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三十二 你确定要縱容我?
第32章 三十二 你确定要縱容我?
是夜。
梳洗後的時清歡坐在梳妝臺前, 低頭看着手中被打開的聖旨。就如蕭翎胥所言,此道聖旨中言明陵王蕭翎胥迎娶她時清歡為正妻陵王妃,其後加蓋了玉玺寶印, 莊嚴凝重, 不容任何人置疑。
她不知蕭翎胥在宮中除去那十三道鞭刑外,是否還承受了些別的什麽。可他對她的上心與心意,她感受到了。
将聖旨合上的瞬間, 時清歡擡頭看向鏡中的自己。
此刻蕭翎胥堅定所選之人是她,那麽作為回應,若是蕭翎胥心意不改,她絕不會做任何對不起他的事。若他将來心意改變, 她也絕不勉強挽留。
當日在荷莊縣的約法三章,她始終謹記。
“娘親~”屋外傳來念念的喊聲,又有着急的腳步聲響起。
時清歡思緒被扯回, 她緩了口氣息, 将聖旨放于梳妝臺邊側的抽屜裏。随後她起身向外走去。
才打開房門, 就看見念念抱着她的小兔子布偶跑來,腳步沒停, 直接張開雙臂抱住時清歡:“娘親, 我害怕……”
時清歡蹲下身将念念抱起,嗓音柔和:“害怕什麽呢?”
“我不習慣……”念念摟着時清歡的脖子:“房間好陌生,我害怕,不敢睡……”
她嗓音中帶起些哽咽:“娘親, 我想和你一起睡。”
時清歡輕輕拍了拍她後背:“好, 那今晚就跟娘親一起睡,等你習慣了,再自己睡。”
念念點點頭:“嗯……”
白日裏她見到屬于她自己的漂亮房間時的開心已經消失不見, 到了要睡覺的時候,她只覺得那個漂亮的大房間很是陌生,感覺哪裏都讓她覺得不舒服,好像邊邊角角的地方都藏着可怕的東西,她一閉上眼睛就感覺聽到了什麽奇怪的聲音,根本不敢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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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和自家娘親待在一塊的時候最自在、最舒服,也最能讓她覺得安心。
躺在時清歡的床上沒多久,念念就睡着了。
看着熟睡過去的念念,時清歡眼神柔和,小心着将她随意舒展開的雙臂拉回些,又扯過被子輕輕蓋在她身上,掖了掖被角。
方才被念念丢下的小兔子布偶也被時清歡放在她枕邊,等她醒來就能看見。
時清歡轉身去桌前給自己倒了杯茶,才端起至唇邊,尚未入口,又聽見外面傳來一陣急促腳步聲。
她正疑惑時,裘虎的聲音從外邊響起:“歡娘子,你在嗎?”
時清歡放下茶杯,向外走去。
裘虎抱着枕頭站在門外,笑容中帶着些小心翼翼,有點謹慎,像是擔心時清歡會覺得他突然跑來這裏是在添麻煩。
時清歡問:“大虎,怎麽了?”
裘虎緊了緊抱在懷裏的枕頭:“歡娘子,我不太習慣這裏……睡不着……我今天晚上可以睡在你這裏嗎?”
時清歡看着裘虎。小孩子果然是小孩子,對于剛來到的地方,即使先前再喜歡,到了該睡覺的時候,還是會找尋他們覺得安心舒适的地方,而非他們之前所見時覺得漂亮寬敞的屋子。
裘虎眨眨眼,将笑容保持至滿面,兩眼都是期待的注視着時清歡,希望她可以同意自己留下。
時清歡道:“念念已經在我這裏睡着了,你進去後聲音稍微小一點,就在她旁邊睡好嗎?”
裘虎模樣乖巧的點頭:“好!”
