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第 16 章

林晚是一個性格沉穩的人, 她很少有這麽緊張的時候。車內氣氛有些沉悶,安靜得她好像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不知是不是因為心裏着急的原因,她感覺車速好像比剛才要慢了。

這片區是金融中心, 高樓如林,城市霓虹像一層層篩落的五彩光斑,在眼前交疊着暈染。

林晚的視線從窗外挪向車內, 餘光注意到祁南骁。

他依舊是垂眸看着手機的姿勢,暗沉的光線下仍舊能看出他棱角分明的臉,他眼裏的情緒淡淡,看不出喜怒, 但她莫名就覺得今晚的祁南骁比以往好相處多了。

車子一路開進醫院,停在住院部樓下, 這裏不是上次那家醫院。

林晚當即揪起心, 林國冬為什麽突然換醫院, 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一路直達特殊病房,隔着老遠就看到病房門口處有便衣站崗,進出很嚴格。

林國冬出事到現在, 林晚都沒有見過他,本來已經做好心理建設不哭的,可看到那被限制了自由的大門時, 她的心頓時如刀絞, 說不出的酸處充斥着胸腔。

随身保镖給工作人員遞了份文件, 對方檢查過後,看着林晚:“抱歉, 我們還需要對您本人進行身體檢查, 還請您配合我們的工作。”

林晚沒想到這裏的程序如此嚴格,她完全可以配合, 只是這裏除了她本人外,并沒有其她女性,意味着檢查她的人只有男性。她抿了抿唇,剛想說話。

身後的祁南骁忽然開口:“裏面那人是她爸,她會蠢到在這裏對她爸動手嗎?”

分明是淡漠慵懶的口吻,卻讓人下意識屏氣凝神。這話一出,周遭頓時安靜了。

工作人員反應過來,臉色有些僵硬:“抱歉,我們也是按規矩辦事。”

祁南骁聞言,擡眸盯着眼前的人,一字一句道:“規矩?那就去找個女的過來檢查。”

工作人員臉色變了變,有些咽不下這口氣:“這裏沒有女性工作人員。”

祁南骁忽然笑了,一眼将他從頭到腳打臉一遍,不掩嘲諷的問:“你叫什麽名字?”

那人眼裏劃過一抹緊張,僵着身子 :“我叫什麽不重要,跟這件事沒有關系。”

祁南骁眼眸微眯,林晚眼看着他的臉色越來越沉了,她趕緊扯了扯他的衣服。

祁南骁垂眸就對上林晚的視線,她眼裏帶着哀求和緊張。祁南骁心底生起一股煩躁,有他在,她還這麽慫。

林晚不是犯慫,她是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上,能早一點見到林國冬,她就能跟林國冬多待一會兒。

林晚神色坦然開口:“我身上沒有危險物品,如果你們不放心,可以把門打開,看着我和我爸接觸。”

那人還在猶豫,另一個工作人員見狀趕緊過來提示他。最後雙方各退一步,大門敞開監視林晚接觸林國冬。

林晚坐着輪椅向內走去,越是靠近病床,她的心越是壓抑。周圍的所有的畫面就仿佛消失了一般,她的視線裏只有林國冬躺在病床裏的畫面。

那是一張不大的病床,左右的護欄将他圈了起來,身上布滿各式各樣的管子将他困在這四方大小的地方。

林晚被推到護欄邊,離着林國冬半米遠的地方,她清楚看見林國冬的頭發被剃成了光頭,她簡直不敢相信,床上的人是林國冬。

她一眨不眨,定睛去看,那張消瘦的臉,熟悉卻有點陌生的五官,的确是林國冬,一個多月沒有見,他整個人完全變了個樣,瘦得快脫相,他的肚腩也沒有了,她一時間竟然不敢相信。

林晚想過林國冬的情況不會有多好,卻沒想到他會變成這樣,暮氣沉沉。

唯有床邊的心電圖在告訴她,他沒死,他還有心跳。

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林晚再也忍不住握住林國冬枯瘦的手,咬着唇瓣,止不住流淚發抖。

她像一只披荊斬棘後終于找到家的燕子,眼淚模糊了她的視線。從壓抑到啜泣出聲,身上的每一塊肉都在疼。

她爸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到底是誰害他跳的樓?

他們到底要從他身上找到什麽?

