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他站在星星和月亮底下,……
第32章 第 32 章 他站在星星和月亮底下,……
我猶豫了。世界上的律師又不是只有嚴靳一個, 為什麽偏要找他。
小蜜蜂看着我,眼神好鋒利,像冷兵器, 她把我的手抓得好疼, 我沒辦法直接說“不”。我試探着回看她,決定采取更不地道的懷柔政策,我扶着她的肩膀說:“現在太晚了, 你先休息, 有什麽事情我們明天再說。”
她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點了頭, 她低聲說:“謝謝你,這段時間跟你添了很多麻煩。”
我又被她架到“樂于助人”的高度上了,這裏真的高處不勝寒,更可怕的是, 我腳底下踩着一片虛空。我不喜歡幫助人,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不得不”。
我被迫擠出笑容,那種可以讓她安心的笑容,我說:“談不上是麻煩, 我也希望這件事情能夠盡早解決。”
我問她虞槐狀态怎麽樣, 她擺手說:“這陣子有我陪她, 還好。我們就像掉進了一個游戲副本, 過着和主線完全不同的生活。”
“那我把你帶走了, 她......”
“不是你把我帶走, 是我願意跟你走的。我仔細想過了, 這種陪伴解決不了問題。”小蜜蜂說,“啓明健康中心這種地方根本就不應該存在,我要讓她光明正大地從那裏離開, 她的父母也需要跟她道歉。”
無形的壓力再次充斥在了空氣裏。
可能是看我神色略顯僵硬,小蜜蜂主動提出讓我休息,她說:“今天的确已經很晚了,我們明天再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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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泡了個澡,熱水包裹身體讓我感到舒适,可能是過分貪戀這種直白的輕松暢快,我在浴缸待的時間有點過長了,起身時差點一頭栽回水裏。
視線灰蒙蒙看不清楚,我沒有抓到浴巾。因為有點虛脫,身體使不上勁,我又不想光着身子倒在浴室地板上,幹脆帶着一身水氣直接摸回到了床邊,床單和被套被我搞得濕淋淋。
我仰面朝天地躺着,聽力也很模糊,像與世界隔着一層膜,只有撲通的心跳異常清楚。
這種狀态我并不陌生,我經常無法精準把控泡澡的時間、溫度,小的時候就是這樣,長大以後也沒長進。嚴靳在浴室地板上“打撈”過我好幾回,所以他之前才會那麽執着地叮囑我,不能喝酒、注意時間、水位還有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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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經常反駁他,我說你不上網嗎,你沒看過大學生或者都市白領拍的vlog嗎,我說別人忙碌一天回到家,泡在浴缸裏,還會吃水果、看電視,磨磨蹭蹭好長時間。
他說,他上網,他不看大學生和都市白領拍的vlog,他說別人是別人,你是你。
我耳邊的心跳聲逐漸走遠了,那層将我和世界隔開的膜也逐漸變薄。
我從枕頭邊抓起手機,打開微信,我需要從聯系人列表中才能找到嚴靳,對話框裏沒有他,上一個手機已經被我扔掉了,我還記得那臺手機收到的最後一條信息是:寧寧,別超速,注意安全。
這條信息成為了那臺手機的催命符。
最終我還是沒有聯系嚴靳,第二天早上我告訴小蜜蜂,我會幫她另尋高明。我說:“你別擔心,榕城比他靠譜的律師,有的是。”
我給方玉珩打電話,他給我推薦了三個人,我花了幾天時間,與之逐個見面。
打電話給方玉珩我沒有任何心理壓力,甚至在他含糊不清地問我,為什麽不找嚴靳幫忙的時候,我的心中仍舊平靜如水。
方玉珩問我,找律師做什麽,是不是遇上了什麽麻煩,我說不是,只是幫朋友忙而已,我幫她們,就像你幫我。
方玉珩說:“我們只是朋友嗎?”
我說:“不然呢?你希望是什麽?難不成還想讓我當你的婚外情對象?”
方玉珩足足一分鐘時間沒有吭聲。
我對此表示理解,他可能有點震驚,畢竟我此前從未用這種方式與他對話過。
不過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有點混淆了。嚴靳的名字纏着我的大腦,一直不肯離開,我下意識把與他說話的語音、語調、語氣,甚至是遣詞造句,一并帶到了別的對話中去。
方玉珩低聲咳嗽了兩聲,他說:“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說我知道。他又說:“你和嚴律......”
我等着他問完後面的話,他卻話鋒一轉:“算了,”他說,“今天晚上我正好要跟黃律師吃飯,你要來嗎?”