他跟着時清歡進房間,特別乖的走到床邊,自己脫下鞋子慢慢爬上去,将自己帶來的枕頭放好,然後在念念身邊躺下。
時清歡坐在床邊,給裘虎蓋好被子。
裘虎閉上眼,緩緩呼出一口氣,像是将剛才來時的緊張和在這陌生之地的擔憂一并散去。
心神松懈後,知道身邊是時清歡和念念,裘虎完全放下心來,本來就是他尋常時候要睡覺的時辰,沒多久就和念念一起進入睡夢中。
時清歡面色溫和,寵溺卻輕輕搖了下頭。
她盡可能輕的起身,回到外屋桌前坐下,将剛才倒的那杯茶端起,這才遞到唇邊飲下一口。
溫熱的茶水入喉,手中感受着杯壁傳來的暖意,夜裏的微涼被驅散好些。
她沒什麽困意,或者說分外清醒。一是因為蕭翎胥為她求來賜婚聖旨的事,二是因陵王府對她而言确實也很陌生,而對于不熟悉的地方,她心裏多少都是有些警惕的。
閑着無事,她準備好好考慮接下來在陵王府的生活。
只是思緒還沒開始,屋外第三次傳來腳步聲。時清歡眨了下眼,神色瞬時無奈。
轉頭朝門口望去,稍等一會兒,就看見走來的蕭翎胥。
沒想到時清歡會看着門口,蕭翎胥有點意外,卻又很快展露笑容。
時清歡挑了下眉,将握在手中的茶杯放回桌面:“你不會也是不習慣你的房間,要過來睡我這兒的吧?”
蕭翎胥疑惑了下:“嗯?”
跟着時清歡進卧房,看着已經在時清歡床上熟睡的念念和裘虎,蕭翎胥心下輕嘆口氣,帶着些遺憾開口:“沒我的位置了。”
聽他所言,時清歡微詫:“你還真準備睡我這兒?”
她壓低聲音:“你自己房間那麽大,回你自己房間睡去。”
蕭翎胥輕笑了一聲,負手向外走去。時清歡看了眼熟睡未醒的念念和裘虎,也轉身跟着出去。
她小心關上卧房的門,才看向蕭翎胥。
蕭翎胥忽然問她:“你困了嗎?”
時清歡愣了下,如實搖頭:“不困。”
蕭翎胥建議:“要不,吃個宵夜吧?”
時清歡有點懵:“宵……夜?”
約摸一盞茶功夫後,屋外院中石桌桌面擺上好幾種食物,即使是帶着涼意的夜裏也仍冒着熱氣,顯然是剛出鍋沒多久。
時清歡和蕭翎胥對面而坐,看了看桌上食物,又看向淡定自若的蕭翎胥。
她抿唇,放在身前的手稍稍握住些,還是出聲提醒:“你受傷了,為何不早些休息?此刻吃的太飽,怕是會更睡不着。”
“沒有睡意,也睡不着。”蕭翎胥拿起筷子:“何況我挨了十三鞭,負傷在身,明日肯定是不用去上朝的,即使今夜睡得晚,明早起的晚,也無妨。”
他提起挨鞭子的事,時清歡眼神微動,原本準備好再勸說幾句的話忽然就說不出口了。
罷了。既然他都這樣說了,自己又何須太過擔心?他行事應是有分寸的。
眨眼間,時清歡面前的空碗中被蕭翎胥放入一只剝好殼的清蒸蝦。
她擡眼,對上蕭翎胥含笑的目光:“我不用早起,你也無需那樣。想睡到什麽時候起就什麽時候起,在陵王府內,你不用遵守任何規矩。”
時清歡垂眼看向碗裏那只蝦:“你确定你要這般縱容我?”
蕭翎胥點頭:“嗯,确定。”
時清歡追問:“你不怕我将來恃寵而驕,對你蹬鼻子上臉?”