林晚心中有無數的問題想發洩出來,可是她不能,這裏有監控,還有人看着她。

痛哭過後,林晚逐漸冷靜下來,擦掉眼淚,她開始和林國冬說話,絮絮叨叨。

“爸,我很好,你不用擔心我。沒人敢欺負我,誰敢欺負我,我就打回去。”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心裏偷摸着罵我粗魯啊。我又參加了個比賽,可惜沒能拿到獎牌。跟你沒關系,你少自作多情啊。你肯定要念叨我,吸取教訓。比賽完,我就跟教練好好複盤過了。你別擔心了,擊劍我可是專業的。”

“還有啊,我聽你的話,跟祁南骁結婚了。你再不醒來,我辦婚禮都沒人牽我了。到時別人笑我娘家沒人來,看不起我了。”

“媽走了,你就以為沒人管得了你是吧,不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我明天就去媽媽的墳上告你的狀。”

說到這,林晚握着林國冬的手更緊了,強忍着眼淚蓄滿,她出聲道:“爸,我想你了,你早點醒過來好嗎?媽走了,難道你也要抛下我嗎?你說過的,要保護我一輩子,要看着我站在最高領獎臺的。”

無人回答,整個病房只有規律的醫療儀器的聲音。

林晚痛苦到閉上眼睛,想把眼前礙事的護欄放下,她想貼着林國冬的手,卻被工作人員告知探視的時間到了。

林晚死死握着林國冬的手,強忍着淚水,依依不舍的看着他:“爸,我還會再回來看你的。你要早點好起來,我會等你回家的。”

分別時,林晚将所有情緒藏回心裏,她沒有吵沒有鬧,安安靜靜跟着工作人員出了病房。她知道一時的發洩情緒并不能改變什麽。

她只有拿下冠軍,成為行業裏的頂尖,成為一個對國家有用的人,一個有價值的人,一個有影響力的人,她才能幫助到林國冬。

那扇門再次關上,林國冬再次消失在她的視線裏。

林晚轉回頭,垂眸的那一刻,眼淚還是不受控制的湧了出來。無形的力量将他們父女倆生生分開。

指間掐進肉裏,林晚克制住情緒,擡起頭的那一刻剛好看到祁南骁朝她走來。

他依舊是面無表情,也沒問她什麽話,只是沉默的看着她。

祁南骁站在她面前,林晚則是坐在輪椅上,因此他能清楚看到她蒼白的面孔,眼眶裏還殘留着一點淚光,恰好順着泛紅的眼尾滾落。

林晚沒化妝,是典型的冷白皮,睫毛濃密自帶眼線。她的整張臉,包括眉眼、嘴唇都特別精致明豔,唯獨鼻梁不似女人慣有的嬌翹,而是直挺挺,看上去既妩媚又英氣。

祁南骁見過很多女人,也見過不少女人哭的樣子。唯有眼前的人給他不一樣的感覺,明明沒有多特別,卻能在別人的記憶裏留下烙印。

林晚微擡眸看向祁南骁,眼裏淚花閃動,眸中難掩堅定:“祁先生,我們走吧。”

祁南骁面上雖沒什麽表情,眼底卻很快閃過一抹輕詫。越是跟她接觸久了,越是驚詫她的忍性又或者說是她的韌性。一次兩次是裝出來的,十次八次是骨子裏透出來的。

能屈能伸,還能忍,這樣的女人自然也夠狠,能扛住這麽大壓力的人,都是狠角色,不愧是林國冬教育長大的。

女人狠點好,比傻白甜強。

她之前在病房裏痛哭的時候他還沒什麽感覺,反而是她現在這個樣子讓他多了幾分恻隐之心,主動開口跟林晚道:“以後還會有機會過來見你爸的。”

林晚擦掉眼淚,微垂着視線:“對不起,是我們父女倆連累你,我替我爸跟你道個歉。他的那份人情,我會替他還你們的。”

祁南骁對她的這聲道歉沒什麽反應。他既然會答應接下這個攤子就知道會有麻煩事。只要她不是個作天作地的女人,他不至于跟一個女人計較。

——

臨走前,林晚去了趟廁所洗了把臉,再次出來時,保镖告訴她,祁南骁已經先下去了。

林晚只能抓緊時間上了電梯,避免讓人家久等。

這棟樓是vip專屬住院樓,能在這邊看病的非富即貴。

電梯在五樓停下,再次打開時,林晚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文燕莉。

對方一看到她,臉色一沉,語氣嘲諷:“你可真有本事,就這麽幾天的時間,哄得祁南骁圍着你團團轉。”

也許之前情緒起伏太大了,以至于現在聽到有人罵她,她居然還能不急不躁的冷靜分析,文燕莉這突如其來的瘋狗模樣是鬧哪出?

