富江擡起頭,漂亮的臉蛋上滿是血污,和興奮的笑容。她似乎和某只可憐的鬼融合了,頭頂長出了一只尖銳的白色鬼角。卻仍然維持着那種驚心動魄的美。
“哈!冒牌貨已經被我吃掉了,我才是那個真正的富江。”
風雅沒吭聲,靠在牆邊。
黑時宰輕緩地吐出一口氣:“惡心。”
富江已經無所謂了,她沉浸在自己的力量中,興奮卷着她行動,去追随最本能的喜好:“好香……你們身上好香啊……”她流出涎水。
黑時宰回頭看了一眼仍舊很“淡定”的風雅:“聽見了嗎?哥哥,她說你好香。”
“也不知道被鬼吃掉後會怎樣,人的靈魂還會輪回嗎?”他喃喃。
富江已經撲上來了,他走在前面,所以理所應當是先來撲他。
“唉。”
黑時宰閉了一下眼睛,再睜開,卻只看見風雅站在他面前,一條胳膊塞到了富江嘴裏。
應該是很疼的,他看見風雅的表情扭曲了一下。但他的動作還是很穩定,抓住富江頭上的角,用力掰開,又冷冷地命令:“快去撿繩子。”
原本用來捆富江的、沾滿血液的繩子,重新被綁在鬼化的富江身上。有無效化控制,兩個人的行動勉強還算順利。
淩晨四點了。
很快,太陽就會升起。
風雅讓黑時宰把富江給弄到外面,自己垂着胳膊,一點力氣都沒。
好疼,好疼好疼好疼……他不喜歡疼痛,不喜歡自虐,非常後悔要來漫展出這次cos,要是不來,就不會有那麽多的事……淚水有點不受控制地湧出來,沾濕了睫毛,滾落下一顆後,又很快被收起。
因為黑時宰回頭了。
他有點驚詫:“哭了?”
“嗯……”風雅覺得丢臉,而且他記得自己還要演戲,太宰治是不會哭的,“我只是一個普通人。”
“普通人,但無效了鬼的能力?”黑時宰才不信他,“我看得出來,他們接觸你之後力量減弱了。”
風雅還是一副很難過的表情。
“又不是沒給你找醫生。”黑時宰煩躁地撓了一下頭,“骨頭斷了,別動。都比我大多少了,怎麽還會哭?”
風雅的表情更加難過:“因為你想自殺啊。”
黑時宰:“……”
确實,他看見富江的時候想了一下,是想要就這樣死掉的。反正這個破游戲就夠折磨了,雖然看起來被咬死很疼,可是他忽然就想那麽做。
“自殺怎麽了?”他惡聲惡氣,“你難道沒幹過?”
“我還沒死,你就死我前面了,這會顯得我很丢臉。”風雅沒繃住,啜泣了一下,鳶色的眸子可憐兮兮,“我不想看你死在我面前。”
黑時宰沉默。
聽起來很正常,他也不想看見某個宰在走向死亡這件事上,比他更成功。
可是他就是覺得有哪裏不對,很怪,很惡心,是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感覺。
煩死了。
“別掉眼淚了。亂動的話傷會更嚴重,我給你做個止血。”黑時宰走過去,就地撕了碎布,熟練地包紮起來,“我算是看出來了,你的體術比我還要爛。人怎麽會越活越差勁?”
“可我只是一個作家。”風雅辯解。
黑時宰動作麻利,卻不溫柔,Mafia幹部做事從來不會考慮疼痛,他是讨厭疼痛的。疼痛還能讓人清醒,讓人明确地感受到還活在這個腐爛的世界上。不喜歡,但還是需要疼痛。
天邊已經泛起魚肚白,黎明前的溫度總是最涼的,冷風穿過花叢,卷着夜色沾染過的玫瑰與山茶香氣,驅散那些讓人不安的血腥味。
風雅本來快要停止掉眼淚了,被一包紮,疼得眼淚又掉了出來,額頭和後頸全是密密麻麻的細汗。白日裏努力維持成熟冷靜的人,在此刻就像那些被晚風摧折了的花兒,蜷縮在一塊假山邊上,任由黑時宰動作。兩人都沉默着。
“好了。”
黑時宰起身。
風雅松了口氣。
卻見黑時宰又俯下身,沾染了一點血腥的臉龐在他面前放大,幾乎能夠嗅到他身上既危險又清雅的氣息。黑時宰不知道從哪找了繃帶,又給自己纏上了,手背手掌上的疤痕被遮蓋。蒼白纖長的手指先是按到了他的額頭,是帶着槍繭的粗糙觸感。
風雅感知到黑時宰的手指穿過了他汗濕的發絲,摩擦頭皮,一陣窸窸窣窣。
“有髒東西。”
黑時宰退遠了一點,攤開手,那是一朵被吹斷的白色山茶花,還很完整,漂亮得緊。他合攏手指,将花在手中碾碎,花瓣又零零散散地落在風雅身上。青白與紅黑混合。
“哎呀。”他笑起來,“我的哥哥,你怎麽露出這種呆滞的表情。”
“你也不想你掉眼淚這件事,被其他同位體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