我沒回答。
他說:“彤彤也在。”
我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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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律師的年齡比嚴靳大很多,禿頭、戴眼鏡、文質彬彬的,和嚴靳完全兩種氣質。不過他吃東西的時候很有修養,一點聲音都沒有,這點倒是和嚴靳很像。
吃飯過程中,我沒有跟他聊案子的具體細節,只是提到了“啓明健康中心”這六個大字,黃律師放下刀叉,微笑着對我們搖頭,他看看我,又看看方玉珩,然後說,這個案子他恐怕無能為力。
“無能為力”四個字他是笑着說的,但我沒有從這個笑容裏看到任何可以往下交談的空間。
吃完飯,黃律師叫了個實習生過來接他,因為他和方玉珩喝了酒。我正要離開,彤彤卻拉住我,她說:“表姐,今晚我朋友生日,麻煩你幫我送阿珩回家可以嗎?”
方玉珩搖頭,說他找代駕。
彤彤卻堅持道:“這年頭陌生人能哪能放心啊,”她說,“表姐,拜托了。”
我接過保時捷的鑰匙,答應給方玉珩當司機,畢竟今天晚上是我麻煩他幫忙,雖然黃律師溜得比泥鳅還快。
我對彤彤揮手:“玩開心啊。”
她說:“你們也開心。”
聽到她說這句話的當下,我還沒多想,後來我把方玉珩送回家,送回客廳沙發,他拉着我的手想要親我,又被我一把推到地上時,我才反應過來,彤彤那句“你們也開心”背後代表的實際含義。
我對方玉珩說:“瘋了!?你想幹什麽?”
方玉珩紅着眼睛看我,他點頭說:“我是要瘋了,不只是我要瘋了,你表妹也要瘋了。”他從地上爬起來,又挪到我面前拉我的手。
我往後退了一大步,很明确地提醒他:“我表妹是你的妻子、你的老婆、你的太太。”
方玉珩很認真地點頭:“我知道,她是我的妻子、我的老婆、我的太太。”他把這三個詞咬得特別重,“可是休寧......我不愛她,她是誰,又有什麽重要呢?”
我說:“愛不愛都是你自己選的,重不重要,那是你主觀上的事。但彤彤是我表妹,你不要讓她難過。”
“她不會難過,”方玉珩還是抓住了我,他抓得很用力,那一瞬間,我幾乎以為我的手腕要斷掉了。
他垂着眼皮打量我,用嘲弄的語氣說:“你沒看出來嗎,她是故意讓你送我回家。”
我說對不起我反應有點遲鈍,但我現在看出來了。我強行掰開他的手,手背上已經留下了紅色的指印。我輕輕活動了幾下腕子,說:“方玉珩,你們夫妻要怎麽過是你們的事,不要把我拉扯進來,很煩。”
他要哭不哭地哼了兩聲,他單腿跪在沙發上問我:“你是不是喜歡嚴靳?”
“關你什麽事?”
方玉珩低下頭,很沉重地嘆了一聲:“他怎麽、他真是......真是臉都不要了。”
我承認,嚴靳在一些特殊情況之下,的确是個不怎麽要臉的人。但聽到方玉珩這麽說他,我還是天然感受到了一絲微妙的氣憤。
我皺着眉頭笑了聲,真心實意地表達出了我的困惑:“方總,您哪來立場說他?”
“休寧,”方玉珩對着我頻頻搖頭,他說,“我和彤彤沒有事實婚姻。”
他擡手指着卧室方向:“不信你可以去看!我們是分房睡的!分房睡的!!我沒有碰過她!從來沒有!連親吻都沒有......”說到這,他又站直身子,我猝不及防被他抓到懷裏。
方玉珩哽咽着說:“休寧,我甚至都沒有像這樣抱過她......我心裏的位置是留給你的,身邊的位置......也只想給你......”
我是來幫小蜜蜂解決麻煩的,沒有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他媽自己又被卷進了麻煩裏。
說真的,換做其他任何人,此時此刻,我一定會用盡全身力氣反抗,我會揍他、會罵他、會把他罵個狗血淋頭。
但面對着方玉珩,我連罵都不想罵,因為我太失望了。我不知道事情是如何變成這個樣子的,我們是如何走到今天的。
太難看了,一切都。
我說:“方總,你松開我吧,你抱再緊也沒用。”
他哭了,他的眼淚滴在我肩膀上,很不舒服、很癢。他說:“對不起。”
我說:“這話你應該告訴彤彤。”
方玉珩搖頭:“都是因為有她......”
我說:“我以前真的沒有發現,你可以沒擔當到這種地步。”
方玉珩終于松開手臂,我不知道是因為這話戳中了他的軟肋,還是他的酒意稍微清醒,他松開了我,他說:“你回去吧,如果可以的話,當今晚的事情沒有發生過。王律師和馬律師,我會幫你安排時間。”
我看他一眼,走了,肩膀和腕子都像是被卸下重裝了一遍,痛得要死。我走得很快,像是要趕緊擺脫方玉珩給我帶來的粘連和潮濕。
走出別墅大門,一陣帶着熱氣的夜風吹來。我在風中擡頭,嚴靳闖入了我的眼睛,他站在星星和月亮底下,那陣溫熱的風變得輕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