蕭翎胥忽笑一聲:“恃寵而驕?我倒是有些期待,想看看你恃寵而驕時是個什麽模樣。”
時清歡一驚,雙手握得更緊,心跳随之加快。她暗暗感覺到不妙,連忙轉移話題:“不說這個了,還是吃東西吧。”
說着,她拿起筷子,将碗裏那只剝好殼的蝦塞進嘴裏。
蕭翎胥望着她,心情愉快,笑意毫不遮掩顯現在面上。他不擔心自己的情緒被時清歡,也希望時清歡在自己面前時不要太過遮掩她真正的情緒,最好是明顯的表現出來,讓他清楚的知曉。
但他同時也知道,需要時清歡完全在自己面前坦誠她心底真正的情緒,需要些時間。
他不着急,早晚能等到那一天。
宵夜吃完,正像時清歡所想,吃飽後果然更沒有睡意,倒是有點撐。
蕭翎胥順勢提出:“要不,我們去花園走走、消消食吧。”
時清歡一愣:“現在?”
她仰頭看了眼暗沉的夜色,顯然不早的時辰,有點不可置信:“這大半夜的去散步?”
“有何不可呢?”蕭翎胥起身,行至時清歡身邊:“反正也睡不着,在自家花園走走,難不成還會有什麽顧忌?”
他向時清歡伸出手:“你可願陪我去走走?”
時清歡擡頭看着蕭翎胥認真的眼神,雖覺得大半夜去花園溜達有點不合适,可還是在他的注視下将自己的手放在他手中。
蕭翎胥輕輕握住她的手,帶着她起身,向花園走去。
原先在院外守着的侍衛非常有眼力見的先行一步,讓人将花園的燈點燃,為即将到來的兩位主子照亮腳下之路。
兩人行至花園時,沿路石燈盞已點亮,涼亭內挂着兩盞燈籠,四處皆有光,不見半分黑暗。
時清歡低頭看了眼仍被蕭翎胥握着的手,不自覺動了下,她順着力想要将自己的手抽出,卻被蕭翎胥趁機握得更緊,沒讓她如願掙脫。
她無奈,直接詢問:“散步而已,你要一直這樣握着我的手嗎?”
蕭翎胥毫不猶豫點頭:“要。”
時清歡:“……”
蕭翎胥向她瞥過去一眼:“已經到京城了,你沒有什麽想要問我的嗎?”
被他這樣一提醒,時清歡忽然想起原本自己在房間要考慮的事情。她順勢接話:“有。”
“你在京城有沒有什麽桃花債?比如那種身份高貴,心儀于你,一定要嫁給你的那種。”
蕭翎胥腳步沒停,一邊散步一邊反問:“你想做什麽?”
時清歡一臉認真:“先知道存不存在這樣的人,再考慮見到她們時的應對之策,免得到時候突然碰見,我手足無措之下說出些不體面的話,那可就不好了。”
畢竟,她在陵王府的生活,是要求穩,求平靜的。可不能讓別的事影響到她原本的計劃。
她從來就不喜歡意外,也不太擅長應對意外之事。
看她真誠發問,蕭翎胥也認真回想了想,随後作答:“你說的那種,應該沒有。”
“不過先前母後和皇兄有意為我擇選合适的女子當陵王妃,但我全都拒絕了。”
他緊握着時清歡的手沿路而行:“也許将來确實會遇到對你有些敵意,覺得你不能當陵王妃的人,可你也無需緊張擔憂,你只要記住,你就是陵王妃,是陛下親筆所寫賜婚聖旨中定下的陵王妃,誰敢對你不敬,你皆有權處置。”
“若有其餘後果,交給我處理便好。”
時清歡轉眸看向他,驚訝也意外,但在那些比較外顯的情緒之後,也夾雜着些許歡喜。
她語調輕揚起:“這樣啊。”
行至一叢金菊前,蕭翎胥忽道:“你房間被人占了,今夜睡我那兒吧。”
時清歡一愣,懵了會兒帶着些無奈開口:“話題轉變這麽快嗎?”
蕭翎胥笑看向她:“如何?”
