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江遠丞到裴野病房時, 裴野已經換上了自己的衣服,這會兒正在對着鏡子整理頭發。

他們打架後雖然有傷,但傷勢并不嚴重, 不過是礙于他們的身份經不起個萬一才來醫院進行一套檢查。病房外,傭人與司機已經在等候着了。

江遠丞沉默了幾秒,才道:“車我會照價——”

“你少跟我說這些。”裴野轉過身, 桀骜俊美的臉上還帶點傷, 像個耍帥的小混混似的惡狠狠地撈過一旁的鴨舌帽摁到頭上,“就他媽一點破事鬧成這個樣子, 你現在還像個人嗎?”

江遠丞聞言扯了下唇,“那你, 為什麽要這麽配合皎皎的謊話呢?”

裴野的眉毛挑了下, “那你的意思是,我就該死都不認,把溫之皎揭發出來咯?”

“不, 我很感謝你對她的照顧。”江遠丞走近了些, 伸手抓住了裴野的外套領口,卻笑起來,幫他整理了下外套上的褶皺,“皎皎她……經常慣性說謊, 但她沒有惡意的,她只是太害怕受傷,太膽小怯弱了。”

裴野拍開江遠丞的手,“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只想說,不要怪皎皎。”江遠丞被拍開手也不生氣,灰色眼睛彎了下,“她的話你也聽見了, 她希望得到一場被你們祝福的訂婚,如果可以的話……觀鶴和顧也那邊,你也幫着勸勸。”

裴野不知為何,胸口的火氣愈發旺盛,沒忍住咧開嘴,“你——”

“對了,訂婚提前了。”江遠丞輕聲道:“時間定在一周後。”

裴野幾乎忘了自己要說什麽,嘴巴長大了些,露出了尖尖的牙齒,顯得有些呆,“又提前?”

江遠丞笑了聲,手摩挲着手杖,“她太不安了,還是提前一些時間,不要節外生枝的好。”

裴野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什麽,他只是後退了幾步,轉過身又望着窗戶的自己的倒影。好幾秒,他道:“随便,又不是我訂婚。”

他下意識想要理理自己亂糟糟的白發,摸到了帽子愣了幾秒,又往下拽了拽帽子,“我要走了,我跟你說,車這件事不是說過去就過去的。江遠丞,你真有點太過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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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要什麽補償都可以。”江遠丞走到他身後,拍了下他的肩膀,又道:“或者有空的話,我讓人拍一輛別的給你?”

裴野透過窗戶的倒影望見江遠丞的表情,他深邃的臉上此刻帶着很淡的笑,灰眸也透着些溫和,幾乎讓他感覺下午鬧的那些都是夢似的。

他嗤笑一聲,不想說話,繞開江遠丞往外走。

裴野剛走到門口,便聽到身後響起江遠丞的聲音,“皎皎送你的那個模型車,你如果喜歡的話,我過幾天——”

“可以了,你不用在這裏反複強調,我不是傻子,你以為我聽不出來你什麽意思?”裴野終于按捺不住了,一把拽下了帽子,朝着江遠丞的臉上扔過去,“一個破模型你就吃醋吃到我身上是吧?真當誰都稀罕溫之皎?少他媽在這裏耍你的正宮範!”

江遠丞擡起手接住了帽子。

裴野已然怒不可遏,淩亂的白發下,黑眸裏燃燒着焰火,“你們真他媽天造地設一對神經病,一個滿口謊話,一個天天發病!都給老子滾!”

他說完,快步往病房外走,用力合上門。

“砰”聲巨響後,病床旁的水杯都晃動了下。

江遠丞臉上的笑意消失了,扯了下唇,将手裏的帽子往垃圾桶一扔,也往外走。

夜色已然侵蝕了天空,風也帶上了濕潤的冷意。

莊園的客房裏,燈光暗黃,投影上的字跳個不停。

“我……為什麽要勾搭他們?”房間裏,溫之皎終于緩緩吐露出疑惑,“我不明白,我覺得這一切都很荒謬!”

