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相安無事

第3章 相安無事

後面突然有人往前推搡,正好無縫銜接上林育舒的發怔,讓他話說一半的行為顯得沒那麽突兀。

他順勢收回手,還沒想好該不該跟宋啓銘打招呼時,就聽宋啓銘說了一句“沒關系”,接着又面朝舞臺那邊,和身旁的人聊起了天。

這次林育舒頗具目的性地看了看宋啓銘左側的那個人,只見那人是新加坡某對沖基金的創始人,林育舒沒打過交道,但在財經新聞裏見過。

“你不怕收購方案對你不利嗎?”

“如果邵光傑跟我玩陰的,我也不介意陪他玩玩。”

好了,這下連邵光傑的名字都出來了。

但凡這個名字早出來幾分鐘,林育舒也不至于像剛才那樣,以那麽突兀的方式發現宋啓銘站在他身旁。

“你也不知道他的實力,還是小心點好。”

“我有我的打算。”

在企業家的社交聚會裏,豎起耳朵偷聽旁人的談話,也不是那麽見不得光的事。

但現在林育舒的處境很尴尬。

因為在下周五,他和宋啓銘就會在談判桌上見面。

到時候宋啓銘一定會覺得奇怪,為什麽永星集團的談判代表,會出現在新加坡的F1賽場,還不偏不倚剛好就在自己身旁。

多半,他會以為林育舒是故意跟蹤他,調查他最近都有哪些動向。

進而就會認為——邵光傑在跟他玩陰的。

林育舒不禁有些懊惱,果然還是事情發生得太突然,讓他錯過了自我介紹的最佳時機。

明明他有很多話題可以跟宋啓銘聊。

他知道宋啓銘今年二十九,身高1米87,最喜歡的車手是尼基勞達,最擅長的改裝是對發動機的升級。他甚至還知道宋啓銘養了一條捷克狼犬,大名叫做沃夫岡,小名叫做沃沃。

他怎麽就腦子一抽,沒能說出那句“你好”呢?

現在再去做自我介紹,反而更加尴尬。

宋啓銘的話語中明晃晃地透露着對這場談判的防備之意,而他身為對方的談判代表,自然也不好在這時候打斷兩人,說:你們在聊談判策略嗎?好巧呢,要跟你談判的人是我。

……頭疼。

這絕對是林育舒社交史上的一次滑鐵盧。

無論怎麽看,林育舒都沒法再做自我介紹。

繼續待在宋啓銘身旁顯然不妥,他只能默默移開位置,心中暗自祈禱宋啓銘壓根沒有記住他的長相。

一場搖滾live聽得心不在焉,加之灑在衣服上的啤酒令人不适,沒過多久,林育舒便打車返回了金沙酒店。

此時邵光傑還沒有回來,應是還在娛樂城消遣。林育舒抓緊時間沖了個澡,接着只留了一盞閱讀燈,半躺在床上用手機處理未讀郵件。

職場上向來是分工越細,上升空間越小。

本來林育舒的工作也只是專精于投資,但最近這一年來,他手上的工作越來越雜。

編寫家譜的同事找不到資料,由他負責聯絡;家族成員要去國外讀書,由他規劃捷徑;甚至邵家要對外聯姻,也是由他主導調查對方背景。

家辦裏的十來個員工,幾乎已經默認了林育舒就是下一任家辦CEO,但林育舒心裏清楚,越是在即将升職的節點,就越不能掉以輕心。

大約半個小時後,時針逐漸指向零點,房間裏響起了房卡刷開門鎖的聲音。

林育舒早已有準備,迅速熄滅手機屏幕,翻身側躺,裝作已然入睡。

——他實在是不想大半夜的還要應付邵光傑。

果不其然,邵光傑剛一進來,便對着林育舒問道:“睡了嗎?林經理。”

林育舒自然不會回應,保持着平穩的呼吸,姿勢沒有任何改變。

“林經理?”

腳步聲來到床邊,下一秒,身後的床沿往下塌陷,林育舒的側腰上陡然多出了一只手的重量。

平日裏,邵光傑也會輕碰林育舒,但還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整個手掌都貼在林育舒的髋骨上。

由于側躺的緣故,髋骨和腰之間的曲線特別明顯,林育舒能感到邵光傑的手就像滑滑梯似的,沿着他的曲線不停往上走,正正來到了他腰線最下凹的位置,似乎是在感受他的腰有多細。

“怎麽這麽早就睡了?”

