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風雅都快昏過去了。

天啊, 家裏怎麽會有一個天五宰——

他什麽時候來的?什麽時候醒的?果然是和織田作一樣,從他進來的一瞬間就醒過來了吧。

也就是說。

他偷聽了全程。

雅蠛蝶——風雅在那一瞬間把自己的人生都過了一遍,反複思考剛才有沒有說什麽怪話, 有沒有仔細扮演。好像是有的,但是不多,他只是把首領宰咬了,只是說首領宰很可憐而已。

啊啊啊啊那不是為了給織田作打預防針嗎!

風雅已經在接近石化的邊緣了。天五宰咄咄逼人, 湊得越來越近, 都快要感受到呼吸落在他鼻尖。風雅往後蜷縮, 但他本來就已經窩成一團了, 後面就靠着牆,完全沒有辦法後退。

“你?”天五宰盯着他的眼睛,“可憐他?”

作為一個太宰治,怎麽可能去可憐一個同位體。作為一個太宰治, 又怎麽可能,值得被人可憐。

他不理解,為什麽風雅要當着織田作的面說謊, 而且是說這種謊。對于他們來說, 把同位體的傷口血淋淋地扒開還差不多,怎麽可能在織田作面前說好話——他看出來了, 風雅是想讓織田作對首領宰的印象好一點。

都是太宰治, 他不曾擁有過,憑什麽……

風雅嗅到了一點點恨意的味道, 他有點被吓到了。首領宰、黑時宰讨厭他, 他是能找到理由的, 畢竟他也曾主動招惹過。但是天五宰……他不太懂。

嗚,被自推讨厭了。

天五宰看到風雅的表情, 瞳孔放大,眉尖聳起,一副莫名驚懼的樣子,愈發覺得讨厭。他總覺得一號有些太過分了,明明就藏着一副更瘋狂的性子,結果每次稍微逼進一點,都會露出這種可憐巴巴的表情。僞裝,仍然僞裝,是覺得他們都不配嗎?

“我之前就覺得,你好像對二號很特別。啊,二號的經歷确實有些意思,可你竟然會選擇救他。看起來不讓他死是為了折磨他,然而你真的想折磨他嗎?難道就連把他關在卧室……”

“別說了!”風雅打斷他,“我和二號的事……”

織田作之助察覺到了他們之間緊繃的氣氛。

于是天五宰被拉開了一點。

壓在身上的陰影驟然消失,風雅擡頭,發現織田作像是拎小貓一樣,抓住了天五宰的領子,把他往後扯了一小段。

天五宰的表情空白了幾秒。

然後有些不可置信般地看了一眼織田作,又看了眼風雅,他閉了一下眼睛,睜開的時候非常迅速地切換到了委屈。

要鬧了。

風雅不想把事情鬧大了,眼疾手快地捂住天五宰的唇,溫熱的呼吸從他指縫間漏出來。風雅靠近他的臉,在他耳邊懇求:“低聲些……”

難道他把首領宰扒光了關在卧室這件事,很光彩嗎?

可惡,他和織田作才第一天見面,不要在別人面前敗壞他的風評呀——

“你們,”織田作開口,“不要打起來。”

風雅和天五宰都點了點頭,然後各自坐在織田作兩邊,把織田作當做一塊兒假山邊上的石頭。

“我只是為了完成任務,才吃掉二號身上的負面情緒,才咬了他的。”風雅輕輕說,“沒有做別的事,你那麽激動做什麽?難道……你喜歡你哥?”

天五宰露出了一種非常難言的表情,看起來就像是早飯忽然在肚子裏面發酵成了咒靈的味道,并且馬上就要從嗓子眼裏冒出來。

“呵。你對二號用那麽多心思,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喜歡他。”天五宰反駁。

“可是……”風雅探頭,越過織田作的肩膀和天五宰對視,“在這個副本裏,他真的是我愛人來着。”

系統總是很靈活的,說多了就真的容易變成現實。他之前在甚爾面前胡謅了一大段,轉頭副本就給他安排了一個身份——某人死去的愛人。

也不是不行,都給中原中也當過兒子了,風雅現在什麽都能接受。

“你不是……都叫過我嫂嫂了嗎?”風雅垂眸,真的不太情願,“你也幫助了扮演,系統給我加塞了這樣一個身份,讓我不得不去找他,也有你的一份力。”

“你呢?為什麽那麽糾結?”