時清歡眨眼:“我覺得我還是睡卧房裏那張軟榻更合适,免得念念和大虎醒來時沒看見我,會着急。”
蕭翎胥頓了下,輕“啧”一聲:“早知不讓人在你房中放軟榻了。”
時清歡笑出聲來:“後悔可來不及了。”
蕭翎胥看着她:“那我也……”
“你還是先養傷吧,”時清歡猜到他想說什麽,溫聲打斷他的話:“你這後背都是傷,怎麽和我擠?你還是自己睡,好好歇着吧。”
蕭翎胥:“……”
自己身上這傷,帶來了些好處,但也有不可避免的壞處啊。
花園散步後,蕭翎胥将時清歡送回房間,站在門外望着她進去。直至瞧見房內的燭火被吹滅,裏面的人已經歇下,他才轉身向院外去。
謝長柳在院外等候。
蕭翎胥面上笑意褪去,在京于府時的冷冽之色浮現面龐。他開口:“長柳,明日起你就負責王妃身邊的護衛,去挑幾個身手不錯的武婢跟随,與你一同保護王妃和小姐的安全。”
“是。”謝長柳拱手,她又問:“那大虎那邊呢?”
蕭翎胥道:“大虎那邊讓長宇負責,選個合适的侍衛保護他。”
謝長柳點頭:“明白。”
翌日。
晨光熹微時,有人來到時清歡院子,擡手敲了敲房門。卧房內軟榻上的時清歡睡得正熟,沒聽見那兩道敲門聲,床上的念念和裘虎睡得更是沉,呼吸平穩,以他們覺得舒坦的姿勢躺着。
門外之人等了會兒,沒聽見屋內傳來動靜,他伸手向前推房門。門沒鎖,他稍一用力就将其推開。
蕭翎胥挑了下眉,步行往內。
時辰尚早,卧房的三人各自睡着,沒有要醒來的意思。
蕭翎胥先去瞧了瞧床上的念念和大虎,而後轉身來到軟榻前,望着睡顏安靜寧和的時清歡,眼中浮起些笑意。他在軟榻邊坐下,伸手将時清歡額前落着的碎發往兩側輕輕撥弄。
指尖調轉方向,從她眉上撫過。
時清歡感覺到有人觸碰,眉頭蹙了蹙,眼皮動了下,不是很情願的睜眼。
視線起初朦胧,只能看見個模糊輪廓。眨眼後,視線恢複至清明,才看清楚身側之人是蕭翎胥。
她瞥了眼窗外微亮的光,很快又閉上眼:“你怎麽醒這麽早?”
“我每日都醒得早。”蕭翎胥在時清歡身側空餘之處躺下:“但可以适當賴會兒床。”
時清歡發覺他在自己身邊躺下,有點無奈,卻還是向裏挪動位置,身體微微側躺起,給他騰出多一些位置。
她閉着眼,嗓音帶着些沒睡醒的倦意:“你起這麽早,就是為了來我這賴床?”
蕭翎胥側卧在時清歡身邊,聲音輕輕:“本來是想叫你起床去散步,但看你還沒醒,覺得還是讓你再睡會兒比較好。”
時清歡仍困,半夢半醒的應了聲:“嗯……”
意識恍惚間,少了些白日清醒時的戒備與警惕。她轉頭在柔軟枕頭上蹭了蹭,很快再睡去。
蕭翎胥笑了下,沒起身,沒打擾,只是靜靜地注視着安眠的時清歡。
并不寬敞的軟榻上,緊挨躺着兩個人。
蕭翎胥垂首,腦袋挨着時清歡的頭,與她一起靠着枕頭。也許是覺得安心,又或許是起得太早,睡眠不夠,在時清歡這,他感受着他喜歡又溫暖的氣息,在安靜中緩緩睡去。
約摸兩刻鐘後,床上的念念和大虎陸續醒來。
他們兩個看見對方,不覺得驚奇,反而露出笑來。像是早就已經習慣一醒來就能見到彼此。
大虎先起床,念念揉了揉眼睛,在大虎幫助下慢慢下來。兩人一轉身,看見一同睡在軟榻上的時清歡和蕭翎胥。
念念迷茫不解的眨了下眼:“娘親怎麽和爹爹擠在這裏睡?”
裘虎想了想,露出個恍然大悟的表情來,他一拍手:“我知道了!”
“念念,你要有個弟弟或者妹妹了!”
念念歪了歪頭,面色依然疑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