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上元 謝家門第,非我可攀
第13章 上元 謝家門第,非我可攀
日升月落,晝夜交替,正月十五轉瞬便至。
下午,太陽高挂西天,天色尚未落入墨色。
踏枝已從衣櫃中擇了五條裙子,一字排開懸挂衣架上:“姑娘,您選一件,我照着衣裳給您梳頭。”
沈櫻沉默片刻,無奈:“踏枝,我不過是出門宴請恩人,這架勢,太隆重了。”
若叫謝渡見了,恐是會生出誤會。
踏枝正正經經地與她對視,滿眼無辜,兼理直氣壯:“可是姑娘,這與謝郎君無關。今夜上元節,滿京都的姑娘都會出行,您若遇見她們,裝飾上總不能被比下去。”
此言,大約只有她自己相信。
沈櫻定定與她對視。
踏枝聲音不高,有股子撒嬌的意味兒,“姑娘,您就挑一件吧”
沈櫻向來拿她沒法子,無奈指向最邊上一件淺藍色襦裙:“就這個吧。”
踏枝皺了皺眉:“姑娘,這件是否太素淡?”
沈櫻彎起唇角,眨了眨眼:“我自認豔冠群芳,衣衫素淡遮不住我的美貌。”
踏枝聽了,絲毫不覺她在開玩笑,極認同地點頭:“姑娘說得對。”
她開開心心拎着衣裳,讓霜月去熨燙平整。自己按着沈櫻坐在梳妝鏡前,為她裝飾容顏。
踏枝雙手穿梭間,于她頭頂绾成極繁複美麗的發髻,松松插上幾根碧玉簪,格外精致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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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櫻望着鏡中人,笑了聲:“還是你的手巧。”
踏枝拿了胭脂,為她上妝:“姑娘天生麗質,不論如何都好看。今夜,姑娘定是京都第一美人。”
沈櫻彎唇,眼底掠過一絲笑意,沒有拆穿她的意圖。
身邊每一人都覺,嫁給謝渡是她最好的歸宿,因而有如此舉動。
她心知肚明,不必多言。
這一妝扮,太陽便繞到了最西方,紅紅圓圓挂在地平線上。
沈櫻一襲淺藍,踏着柔軟舒适的鞋子,款款走向門外,馬車早已守候多時。
沈櫻上車前,恰巧碰見入宮請安歸來的沈既宣。
她看沈既宣一眼,問:“可送去了?”
指的,是那封回信。
沈既宣微一颔首:“親手交去的,你可以安心。”
沈櫻點了點頭,沒有說話,提起裙擺,上了馬車。
車夫揚起馬鞭,朝秋白樓行去。
将沈既宣遙遙抛在大門口。
沈既宣高興搓手,禁不住道:“去告訴夫人,今夜我要小酌兩杯。”
蕭夫人很快就來到前院書房,親手溫了酒斟給他,柔情似水地貼着:“宣郎,今日怎的這樣高興?”
沈既宣抑制不住翹起嘴角,“哈哈”笑了兩聲:“我們沈家要一步登天,我怎麽能不高興!”
蕭夫人不解,柔聲問:“宣郎何出此言?”
沈既宣滿飲一杯,隐晦道:“日後你自然會知道。”
蕭夫人抿唇,沒再追問。溫柔地又斟一盞酒給他,“是大姑娘的事兒吧。”
沈既宣沒答話。
蕭夫人觑着他并無不悅之意,繼續道:“大姑娘像您,有出息有本事,咱們阿舒一直都很佩服姐姐,喊着要跟姐姐一樣替父親分憂。”
沈既宣只道:“她還年幼,有這個心就好。”
蕭夫人又抿了抿唇,聲音越加輕柔:“宣郎,大姑娘随了咱家小郎君的字輩,才這般優秀,我想,不如給阿舒改個名字,你若不喜這個棠字,換個別的也是一樣。”
沈既宣瞥她一眼,眼底蕩起一絲冷淡,不鹹不淡:“日後再說吧。”
蕭夫人擰眉:“宣郎……”
沈既宣接過她手中酒壺:“我自斟自飲便可,你去照看阿舒阿棋吧。”
蕭夫人無法,咬了咬唇,起身離去。
一步登天?這美夢,做過今夜,便夠了。
她側首,聲音清幽,對身側的婆子道:“消息遞過去了嗎?”
“遞過去了,崔夫人極是生氣呢。”
蕭夫人彎了彎唇,眼底一片森寒。
上元佳節,京都處處燈火通明,紅黃白青各色的燈籠挂滿街頭,圓的、長的、方的、奇形怪狀的,應有盡有。
街上人頭攢動,青年男女成雙成對,情意流轉,濃郁逼人。
沈家的馬車于秋白樓前停下。
沈櫻從車上下來,略微理了理裙擺,被侍從簇擁着踏入秋白樓,進了約好的雅間。
推門進去時,她腳步微頓,望向端坐其中的人。
“謝郎君。”沈櫻輕聲道,“來的這樣早?”
謝渡從椅子上起身,拉開身側另一把椅子,示意沈櫻入座:“今日清閑些,無事可做,先到了一會兒。沈姑娘來的也不晚,還沒到約好的時間,盧伯母還未到。”
沈櫻眉眼一彎:“請人吃飯,當然要早來一些。”
她看向踏枝:“別我帶的酒拿來。”
轉過頭看謝渡:“這酒是我親手釀的,謝郎君替我品鑒一二?”
謝渡略微詫異:“沈姑娘會釀酒?”
沈櫻輕笑:“皮毛而已,釀的不好。不過是想着但凡天下美酒謝郎君應都見過、嘗過,無甚稀奇的,為着特殊,才拿了這酒過來,若是不好,謝郎君千萬別嫌棄。”
謝渡笑了,“能讓姑娘親手相酬,渡榮幸之至。”
他接過踏枝手中酒壇,拔開酒塞,醉人的酒香彌漫了整個房間。
謝渡贊道:“好酒!”
沈櫻莞爾:“謝郎君不嫌棄就好。”
謝渡重又塞上酒塞,在她身側坐下,側目看向一側仆從:“去門外接一接盧夫人。”
沈櫻手指微顫,看向踏枝:“踏枝,你和霜月一起去。”
踏枝點頭,扯着一旁的霜月出了門。
室內醉人的酒香中,只餘下二人。
謝渡主動開了口,“那日我說的話,沈姑娘考慮的如何?”
他指的,是求娶之事。
沈櫻轉過頭,雙目清晰明亮,對上他認真的眼眸,沉默片刻,又将頭轉回去:“我無意嫁入謝家。”
謝渡問:“為什麽?”
她的目光落在門前的屏風上:“謝家門第,非我可攀。”
謝渡不以為意,緩緩笑了,漆黑瞳孔卻冰冷:“我謝家門第,如何比得上宋妄?太子妃做得,謝家婦便做不得嗎?”
沈櫻跟着笑了,直視他的眼睛:“正因高攀了他,才有今日下場,我又如何敢再次癡心妄想?”
謝渡垂眸,“是我冒犯了。”
沈櫻沒說話,雙眸看着他,未曾移開分毫。
驟然察覺,眼前的男人,似乎并非傳聞中明月清風的溫潤君子。
咄咄逼人的強勢,令人不可招架
謝渡移開了目光。
沉默彌漫于二人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