天五宰:“……”

“這不是理由。”他漠然,“你只是單純想找他。”

那種扮演,又不強制,不去也沒關系。說白了,一號還是想要去找二號。

“……”眼看是瞞不過去了,風雅只好說,“我現在成了咒靈,已經和你們不一樣了。”

他臉上出現了一點恍惚的神情,往後一仰,就隐沒在了黑暗中。風雅的聲音聽起來很輕,末尾帶着一點輕顫,像是在忍着什麽一樣。

“我開始饑餓,變得想要吃一些奇怪的東西,世界正在緩慢扭曲的感覺。走在路上,已經無法把周圍的一切視作普通人類,而是……食物。”風雅木然地說,“甚至二號,對于我自己,我都覺得他聞起來很好吃。想了想,大概是是因為,我這幅身體,現在就是因他而生。”

“我想吃掉他。”

生吃個人,我很抱歉。

天五宰想了想,帶入到風雅的情況裏,頓時覺得惡心。

對着自己起食欲什麽的。

太宰治不是那種會和別人說自己脆弱之處的人,剖析自己是萬萬不可能的。所以風雅只是淺淺地吸了一口氣,沒有繼續說下去:“就這樣吧,我知道我很惡心。”

他話音平穩,并不是用難過的語氣在說,反而帶着點冷漠的薄涼,仿佛把自己抽離出了這個腐爛的世界,冷眼嘲諷。

不受控制的食欲。崩壞的理智。饑餓。厭惡。

在濃濃的自厭情緒中,還要被天五宰抓出來,攻擊他為什麽要可憐二號。

他是在可憐二號嗎?

他只是有點可憐,因為咒靈身體,對二號産生可憐情緒的自己。

因那情緒、完全不屬于他。

“……”

天五宰安靜了。

他理解那種……不受控制的感覺。

織田作也沉默着。他們幾個咒靈都不太一樣,像他和柯南,幾乎沒有感覺導致自己和人類有什麽區別。伏黑惠有一點異常,但他是他們中最了解咒力的,很容易就控制住。

風雅看着又很正常,制定計劃,完成計劃,沒有任何問題。

他們誰都不知道,原來風雅居然那麽難受。

他身上沒有任何咒力,看起來比最低級的咒靈還要弱小。伏黑惠說,咒靈就是從負面情緒裏誕生的,只有強大的咒靈才能擁有人類般的理智,否則就是路邊那種被低級欲望操控的小怪物。

難道就是因為這個?風雅沒有辦法用咒力來維持理智,只能讓情緒蔓延、蔓延,吞噬一切。

織田作發覺自己有些太信任太宰了,相信他能把事情都解決掉,卻忽略了,眼前這個宰可能不是他所認識的宰。而且就算如此,太宰也是人類,也會有自己的情感和體驗。

而他沒有注意到他的痛苦。

……

沉默中。

風雅想起首領宰的味道,又想起其他人的味道,愈發覺得有些人好好吃。

要流口水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可以治好這個喜歡吃人的毛病。

不對,他是宰廚來着,治好了也流口水的那種。

口腔裏積壓的唾液越來越多,他沒忍住,吞咽了一下。結果好像是因為周邊都太安靜了,這一點聲音變得極大。

風雅:“……”

糟。

他剛剛才說自己厭惡食欲,要翻車了——

然而天五宰沒有說話,織田作也沒有,他們兩個只是默默地坐着。風雅要起來,他倆才同時動了。

天五宰嘆氣,恢複了嬉皮笑臉的模樣:“唉,嫂嫂聽起來好可憐的樣子。”

織田作:“睡吧,很晚了。”他把自己鋪的地鋪讓給風雅。

天五宰卻說:“壁櫥裏空間大些。”

他抓住風雅。

雖然大腦還在思考,但是風雅身體上很難拒絕一個宰,于是被拉着塞進了壁櫥。他們聊了很久,但好像也沒多久,裏面還殘留着一點天五宰的體溫。這個破爛出租屋裏面沒什麽東西,只有最廉價的棉被,發着一點輕微的、老舊的味道。

倒是還算幹淨。

“我不用……”風雅想說自己不用睡覺。

天五宰懶洋洋地擠進來。

“報酬,我拿來了你需要的咒具。”他又說,“也是懲罰,害我在這裏等了那麽久,要擠在這種破地方睡覺。”

風雅愣愣地看着他。

“我聞起來怎麽樣?”

天五宰注意到他的視線,勾起一個笑容,湊過去。壁櫥的空間自然是很小的,何況天五宰還把櫃門關上了,風雅被擠到最裏面,看不見,仿佛整個世界上只剩下了天五宰的聲音和氣味。

……其實沒什麽感覺。

咒術師身上的情緒,吃不了。

風雅輕微地搖頭。

天五宰笑起來:“那就對了。”

“讨厭吧?這樣才算得上懲罰。”

風雅:“……”

真的假的?

