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親吻
第18章 親吻
滿頭大汗的市長, 驚疑不定的貴族,僵硬不自在的平民……他們三三兩兩坐在一起,共享這場精彩的晚宴。
南伯爵昏迷的身體被默默拖到一邊,權當看不見。
侍者抖抖索索送上一輪新鮮的餐點和美酒, 又抖抖索索地躲在角落。
蔔繪想挨着同事落座, 卻聽到市長強撐熱情的呼喚聲, 喚她坐在自己的身邊。
她還能拒絕嗎?
當然不能。
寬厚的絲絨椅子被拉開, 蔔繪小心翼翼地坐下。她的右邊是市長文尼特, 左側是某位存在感極強的海盜頭子, 如此惹人注目的位置安排, 在場卻沒幾個貴族敢擡頭看, 更別說質疑了。
她側過臉, 刻意不去看身旁的男人。視線餘光處依稀能看到紅綢布下交疊的雙腿, 黑色的皮質軍靴,和她挨的很近。
食不下咽, 如鲠在喉, 如芒刺背。
她的食欲全無。
侍者将餐盤輕巧地放在她的餐桌面前。潔白光潤的餐盤上疊放着一大塊熱氣騰騰的肉排,侍者提起小壺澆了一大勺醬汁,配以幾朵蔬菜點綴。
肉汁橫溢, 香氣撲鼻。
“……”
蔔繪宣布她短暫的厭食症此刻成功治愈。
她拿起銀質刀叉, 不熟練地切肉排, 刀叉劃過餐盤發出尖銳的嘎吱聲。
蔔繪愣了一下。
在場的貴族們不敢面露鄙夷, 只是不堪忍受地皺起眉。
市長正待喚侍者給她切開肉排,蔔繪全然不顧他們的反應, 面色如常地嘎吱嘎吱繼續切割,然後大口地把肉塞到嘴裏。
她歡快地咀嚼,似乎從來不懂什麽是害羞。
身側的男人慢悠悠地喝了口酒, 見狀不着痕跡地勾起一絲弧度。
其他員工們拘謹的姿态也因為她緩和放松,他們有模有樣地學着蔔繪的手勢,也大刀闊斧地切開肉排。一時間刀叉劃過的噪音此起彼伏,觀察着身旁權貴忍耐的表情,他們面面相觑,不禁暢快地哈哈大笑。
刀叉聲,倒酒聲,咀嚼聲。
平民們吃得津津有味,出身上流社會的貴族們嗅着難聞的機油味,敢怒不敢言。
沒想到有朝一日,他們居然跟這些肮髒的工人擠在一起吃飯!
這一頓飯吃得極好。
市長全程面容和煦,細致地安排他們的飲食,還叮囑侍者給他們打包甜品。此刻的他看起來像一位真正意義上平易近人的市長,對平民的關懷體貼簡直令人感動。
蔔繪以為辛弛會說什麽。
沒想到他全程無動于衷,自顧自地把玩手裏的刀叉。
銀質的刀叉劃過冰冷的弧度,在明亮的燈光下熠熠閃爍,每閃一次,市長垮塌的肩膀就要不自覺地抖動。
直至平民們宣布吃飽了,市長悄悄地松口氣,客客氣氣地安排他們回程的飛行器。
如此煎熬的晚宴。
想必會成為文尼特一生的噩夢。
他強撐着送大家到大門口,那位魔鬼意味深長地沖他笑了笑,轉身上了飛行器。
他們一離開,文尼特便腳步踉跄地差點摔倒。
“父親!”
文柏西緊緊攙扶住他,擔憂地問道:“我現在就叫醫生來給您看看吧,您的臉色太差了!”
“沒事……去給我找只雪茄。”文尼特虛弱地擺手。
他剛支開文柏西,護衛隊隊長快步跑到跟前,低聲說道:“秘書長被打暈丢在二樓卧室。護衛隊被挾制,無一人幸免,整座大樓的安保系統通通被破壞掉了。”
文尼特嗓音沙啞,陰沉地問:“辦公室有被撬開的痕跡嗎?”