大師顯然認為這樣的問題沒有什麽營養,她關掉了投影,走到了溫之皎身前道:“這是原本的故事,但從女主角從這個世界消失後,一切都有了不同的走向,你覺得荒謬也是合理的。”

溫之皎抓到了關鍵詞,她連忙擡頭,“我還是不懂,為什麽原來的女主會消失?”

“因為被鎖了。”大師言簡意赅,又道:“每一本小說創作完後,在我們這個位面就會有一個新的世界生成,但很關鍵的問題是,你在的這個世界被鎖了。”

溫之皎:“……啊?”

“你可以理解為,在更高維度的世界裏,那些創作小說的人擁有着創世的能力。”大師頓了下,繼續道:“那些世界在被那些維度的人觀測時,會維持某種秩序,而失去觀測者後,則會自由發展。你知道測不準定理嗎?”

溫之皎的眼睛有些失焦,被提問了才回神,像課堂上走神的學生一般用着澄澈的目光看向她,“什麽?”

大師:“……”

她道:“簡單說就是小說被鎖後,你在的世界失去了觀測者的束縛,一切都自由發展。而女主白雪雪則被世界定理認為不适宜存在,所以消失了。”

溫之皎的大腦已經變成了漿糊,她的手摸着腦袋,走了幾圈,疑惑道:“自由發展不好嗎?”

“原本沒什麽不好。”大師道:“但問題是,這個作者的新書賣了影視版權。”

溫之皎:“……這和我在的世界有什麽關系?”

她感到了一陣絕望,仿佛回到了聽不懂課的高中時代,完全不知道為什麽點p會動個不停。

“她引起了很多關注,現在很多人都想看她被鎖的舊文,也就是你所在的世界。”大師沉默了很久,道:“但你這個世界自由發展到現在,已經上升到了更高的位面,作者無法修文,只能委托我們鏈接這個世界,在不改變現狀的前提下,讓你走完全部劇情。”

溫之皎已經聽不懂了,她開始看自己的美甲圖案。

“這樣子,我們就可以通過重要劇情設置鏈接的錨點,全部錨點符合後,作者就能鏈接這個世界,拿到更改文章的權限。”

大師的聲音沒停。

而溫之皎發現自己的拇指上都是五顆水鑽,其他指甲上都是三顆。

大師又道:“而重要劇情有兩種,一是原書的一些劇情,二是小說管理辦根據作者要求的風格生成的劇情。”

溫之皎開始摳自己的美甲,眼皮越來越重。

下一秒,大師的手重重地拍了下她的肩膀,又道:“溫之皎!”

溫之皎身體抖了下,擡起頭了,努力睜大眼,“什麽?”

“我知道你覺得這些東西很複雜,很無聊,但這和你的人生息息相關。”大師的臉色嚴肅而陰沉,像她高中時把她叫到辦公室,一面吐着茶葉一面講她考不上好大學的班主任。

大師保持着這個臉色,道:“在原著當中,你會不斷為難女主,最後被女主、男主們還有男主們的家人們讨厭,然後被趕到貧瘠的地方,在情色場所裏端酒,被人猥亵調戲,卻還要賠笑,最後染上肺結核死在三十多歲。”

溫之皎:“……我長成這樣也只能端酒嗎?”

她說着,像是感到困惑一般咬住了唇,水潤的眼睛裏有着迷糊。房間暗沉的燈光下,她濃密如海藻般的卷發鋪陳在白皙的肌膚上,她稍一動作,頭發上幽幽的香氣便逸散在空中。

大師的眉頭慢慢蹙起來,“我只是陳述你在小說中的下場,和你的長相沒有關系,你應該嚴肅一點,不要總提一些蠢問題。”

溫之皎擡起手将卷發撩到耳後,垂下了腦袋,一副子強忍委屈的樣子,“有沒有人說過,你說話很讨厭。”

“很多角色都說過。”大師又道:“但他們最後都會聽從我的意見,因為他們知道我是正确的。”

溫之皎幹巴巴地“哦”了聲,她又轉過身,做到了沙發上,找了一個大抱枕抱住。她望着大師,問道:“那我的家人呢?溫随呢?他們都不幫我嗎?江遠丞呢?”