他迷茫地躺下,感覺到身邊人的體溫。之前和黑時宰、首領宰躺在一張床上的時候,他們都保持着互相厭惡的距離,幾乎就在床的兩邊,絕對不會觸碰到。

可壁櫥裏實在是太小了,随便一動,甚至不需要動,他們就會貼在一起。連一點點的聲音都會被放大到極致,溫熱潮濕的呼吸交織在一起,風雅覺得不行,想要翻身背對天五宰。

“疼诶……你壓到我了。”

風雅不敢動了。

手指被捏了一下,溫熱潮濕的氣流撲在他的頸側,癢得不行。他想起剛才沖動去捂住天五宰的唇,也是這樣的觸感,濕熱,柔軟,掌心幾乎要燒起來。

他看不見天五宰的表情,卻知道自己臉上肯定是一種很奇怪的樣子。

忍住,忍住啊!

這是活的宰,不是家裏那個不能動的抱枕!

亂動你就死定了——

大概是他的忍耐太明顯了,反而讓天五宰覺得愉悅。在黑暗中,他眯着眼睛無聲地笑了笑,手指從被子下鑽過去,主動抱住了對方。

感受到懷中人的僵硬,天五宰打了個滿意的哈欠。

他理解那種身不由己的感覺,太理解了。

要反抗,就必須要先接受,一直到麻木為止。

終于可以欺負一下一號了。

……

第二日一早,織田作輕輕敲了敲櫥櫃的門。

過了一會兒,櫥櫃拉開一小條細縫,天五宰一副還沒睡醒的樣子,揉着眼睛問:“怎麽了?”

“我們要出去了。”織田作回答。

織田作往裏面看了一眼,細細的一道光斜着落入了櫥櫃中,兩個男人擠在一起自然沒什麽多餘的空間,被子亂成一團。似乎是昨夜晚歸,風雅還沒有睡醒,亮色的一道光爬過他的眼下、鼻尖、唇瓣,弄得睡夢中的人皺了皺眉,往裏面躲了些。

昨夜他睡得确實不好,一動就能碰到天五宰,加上地方伸展不開,僵硬得不行。

“你們要休息的話,再睡一會兒吧。”織田作說,“我和柯南、惠先走了,如果他醒了,就告訴他,我們去完成任務。”

伏黑惠和柯南也收拾好了東西。

兩個人一個看窗,一個看門,總之不回頭。

都是敏銳的高中生,他們其實很警惕,昨天天五宰弄出的動靜,把在床上的兩人都吵醒了。

然後擡起頭,就看見天五宰扒在風雅身上,兩張一模一樣的臉,一個年輕,一個成熟,臺詞還超級勁爆,什麽哥啊嫂啊吃來吃去啊。

柯南:“……”

伏黑惠:“……”

他們對視了一眼,誰都沒出聲,英雄所見略同,速速裝死。

直到他們聽到風雅說自己的食欲問題。

心情也都沉重下來。

确實好像有些太依賴大人了,靠譜的成年人,以至于他們忘了,副本任務應該是自己來解決才對。

最後風雅被拉到壁櫥裏,他們也久久不能安眠。

……

天五宰告別了織田作一行人。

風雅睡得不安穩,伸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又聽見有人離開的聲音,下意識想起來。

“呼……”有誰俯下身,遮住外面的光線,在他耳邊安撫,“沒什麽事,睡吧。”

因為是很熟悉的聲音,所以風雅皺着的眉松開了一點,很快就睡熟過去。

天五宰很滿意這個結果。

他睡醒了就睡不着了,本來就不怎麽需要睡眠來休息。他幹脆拿出手機,給五條悟發些消息,問問新同學們現在正在做什麽。又反複浏覽着咒術界的一切信息,從中捕捉對自己有利的一部分。

時間就這樣過去,他擡起頭,發覺已經過去了很久。

……挺奇怪的,雖然一號年紀比他大,但和一號宰一起的時候,沒有那種被控制的感覺。

反而挺想控制對方的。

【悟:和傑一起接到了一個超超超複雜的任務——】

【悟:你和硝子真的太壞了,是不是提前知道消息,所以才離開?】

【悟:算啦,想也知道,那麽難的任務只有我和傑才可以。】

【222:是什麽任務呀?】

【悟:一個保護的任務。對了,你在哪?昨天就沒你消息了,沒回宿舍,也沒回家。】

天五宰想了想。

他點開手機上的軟件,手臂伸遠,對着自己。

“咔嚓”

邊上的人聽見聲音,“唔”得哼了一聲,把臉埋進了被子,倒是沒有醒來。

天五宰則看着手機裏的相冊:普通的手機不能拍下咒靈,照片裏只有他自己,比了個耶,笑意盎然。壁櫥破爛,被子皺巴巴的,身邊空蕩蕩的,是剛好能塞下一個人的位置。

他随手把照片發出去,配文“zzZ”。

又随手把照片發給了列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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