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兵荒馬亂的錯覺
第10章 第 10 章 兵荒馬亂的錯覺
酒店全天候彌漫式供氧,坐落于布達拉宮左側。
辦理入住後,林餘分發血氧儀,讓大家間隔一小時自我檢查身體狀況。
其實他們一行人只有尹橙是首次入藏,大家都挺擔心他。
不過尹橙遠超預期,在拉薩3650米的高海拔血氧還能92,楚子攸問他有沒有不舒服,他皮實得很。
午飯在酒店吃的牦牛火鍋,因為防曬霜指數尹橙跟章琴熟絡起來。
飯桌上,汪熾和楚子攸聊天。
政府找晶科合作二期光伏項目是因為一期項目晶科提供了極大的技術支持,雖然西藏屬于一級光照資源區,但它不是發達地區,光伏發電無法就地消納,消納不掉的電逆變後并入國家電網變成特高壓輸送至其他地區,其中承擔的逆變電損、線損成本太高,所以一期承接方不願再做。
自古商人無利不起早,能理解。
可地區要發展,老百姓要用電改善生活,所以政府特此聯系晶科。
在未準确作出答複前,楚子攸決定帶着更新換代的新型太陽能板實地考察。飯後又休息了會兒,确認大家沒有高反症狀,他們一行人出發。
二期光伏電站定在距離拉薩60公裏的林周縣,國道路況不大好,沿途荒涼土地上集結着成群結隊的真牛馬。
車子颠來颠去,尹橙倒是精神得很,拍了幾張天高海闊的照片發到溫馨小家群。
孟姝元情緒價值給夠:哇陶陶拍得真漂亮,鼓掌.jpg
尹向士慈父擔當:注意安全。
楚子攸接了好幾個電話,尹橙孰輕孰重還是分得清,睜着倆大眼睛,烏溜溜盯着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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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是個缺氧的地方,但不缺信仰。
朝聖的人來自天南地北、異國他鄉,他們雙手合十高舉過頂,往前走一小步,用合十的雙手依次碰下額頭、嘴唇、胸前,接着雙膝跪地,全身伏地額頭觸地,作揖再拜依次循環。
寓意是修忏悔、參學修道。
待到聖地——所生之處,常在人天,受樂果報,無有窮盡。
車子開出去很遠尹橙還在回望,楚子攸在他耳畔打響指,“看什麽?帥哥?”
尹橙自認為心靈得到了洗滌,睥睨着一種看凡夫俗子的憐憫目光。
“自己待着也能生氣?”楚子攸稱奇。
“中午聽你們說光伏發電站成本太高。”尹橙說,“做得希望不大,可你明知道希望不大,還是來了。”
郵箱叮咚,楚子攸解鎖看手機:“以後接管公司你也會遇到類似情況,在沒有實際數據支撐不要貿然下定論,最好的辦法是去現場考察。”
“如果數據不好呢?”
“放棄,把更多精力投注在下個項目裏。”
尹橙突然問:“你為什麽這麽拼。”
咔噠鎖屏,楚子攸擡頭看來:“想知道答案?”
“對啊。”
“因為我俗。”
“你不開公司也很有錢。”
“那不是重點。”
哽了哽,尹橙沒好氣:“賣什麽關子呢。”
楚子攸問:“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舒服得要升天~”
“......”
墨鏡一戴誰也不愛,吸了兩口便攜式氧氣瓶,尹橙倒頭就睡。
只是越往周邊縣城走海拔越高,在他睡着時楚子攸時不時把氧氣瓶抵着他鼻子,吸一會兒放下。
到林周縣剛好下午三點,正是日挂中天。兩輛車停在視野開闊的高坡平地,風一吹,大片黃塵直往臉上撲。
尹橙發誓,他見識過世界無數國家美景,現在站在這裏第一次感覺有了異世界的想法。
成排立在山脊的大風車已夠震撼,遠處山腳,密密麻麻的藍色太陽能集熱板宛若海浪,以中間高塔為中心點,呈圓形像四周擴散。
戴着墨鏡都能感到每塊電板銳利光點,看得久了,視野便融成一顆顆模糊的圓形光氣球。
“天真過來。”楚子攸在遠處喊道。
折返回去,尹橙啧啧稱奇:“你們看到了嗎,好壯觀啊。”
章琴身着全副武裝的,笑着問他:“楚總帶頭研發的,棒不棒。”
就連汪熾這麽樸實的人也了說句:“主要是攻克了多晶矽提純技術。”
尹橙聽不懂,但不妨礙他覺得楚子攸牛逼,士別三秒刮目相看啊。
“原來你還是個複合型技術人才。”
楚子攸斜睨他,“往後把眼睛擦亮點。”
尹橙爽快答應:“那得給我買塊橡皮擦。”
大家笑了陣兒緊接着正式投入工作,汪熾和林餘搭測試版的太陽能板,楚子攸絲毫沒有老板架子在旁調試設備,章琴舉着類似大哥大的玩意測風力。
整個下午他們都得耗這兒,現在只是搭建測試,具體數據需要時間來總結。
風力沙塵含量不同,太陽輻射轉換電能功率也不同,細微末節是天差地別的功效和利用率。
至于“抗造”,也是時間說話。
楚子攸沒打算讓尹橙學這類專業知識,只是看尹橙蹲地上挖坑也無聊,走過去說:“天真,你回車裏等,三十分鐘在群裏報一次平安,不準亂跑。”
簡單幾個字足夠咂摸出耐人尋味的深意,大家假裝沒聽見,各做各的。
尹橙腦子平常只有二兩,火力全開能到三兩,至此不能再多了。
他仰着腦袋露出曬得紅紅的臉頰,态度有些不耐煩:“挖蟲草呢,別妨礙我發家致富。”
此地寸草不生挖個雞毛,再說一頂遮陽帽足夠買幾百根一級蟲草。
提着後領子,楚子攸給他拎起來:“別作,去車上等。”
“煩不煩啊。”尹橙又不受教了。
兩名司機結伴在山坡上抽煙聊天,他忿忿回到車裏,扯過楚子攸外套大馬金刀往上那麽一躺,美滋滋在後排睡下。
手機沒啥可玩的,打電話煩湯燦叭。
接通後,湯燦問:“到了?”
