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古怪的世界

第2章  古怪的世界

身下的草墊似乎有小蟲子在爬行,鼻尖嗅到夾雜着魚腥、土腥和動物糞便發酵而成的讓人作嘔的氣味。外面在下雨,淅淅瀝瀝的水聲敲打在陶土上的聲音,隐約蓋過了遠方的吆喝聲。

這裏是哪裏?

千代不知道。

她醒來已經有段時間了,因為屋內簡陋得連個鐘表都沒有,并不能判斷蘇醒的時間。可能是一分鐘?十分鐘?又或者半個小時。

她一點都不想動彈。

身上的乏力感讓她感到無比厭倦,又因為身處陌生的環境,根本無法睡着。

她對之前發生的事情記憶猶新,但卻全無來到這個奇怪地方的記憶。自然是奇怪的,她所見過的,即使是在電視或者書上看到的最簡陋的房子,都比這個地方要好。

那麽問題來了,那個國家有這麽貧窮的地方嗎?即便是在山區裏,也不該還用茅草和草泥建房的,她甚至看到了泥土剝落的牆壁露出的竹竿。

問題一個接一個的湧現,疲累的大腦卻無法很好的分析。千代躺在的草墊上,只感覺到有螞蟻之類的東西在身上爬行。

她無心去管這點衛生問題,目光直直的盯着天花板。

直到聽到了外面傳來的腳步聲和說話聲。

是一個蒼老的男聲和一個聽起來很年輕的女聲,似乎是在争執着什麽。

“你可真是撿了個麻煩,草女。你也看到了,村裏沒有吃的養活一個外人。”

“可是村長……”

“好不容易熬過了幹旱,又下了這麽多天雨,又被浪人搶走了大半的糧食,村頭的三太郎家已經餓死了兩個娃娃,其他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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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的聲音越發憂愁:“你不該把她撿回來。”

“可她是一位姬君。村長您也看到了,她和我們不一樣,雖然穿得奇怪,但那布料柔軟得就像是仙女織出來的羽衣,她的皮膚也是,那麽白嫩,手上一個繭都沒有,還戴着一看就不凡的首飾。她肯定是一位姬君,等她家人找到了她,我們村會得到賞賜,我們只要讨好她,她會願意派人趕走山裏的忍者。”

女人聲音很小,怯懦的說着,但她的話應該有起到作用,村長沒有再開口,只是保持沉默。

末了,聽到村長的嘆息聲:“也就只能這麽想了,那幫該死的忍者……”

在提到‘忍者’的時候,似乎是勾起了什麽不堪的回憶,那個語氣夾帶着讓人心驚的仇恨和矛盾的恐懼。

千代:“……”

她緩緩的扭頭看向了發出聲音的地方,又慢騰騰的坐起身來,揚起沙啞的嗓音道:“誰在外面?無禮之徒,還不進來!”

語氣中的強勢和冷厲,就像是一把鋼刀斬斷了那些低語。

粗糙的用一些竹子藤條綁制而成的竹門,被從外面緩緩打開,一名滿臉皺褶皮膚黝黑的白發中年人和一名同樣皮膚粗糙穿着褴褛和服的女人,背對着光站在那裏。

千代判斷錯了,村長并非是老人,而是一個被歲月折磨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蒼老許多的中年人。

剛才還強硬的村長,此時臉上卻是難掩畏懼和讨好,甚至不敢直視千代的眼睛,他身後的草女更是頭都不敢擡,臉幾乎要埋進自己的胸口。

千代模仿記憶裏在電視看到的古代貴女頤指氣使的語氣和話語,似乎是真的震住了這兩人。

即便假扮貴女的不過是一個七歲的小女孩,只有她一人,而且臉色蒼白看起來無比虛弱,也足夠讓這兩人發自內心的畏懼。

卑微的膽小的,就差将自己埋進地裏的兩人,給了千代不小的震撼。

但她知道自己現在別無選擇,從那些對話就可以知道,如果自己不坐實貴女這個身份,這個窮得餓死人的村子可不會收留她。甚至連身上的衣服和她在百元商店随手買的廉價項鏈,還有自己錢包裏的東西都會不保。

因為她從草女方才提起這些外物的語氣裏,除了敬畏還帶着小心掩飾的垂涎。

她對人的情緒很敏感,不知是天賦還是異能的作用,她往往能分辨出他人的情緒。

雖然這個直覺在澀澤龍彥身上出了錯——她也沒想到對方明明想殺自己,卻不帶絲毫殺意,簡直就是天生的反社會人格。

但無論如何,如果眼前這一切不是幻覺,光是剛才村長提到‘忍者’和‘浪人’就足夠讓她提起高度警惕。

多麽陌生又熟悉的兩個詞彙。

一個只出現在動漫和電視裏,一個只出現在歷史課本中。而這兩個詞彙,出現在了這個落後得仿佛時間倒流千年的古老茅草屋裏。

“您、您醒了,大人。”村長拉着草女,唯唯諾諾的跪下,額頭貼緊了地面,冷汗直流,他連擡頭看千代的勇氣都沒有。“很抱歉打擾您休息了,還請大人大量原諒我們。”