護衛隊隊長搖頭:“已經檢查過,一切如常。那裏布下天羅地網,還有将軍的人手把持,任何強行拆開的方式都會啓動自動□□。任由他們再厲害也沖不進去。”
“嗯,那就好。”
提到将軍,文尼特面容苦澀,他還得親自前往交代把南伯爵打得半死的事。那位大人的脾氣可不是好商量的。
壞事簡直一樁接着一樁。
文柏西的雪茄也找來了。
他不解地問:“父親,今天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文尼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顫顫巍巍點燃雪茄,深深吸了口。缭繞的煙霧吐出,腦子暫時放空,他又恢複了平日裏冷靜平和的市長模樣。
“沒什麽。”
他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語重心長地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只需要籌備婚禮,等着接下來的好消息吧。”
……
今日的輝民市依舊寒冷寂靜。
深夜裏,無數縱橫的巡邏車在高空緩緩行駛,來來往往的街道零星幾個行色匆匆的行人低頭快步走遠。冬日裏的輝民市略顯寒冷凄清,這讓蔔繪不禁捂緊衣領,加快了腳步抵達家門口。
顯示屏人臉識別的剎那忽然發出警告聲。
蔔繪悚然一驚,還未來得及看清顯示屏上多出的一道人影是誰,便被對方捉住雙手,以絕對強勢的姿态将她的胳膊箍起,壓制在門上。
面前的視野天旋地轉,後背緊貼冰冷的大門,硌得肩胛骨生疼。
“唔……”她吃痛悶哼。
蔔繪像只兔子似的慌亂地蹬着腿。
她的蹬腿太單薄無力了,反倒被對方強硬地擠壓靠近,緊緊桎梏住她亂動的雙腿。
身體緊貼,顯得兩人姿勢暧昧至極。
一團陰影籠罩在蔔繪的頭頂,她的下颌被對方鉗制扶起。
皮質手套的觸感清晰,落在她的頸部,像是玩弄般,動作緩慢地、有一下沒一下地磨蹭她柔白的脖頸軟肉。
少女濃密纖長的睫毛急劇顫抖,呼吸急促,像是被緊扼致命處的獵物。
她在剎那間便認出對方是誰。
辛弛。
男人過分親昵的舉動顯得輕挑,不像是對愛人的輕撫,反倒像對玩物。
她原以為今天的海盜頭子只是沖着市長而來,看來不是。
他先是捉了蔔繪,再放掉,再捉住,享受每一次捕獵的惡趣味。而此時正是捕獵的時候。
“你要幹什麽?”蔔繪警惕地問。
頭頂傳來摻雜愉悅的詢問,是滾着沙礫般的沙啞低沉:“你認為呢。”
她沉默片刻。
“如果是來殺我的話,可不可以帶我到別處。我不想弄髒門口的地毯。”
摩挲頸部軟肉的手指聞言頓了頓。
不知為何,他的語氣突然變得生硬冰冷了幾分,摩挲的手指也不動了。
“你倒是安排好了後路。”
“那你會放過我嗎?”蔔繪頓了頓,“像之前一樣?”