“你的父母被你害破産了,溫随則被男主們報複,出意外死了。”大師繼續道:“江遠丞在昏迷時,權力被他的姑姑還有表哥江臨琛架空,醒來後,你欺騙他想讓他解決原女主。江遠丞也是原著裏的最後一個boss兼男主,最終得知真相會勃然大怒,激烈報複你,最終和其他男主還有白雪雪有了幸福美滿的結局。”

溫之皎:“……”

她就知道江遠丞靠不住!

為什麽連他都能happy ending,而自己卻要端酒!

溫之皎用力捶扁抱枕,仿佛在捶江遠丞的腦殼一樣,她道:“如果我聽你的,我要做什麽?”

“作者希望在這個世界裏,你能成為白雪雪一樣的角色,溫柔,善良,治愈其他男主,同時希望這本書繼續走虐心狗血的風格,順便一提,在作者的世界裏虐心狗血風再次迎來了春天,現在很熱門。”

大師俯身,話音逐漸柔和下來,“我知道你很不情願受傷,受委屈,但我可以幫你屏蔽你的痛感,也可以提供很多幫助。你不需要付出什麽的,只需要按照我說的走劇情就好了。”

“而且……你之前說你忍了江遠丞好幾年了,現在你只要再忍忍,走完劇情後你就自由了啊。”大師逐漸蹲下身體,手一下下地拍着溫之皎的肩膀,臉上幾乎有着慈愛的表情,“原女主在結局時,得到了那麽多人的傾慕,有了尊貴的身份,有了錢,有了很多股份呢。到時候,你拿着這些東西,想去哪裏,都随你。”

溫之皎轉過頭,盯着大師的手,她的手還在拍着肩膀,像是安撫着幼童一般。

她道:“如果我不願意配合你呢?或者我配合,但是出錯了,會怎麽樣?”

“你會被抹除意識,我會讓人替代你。當然,這是最糟糕的情況。”大師的手不再拍她,而是攥着她的肩膀,力道很大,“皎皎,你也不想消失吧?”

溫之皎被捏得有點痛,她擡起手用力推開了大師,“離我遠點!”

大師踉跄了下,跌坐在地上,手扶着地,地毯被她攥住褶皺。

溫之皎站起身,俯視着大師,漂亮的五官繃着。她黑色的眼睛裏沒有任何情緒,腦袋微微偏開,像是對一切都很懵懂。

大師看着她的動作,心跳加快了些,有些害怕自己的誘騙失敗。溫之皎這個人,看起來像以往接觸過的每個女配一般,嬌氣漂亮,又實在不聰明。但這兩次任務下來,她就發現了溫之皎最大的特性——胡來,她簡直像只貓,總出其不意地用尾巴掃掉杯子似的,破壞她的計劃。

燈光暗沉,投影的光芒明明滅滅,落在她們的身上。

許久,大師看見溫之皎俯下身扶着她起身。動作間,溫之皎黑發掃過她的肌膚,柔軟的話音中帶着試探,也帶着些不知所措,“從頭到尾,一直都是你在跟我說,我很不安,我怕你騙我。”

“我為什麽要騙你,我們是雙贏。你能成為女主角,最後獲得自由,我也能完成我的任務,這明明是很好的事。”大師的掌心蓋住她的手背,眼神真誠,“你還記得嗎?你一見到我,就和我說了很多,說你想接觸婚約,說你想要自由地活着。我是在幫你啊。”