搭在腰上的手輕輕晃了晃,應是想把林育舒叫醒,卻又不想顯得太粗魯。

林育舒仍舊毫無反應,他現在之所以還能沉得住氣,完全是因為他身上蓋着被子,充當着他最後的底線。

如果邵光傑膽敢把手伸進被子裏……

還好,邵光傑見林育舒沒反應,很快收回了手。

不過他起身離開時,不鹹不淡地扔下了一句“行吧”。

這句話的語氣裏只有大約三成的可惜,其餘全是“放你一馬”“不予計較”的大度。

這說明在邵光傑心裏,他只有三分相信林育舒是真睡。

不過真睡也好,裝睡也罷,只要表面上沒有戳破,那就是真睡。

盡管林育舒不喜歡應付邵光傑,但好在邵光傑是個得體的成年人,沒有做出一些讓雙方都下不來臺的事。

五星級酒店的床上用品給人提供了絕佳的睡眠環境,但林育舒整晚都保持着警惕,哪怕枕頭無比柔軟,被子無比蓬松,他也始終沒能進入夢鄉。

直到窗簾的縫隙中洩出了些許光亮,林育舒這才好歹放松下來,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等他再醒來時,窗簾已被拉開,外面天已大亮。邵光傑應是已經洗漱完畢,正在陽臺上和人打電話聊天。

林育舒随便聽了聽,無非是些吃喝玩樂的內容,和昨晚的宋啓銘比起來,這位大公子似乎對收購的事情并不怎麽上心。

“醒了?”邵光傑挂掉電話回到房裏,似笑非笑地看着剛睡醒的林育舒,“昨晚睡那麽早,今天還睡懶覺。”

他的話裏多少帶着點兒調侃裝睡的意思,但林育舒自然不會當回事,左耳進右耳出,權當沒聽出來。

相比之下,睡醒後的樣子屬于私人的一面,林育舒不想被邵光傑看到,随口敷衍了一句“最近工作有點累”,便拿上洗漱包來到了衛生間裏。

早上的時間,兩人相安無事。

邵光傑借了一輛朋友的瑪莎拉蒂MC20敞篷跑車,帶着林育舒四處兜風。雖然路上路過了永星汽車的經銷商,但他也沒有象征性地進去看一眼,一副完全把工作抛在了腦後的模樣。

轉來轉去,臨近中午時分,兩人又返回了濱海灣。

秘書訂了一家魚尾獅旁的米其林餐廳,露天的座位可以一邊享用美食,一邊欣賞濱海灣的美景。

到了這時候,新加坡之行已經過了一大半,林育舒吃着餐盤裏的精致甜點,正想着邵光傑會什麽時候找他說正事時,就聽邵光傑突然開口道:“這周一你去找了老爺子。”

該來的還是來了。

就如林育舒預想中的一般,此次邵光傑帶他來新加坡,果然是為了這件事。

“嗯。”他不疾不徐地感受着口中的焦糖甜味,佯裝不知道地問,“怎麽了嗎?”

“我聽說,”邵光傑目光炯炯地看着林育舒,“這次聊得有點久。”

林育舒每周一下午都會去看望邵老爺子邵振邦。

有些時候是去彙報工作,有些時候是去陪老爺子聊天,總之這邵家人都知道的事。

早在一年前,邵振邦被查出罹患肺癌晚期,醫生預言他只剩下半年的壽命。

消息被透露出去後,永星集團的股價遭遇了有史以來最嚴重的暴跌。

家族成員們都開始考慮邵振邦的身後事,偏偏那時候,林育舒的老師突發中風,暗中想要争奪遺産的人們頓時亂了陣腳,也不知該不該出手,又該如何出手。

也是那個時候,林育舒扛住壓力,熬了兩個通宵研究邵振邦的病情,最後大手一揮,斥巨資投資了瑞士的一家藥企,給邵振邦拿到了未上市新藥的使用資格。

到現在,一年時間過去了,邵振邦的病情還算穩定,雖然誰也不知他還能撐多久,但多活一天是一天。

至于林育舒,自那之後便替代在家休養的老師,成了邵振邦身邊的親信。

有些時候,就連邵光傑的父親都要通過林育舒來打探老爺子的意思,也難怪邵光傑會專門投其所好,放下身段來籠絡他。

——當然,如果他們沒有錯過排位賽,或許林育舒更能看到他的誠意。

所以,盡管林育舒只是一個外人,但邵家的老板們對他都很客氣。

哪怕是不參與公司經營的纨绔子弟,在普通員工面前頤指氣使,在林育舒面前也會老老實實。

因為誰也不知道他會跟老爺子說些什麽。

昨天晚上,邵光傑讓林育舒陪他去賭場消遣,面對這個不合理要求,林育舒敢直接拒絕,無非是因為他有這樣的底氣。

至于邵光傑對他性向的試探始終保持克制,當然也是出于同樣的原因。

“沒有吧。”林育舒放下金屬勺,拿起餐巾紙,擦了擦粘在嘴唇上的焦糖,“只是随便聊了一會兒。”

“跟這場收購有關?”邵光傑拿起餐刀,又任它落下,如此反複數次,可見他也是心裏沒底。

想想也是,畢竟這場收購是邵光傑擔任CEO以來,難得做出的重大決定,他會如此在乎老爺子的态度也很正常。

“你想知道什麽?”林育舒索性後仰靠到椅背上,不再跟邵光傑兜圈子。

“我比較好奇,”邵光傑直直地看着林育舒,這次他穩穩拿住餐刀,沒有再讓刀落下,“老爺子對宋啓銘是什麽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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