“上午就到了。”尹橙翹着腿,“燦兒,想我沒。”
“正想你別給我打電話。”湯燦說,“我得去趟美國,我媽那邊忙不過來了。”
“去啊,我又沒扣你護照。”
“你最近有點伶牙俐齒啊?”
“害,都是楚子攸給我帶壞了。”
湯燦哽了瞬:“給向奶奶找護工那事我只能交給助理去辦了啊。”
“助理靠不靠譜啊?”尹橙正經起來,“要不等我回來吧。”
“也行。”湯燦問,“你什麽時候回去。”
“不行不行。”尹橙猛記起,“剛剛聽楚子攸說得測試新設備,估計最早下周去了。”
“那你說個屁,我讓助理選。”
“好好選啊,回去咱們一起去檢查。”
“陶兒。”湯燦喊他。
尹橙無所事事:“幹嘛。”
“楚子攸現在跟你在一起沒?”
“沒有吧......”
扒着車窗爬起,尹橙看到遠處楚子攸移動的修長身形,不知道是不是心靈感應,兩人視線忽地對上了。
湯燦在電話裏問:“楚子攸有對你說過什麽嗎。”
“他說我腦子只有二兩重。”
“這我知道你不用強調,感情方面說過沒?”
尹橙把車門摳得哐哐響:“燦兒......你什麽意思啊。”
“算了。”湯燦冰冷無情,“你傻着吧。挂了。”
“回來給我打電話,約時間一起考察啊。”
“知道。”
耳邊适時傳來腳步聲,楚子攸上來了,戴着墨鏡人長腿長地立在車門外面:“跟誰打電話?”
尹橙保持原有姿勢,趴在車窗望着他,“員工在下面辛勞工作,你身為老板帶頭摸魚?”
底下,章琴在用筆記本記錄數據,汪熾在給她打遮陽傘。
林餘單身狗不跟他們玩,一旁戰術喝水。
楚子攸面無表情地答:“突擊檢查我的員工有沒有紅杏出牆。”
尹橙翻白眼:“神經病。”
楚子攸也不惱,拍拍手上的灰,“天真,給我倒點水洗手。”
幫助他人尹橙願意,哪怕前一秒才跟楚子攸吵嘴,後一秒擰開瓶蓋,“你說好就好,不要浪費生命之源。”
“偶爾懂事一回挺舒心。”
“路上你沒看見啊?”尹橙邊倒邊說,“好多藏民提着桶去結冰的河面打水呢。”
小股水流從瓶口溢出,流過白皙手背,在微紅掌心裏攤起一方小小的天空倒影。
“高原地區就是這樣。”楚子攸說好,“資源分布不均民生設施建設難度大。”
擰好蓋子,尹橙把後排位置讓出來,楚子攸開門上車,又問了一遍,“剛給誰打電話?”
“燦兒啊。”
回答足足幾分鐘楚子攸都沒說話,四周變得非常安靜。
于是尹橙聽到了風路過的聲音。
楚子攸估計累了,閉眼狀似不經意地問:“聊什麽。”
“社會上的事少打聽。”
“這不是打聽,這是訊問。”
“搞笑。”尹橙不屑,“冒充人.民警察可是犯法的。”
“那你就當領導關心下屬私生活。”
“這不是你的業務範圍,我自有人關心。”
其實尹橙心頭又有些癢,因為清楚明了地捕捉到了一些來自楚子攸若有若無的态度。
這是一種無法言喻的暗流湧動,就像此時此刻身旁呼嘯刮過的風,看不見摸不着,身臨其境才能感知一二。
心知肚明不是幻覺,卻局促不安怕是錯覺。
只有一個人兵荒馬亂的錯覺。
橘黃夕陽懸于山巅,漸暗的光線配合着沉寂的空氣。
塵埃不斷在斜斜的光柱中翻滾,尹橙沒話找話:“楚總,我們還要在這兒待幾天?”
緩緩睜眼,楚子攸半張面孔隐匿在陰影裏,格外冷漠地問:“想湯燦了?”
“為什麽想他?”尹橙不敢對視,“你為什麽對他有敵意?他小時侯搶了你玩具?”
半晌後,楚子攸哼出一聲意味不明地笑:“搶得着麽。”
“那倒也是。”尹橙點頭,“你小時侯玩奧特曼我們小時候玩遙控游戲機。”
楚子攸開門下車:“自己玩兒吧。”
“好的楚總。”尹橙熱情揮手,“您快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