溫之皎松開手,笑了聲,明亮的眼睛彎彎,“好,那我相信你。”

她卸下了心防後,話便立刻聒噪了起來,“那我們今晚一起睡好不好?我好久沒和朋友一起睡覺了,剛好江遠丞說今晚很晚回來,到時候他肯定不敢把我拎起來的,我們今晚可以聊很久。”

大師緩緩松了一口氣,看見溫之皎很有些雀躍地抓着抱枕轉了幾圈,那些無關緊要的話題一句接這一句,像只聒噪的小鳥。

“那我接下來要做什麽啊?”

“還需要再等等,畢竟是和訂婚有關系,也是小說中的開場。”

“女主角是不是過得特別爽啊,雖然我看梗概好像有點虐虐的,但是劇情肯定是甜寵吧?”

“……看你怎麽理解。”

“那肯定過得比我好就是了,我就說為什麽我這麽慘,原來我是女配,我恍然大悟了大師!”

“哈哈……早點休息吧,我有點累了。”

……

即便大師幾次想要叫停,但溫之皎卻打開了話匣子,問個不停。

夜色越來越深,大師幾乎要墜入睡夢之中時,卻陡然聽見溫之皎含含糊糊的聲音:“大師,我已經在想我以後自由了要去幹什麽了,你呢?你這樣的工作肯定也有休假吧?休假時你會做什麽啊?以後我脫離劇情了,你有空能找我玩嗎?”

大師的睡意散了些,好久,她道:“以後再說吧,現在劇情都還沒走,你就想這麽遠?”

溫之皎翻了個身,面對着她,床邊燈讓她的眼睛裏有着璀璨的星星。此刻,她的眼睛彎彎,話音小小的,“你這人,讓我相信你,你卻好像不那麽相信我。”

大師道:“早點睡吧。”

她輕輕拍了下溫之皎的頭。

這一次,大師覺得自己是真有點憐愛面前的角色意識體了。可是憐愛從來不值錢,她需要的是一個聽話的,合格的,能讓她繼續保持擁有自我意識自由的任務者。

夜幕越來越深,月亮被雲朵遮蔽,沒多時,淅淅瀝瀝的雨水便落下了。

雨落在花朵上,也在噴泉的水池裏濺開一陣陣漣漪。

“我草,怎麽下雨了?!”

“我真服了,你們誰找到了?”

“花壇裏沒見,噴泉裏看了沒?”

私立醫院裏,對話聲接連冒起。

幾名保镖擡頭望着小雨,心中都生出了一陣陣無語來,各自舉着手機的手電筒到處觀望。幾束光來回晃動中,終于,照到了水池邊緣懸浮的錦盒上。

“我這裏找到了!”

驚喜的聲音響起。

水聲嘩啦不停,幾個人攀着噴泉的邊緣,扯着濕漉漉的褲腳踩着花壇往外走出。幾朵鮮花被他們踩蔫兒,幾步開外站着一個身影。

路燈的光芒下,裴野倚靠着燈柱垂頭望着手機,耳邊一連串銀飾閃爍着光芒,他身後,一名身形健碩的保镖為他舉着傘。細密的雨落在傘面,敲出輕微的聲音。

“少爺,找到了。”

幾名保镖連忙走到他面前,一人用手帕擦幹淨了錦盒遞過去。

裴野這才擡起頭,直起了身,擡手奪過錦盒。但剛握在手裏,不知何處有車按了喇叭。他下意識将錦盒放入口袋,煩躁地望過去,卻望見不遠處的小徑裏駛出了一輛車。

那輛車緩慢地停在了裴野身前,車窗緩緩落下。

裴野一望,卻見副駕駛處的人正是江遠丞,他穿着正裝,手裏捏着份文件,灰色的眼睛中有着探究。

“你怎麽還在這裏?”