猛然想到幾個小時前,洛梵給她八卦李耀天和文燕莉的關系,再看看文燕莉這大半夜的帶着助理保镖風風火火趕到醫院。

該不會是她的情夫又被她兒子給打進醫院了吧!

文燕莉做的是逼林晚反抗回怼她的打算,誰料林晚根本不上這個套,反而是沉默。這讓她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

她接受不了,說話也更加沒理智。

“跟你那個狐貍精的媽一樣,什麽樣的雞下什麽樣的蛋,一個樣的賤。”

林晚淡定的擡頭,扯着笑:“媽,你怎麽能這麽說你自己。”

文燕莉一腔怒火炸上頭:“你叫誰媽,沒臉沒皮的東西。”

林晚眨了眨眼,人畜無害的回道:“我跟南骁領證了,叫您一聲媽也是應該的。你也不用太激動,老是生氣容易氣壞腦子,省得你罵起人來連自己都不放過。”

文燕莉惱羞成怒:“林晚,你別以為有祁南骁給你撐腰你就可以為所欲為。”

電梯門打開,保镖迅速推林晚出去,他怕再晚一步,林晚 就要被文燕莉給打了。

文燕莉目眦盡裂:“我會讓你後悔的。”

林晚冷笑:“随便。”

和文燕莉拌拌嘴,将情緒撒了一部分出去後,林晚心情舒坦多了,她不管文燕莉是誰的媽,反正她跟祁南骁只是協議結婚,她憑什麽要去捧文燕莉的臭腳。

什麽東亞文化規訓,她親兒子都不理她,她居然還以為能拿捏得了名義上的兒媳婦?

林晚沉默的上了車,看着已經坐在車裏等待的祁南骁,她有些心虛:“抱歉,我來晚了。”

祁南骁沒說話,給她遞了瓶水,她道了聲謝接過喝了半瓶下去。

祁南骁側頭,看着她問:“去哪兒?”

林晚:“回我家。”

祁南骁按下中控跟司機報了個地址後,後座又恢複沉默。

林晚擰緊瓶蓋道:“今晚謝謝你。”

祁南骁一如既往的聲音冷淡:“不用,這是你應得的。”

林晚抿了抿唇:“你知道我爸的事背後牽扯到哪些勢力嗎?”

祁南骁幽深的目光盯着林晚的臉:“不知道。”

林晚垂眸,像是洩了力氣,如果連祁南骁都調查不出來,那就意味着她爸的事真的很棘手。

她一個人又該怎麽做才能幫他解困?

祁南骁似是能看透她心中所想,出聲打斷她的思緒:“這不是你能摻和進去的事。你爸的事你管不了,我也管不了。你能做的就是管好你自己,等你爸醒來。你要是扛不住我也可以送你離開,等事情解決了再回來。”

聽到有人要送自己離開,林晚很驚恐,像一只驚弓之鳥。

“不,我不走。”林晚猛地搖頭,被咬過的唇瓣紅得很紮眼:“我不離開,我要等他醒來。”

到底是女人,自己父親不明不白的成了植物人,家裏遭了巨變,她能做到這個樣不吵不鬧就已經很不錯了。

祁南骁眼底不知不覺柔和了些,連話都說得比往常多:“你爸這件事,背後很可能涉及到境外,不排除上面想利用你爸釣魚執法。與其摻和進去做無用功,還不如想想怎麽讓你自己變得更有價值,只要你自身有足夠的份量,你就能保護你想保護的人。”

祁南骁的話讓林晚醍醐灌頂,他說的沒錯,只有壯大自身力量,才有資格保護林國冬。

“謝謝。”林晚再一次道謝。

車子一路到達小區樓下,祁南骁看着林晚的背影,不知怎的,他腦海中浮現方才她坐在病床茜,孤獨無助的模樣。再看看如今的她,又跟個沒事人似的,真能忍。

說她理智,她又挺傻的,都說會哭的孩子有糖吃,她倒好,什麽都往肚子裏咽;說她大氣吧,她又睚眦必報。

“祁總,剛剛我送林小姐下來時,在電梯裏遇見了文夫人。”

祁南骁回神兒,點了根煙,出身道:“她們怎麽了?”

保镖不敢隐瞞,老老實實将兩個女人間的劍拔弩張的事說了出來。

祁南骁聞言,非旦沒有生氣,難得得唇角勾起,露出一抹淡笑:“嘴皮子挺厲害的,還知道還嘴。”

保镖聽不懂祁南骁話裏的意思,當然聽得懂也得裝作聽不懂。

祁南骁彈了彈煙灰,眸子微眯:“她還有精力亂蹦跶,看來還是太閑了,給她找點事幹。”

保镖點頭:“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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