她以為是辛弛厭煩了被系統綁定的桎梏,想把源頭解決,腦子裏轉動着理由好拖延時間。
蔔繪極力擺出誠懇的解決态度,盡量和善地放輕嗓音:“他們答應過我會很快解決的。如果可以,能不能再給我一段時間……”
她仰起頭,如小羊羔般潔白柔軟的脖頸展露無疑,向強者展示自己的坦誠和柔弱。
……可那雙眼睛卻還在不規矩地亂轉,尋找脫身的辦法。
這個小騙子,又在撒謊。
他冷笑一聲,陰冷的血液在胸口鼓動,撺掇着讓他懲罰這個滿嘴胡話的家夥。
他做了個從未有過的舉動。
侵略的氣息突然撲面而來,令蔔繪錯愕萬分。
一剎那,她幾乎是下意識地狼狽扭頭躲開,唇擦過他冰涼的面頰。
男人頓住。
黑暗中,只能聽到她急促的呼吸。
辛弛沒挪開的意思,維持着方才的動作,溫熱的呼吸拂過她的面頰,酥酥麻麻的異樣感如電流般穿過耳垂。
蔔繪雙腿癱軟地下墜。
男人面無表情地撤開了手,任由蔔繪倚着門滑落在地毯上。
他的面容未曾沾染情欲的氣息,這讓他看起來很是冷漠。
“你躲開了。”他的語氣很平淡。
蔔繪狼狽地一手撐地。
“可是,我們快要取消匹配了。”
男人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她,語氣是冰冷的嘲弄:“你還沒弄懂今天的情況。我在市長面前替你站臺,無論是取消與否,從今往後,你都已經跟我綁定了。”
“你目前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在我表示出有點興趣的時候主動讨好我。”
他的語氣很殘酷,殘酷到顯得有些殘忍了。
剖開虛假的面具,展露出血淋淋的真相。
身為一位上位者的俯視便是如此。
權利中心多得是貌美識趣還想往上爬的女人,在這個時代,權力是至高無上的,性資源是最廉價便可以獲得的。
蔔繪的呼吸一滞。
自始至終,他都把自己當做能輕易得到的東西。
而她,毫無拒絕的可能。
“……”
她的嗓音嘶啞,語氣平靜地發問:“所以你也和那些貴族們一樣,認為我這樣的平民只配用巴結得到權利是麽。”
“你也把我當條狗。
辛弛。”
一字一句,觸目驚心。
嘲諷意味十足。
蔔繪心知這句話的重量,閉眼等待男人盛怒之下的報複。
辛弛的表情頓住。
他眯起眼,那雙狹長的眸子湧起陰鸷的狂暴。
他居高臨下地俯視着蔔繪,只要輕輕一捏,她脆弱的脖頸便會斷掉。
那張嘴就再也說不出如此冒犯的話了。
他這樣想。
蔔繪克制着平靜,身體卻止不住地在顫抖。幾乎控制不了抖抖索索,瀕死的危險感讓她渾身的血液沸騰叫嚣着快逃。
她的身體抖得很厲害,只能緊緊掐住門把手。
看到她這幅拼命假裝不害怕的可憐到有些滑稽的模樣,辛弛伸出的手停在半空。
表情晦暗陰沉。
蔔繪等了很久,等到她的手指被凍得僵硬,終于忍不住睜開眼。
面前已然沒了人影。
茫然,僥幸,從心頭湧起。
蔔繪大口大口地喘着氣,恢複精神後一手撐地,緩緩地站直了身體,踉跄地進屋。
……
飛行器上,白三察覺到辛弛比以往更冰冷肅殺的表情,心想又是誰惹到老大了?這樣想着,他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身體挪到更遠的位置。
辛弛冷漠地瞥了他一眼。
“一切準備就緒?”
“他們已經踩過點了,就等着一聲令下。”
海盜頭子半晌沒回應。
他一手撐着窗戶俯瞰,輝民市繁華的夜景在冬日裏略顯蕭條,城市正在緩緩的變小,離他們越來越遠。仿佛權力的掌控,也即将脫手而出。
腦海裏回蕩着蔔繪強忍厭惡恐懼的憤憤之詞。
辛弛從大衣的口袋裏掏出一枚禮盒,盒子掀開,是一只晶瑩剔透的粉色寶石,打磨成小人魚的形狀,精美絕倫,适合放手中把玩的大小。
他忽然冷笑一聲。
平時的他,很寬容,以至于讓她在受到庇護後依然毫無感恩之心。
但若是認為他是個獨裁者。
他站直了身體,把禮盒丢在一旁,面無表情地指示道:“換目标。先把匹配庫炸了。”
既然打算讓輝民市更熱鬧,不如加上一筆,讓他們度過一個精彩的難眠之夜。
白三習慣性地說好。
半晌。
反應過來。
等等,炸匹配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