千代沒有回應。

她還在思考。

奇怪的環境,奇怪的人,奇怪的指定性詞彙……還有能夠溝通的語言。

這些人說的是日語,而且口音和東京地區的沒有絲毫區別,純正得就像是不存在口音差異一樣。

這太古怪了。

但現在并不是深究的時機。

千代原本以為自己會害怕,會恐慌,但很奇怪的,她的心跳卻十分的平靜。她用依舊傲慢和強勢的語氣說:“這裏是哪裏?”

村長說出了一個地名,但這個地名根本沒有參考的價值——豬頭山下的河下村。

“因、因為村子後面的那座山形狀像野豬頭,我們村子位于河的下游,所以大家就這麽叫。”村長哆哆嗦嗦的解釋着。

千代:“……”那可真是形象到亂來啊。

她擡手捏了捏鼻梁,說:“你們村裏有人會畫地圖嗎?”

“地圖?”村長一臉迷茫,“沒有這種東西,我們用不到。而且地圖……是畫出來的話,村裏沒有會寫字的人。”

千代微微嘆氣:“那我明白了。”

她又問了草女是從哪裏撿到她的,答案是在河裏。應該是本能的抱着一截樹幹順流而下,被外出摘野菜的草女看到。

草女小心翼翼的說:“我、我很小心,沒有被人看到。村長是第二個知道您在這裏的人。”

千代挑眉,嗤笑說:“你倒是聰明。”

草女的臉快速的紅潤起來,還期盼的看了眼千代,似乎這個誇獎讓她獲得了很大的成就感。如果不是知道對方垂涎自己身上的東西,甚至連看到她身上這身再普通不過的秋季運動服都眼神火熱,千代還以為對方是有多麽恭順。

——有小心思,也有點小聰明。

千代不反感這樣的人,因為對方的做法确實幫了自己一個大忙。

如果這裏的一切是真的,那麽在這個危機四伏的,還有忍者這種不知道是裝神弄鬼還是猶如異能者一般難纏存在的環境裏,她的出現越少人知道越好。

千代的智商很高,至少她以前的家人和親戚鄰居都是這麽認為的。他們誇獎她是個天才,不管是什麽事情都能一點就通,學習起複雜超齡的知識也沒有表現過出力。

如果不是六歲時覺醒了異能,她本該按部就班的像媽媽說的那般,在她讀完幼兒園和小學後,就送她出國跳級留學。之所以會這麽決定,是不想讓她太小就出國,同時也是因為那個國家對跳級這種事要求極為嚴苛,有天分沒用,還得花一大筆錢和有教育局的人脈。

為了家人的安全考慮,在進入特務科後抛棄姓氏和親人的千代,在七號機關裏也沒有放棄學習。可以說,她一天大半的時間都用來學習,就為了盡快獲得保護自己的力量。

她在那短短一年的實習生涯中獲得了飛快的成長,早熟得不像個真正的七歲女孩,而才剛結束異能戰争不到兩年的政局環境,那勾心鬥角和陰暗面,也有形中推動了她前進。

但除去這些不談,眼下的局面依舊是嚴峻。

千代沒有放棄‘這裏是某個異能者構築出來的幻境’的猜測,但也沒有全然排除‘像小說一樣穿越到異世界古代或者虛構小說裏’的猜測。

她只是在誇獎完千代後,說道:“那條河我有點印象。既然如此,我就在這裏等吧。”

“等、等嗎?”村長小心的詢問,又連忙道,“這裏環境簡陋,就是、就是擔心會讓大人不适應。”

“沒關系。”千代冷笑說,“我是因為陪嫁的護衛拼死墊後才會活下來的,雖然嫁妝和随從應該都沒了,但我的夫家還在城裏等我,期限內看不到人,他們會派人來找我的。”

一個七歲的小女孩,說起了陪嫁和夫家。

但面前的村長和草女卻只是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并沒有因為千代的年齡之小而驚訝。

別說是七歲了,在他們這個時代就算是一歲的嬰兒結婚都不是什麽奇怪的事。

千代幾乎控制不住抽搐的嘴角,心裏想着:如果這是一個幻境,等我出去,一定要搞死那個該死的異能者!

但如果這裏是真實的,那也足以證明在這個時代,一名女性尤其還是個小女孩,要孤身生存下去有多麽的困難。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村長和草女。無怪乎兩人會相信她是個什麽貴族,在現代社會裏常見的白皙皮膚,在這個世界裏估計是什麽稀罕物。

更別說,她以前覺得自己很瘦,和瘦骨如柴的草女對比起來,簡直就是個小胖子,最起碼她臉上和手臂都能捏出一小團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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