江遠丞蹙眉,又環視了他周遭一圈人,“還有這麽多人。”

他的視線落在他們的褲腿上,又望回了裴野,臉上有了很淡的笑意。

“我體檢報告沒拿,正好經過,順路拿了。”裴野瞥了一眼幾個保镖,嗤笑了一聲,“沒想到他們走路不長眼,摔了一跤,飛得到處都是,當然要監工他們給我一頁一頁撿回來。”

當裴野說完後,便感覺自己說了個驚天蠢話。

但江遠丞竟沒生疑,只是點頭,很有些長兄風範似的道:“下雨天氣冷,報告什麽時候拿都不要緊,別着涼了,耽誤之後的比賽。”

“行了別啰嗦了,少說這些。”裴野囫囵應付過去,立刻眯着眼望江遠丞,“你呢,日理萬機的,怎麽現在才有空出院?”

“我在附近有個會,開了會回來順便拿,看來這醫院的位置真好,跟我們都順路。”江遠丞握着手裏的文件揮了揮,又笑道:“那我先走了,你慢慢……監工。”

裴野還未反應過來江遠丞話中的諸多機鋒,便見到車窗緩緩升起,江遠丞像是疲憊了一般,将文件放在了駕駛臺上。也是這時,裴野突然發現駕駛臺上有一輛模樣精致的賽車模型,可還沒等他确認,車窗已全部合上,将他的視線盡數阻隔!

車緩緩駛離,裴野立刻将口袋裏的錦盒拿出打開,卻只見裏面空無一物。他濕潤的白發沾在額前,碎發下,黑眸陰沉,嘴巴微張,像一只傻住了的鯊魚。

下一秒,裴野用力将錦盒摔在地上,望着遠處的車攥緊了拳頭。

江遠丞!你他媽的敢耍我!

而車子裏,江遠丞将視線從後視鏡收回,扯了下唇,又拿起操控臺上的模型車扔到了儲物櫃了。

眼不見心不煩。

江遠丞想了想,又拿出了手機,發了個信息。

“嗡嗡嗡——”

半夜的手機震動聲将溫之皎吵醒,她茫然地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打開手機,卻只看見一條信息。

【江遠丞:離裴野遠點。】

溫之皎:“……”

她又看了眼發信時間。

十點。

天殺的,她要殺了江遠丞!她好不容易這麽早就睡!

*

随着訂婚計劃的提前,很多事情都被迫推進了起來,比如江遠丞的姑姑江琴霜也不得不趕上了飛機。

江遠丞的父母本就是身處經濟命脈的金融大鱷,一天到晚飛來飛去,一年到頭和江遠丞也見不到幾面。在高中之前,江遠丞都獨處異國,由傭人管家照顧着長大。後來江琴霜看不下去了,将江遠丞接回國照看,這些年裏,江琴霜可以說是江遠丞真正的監護人。

就像這次訂婚,江遠丞甚至也只邀請了江琴霜。

江琴霜對此雖然很感動,卻也說不上高興,原因也很簡單,她不喜歡溫之皎。她倒不在乎門戶,只是單純覺得他們不适合,她坐在艙位裏忍不住的嘆氣。

“別嘆氣了,我們江女士的臉都不好看了。”

一道朗潤的聲音響起。

江琴霜側目,便看見坐在身旁的青年姿态放松,臉上笑吟吟的。青年五官英俊,星眉劍目,簡單的襯衫黑褲襯出他頗為優秀的身材,臉上雖是笑模樣,可絲毫不減身上的儒雅穩重。此刻他說話都沒看江琴霜,眼睛盯着平板,手指沒停。

這家航空公司的頭等艙提供網絡,她正想說他怎麽那麽沉迷電子産品,一看卻發現平板上是一份考卷。考卷的主觀題最後一題,卷面上歪歪扭扭地寫着一行字。

【江教授,我愛你,求你了給我過吧。】

江琴霜抱着手臂凝着江臨琛,“這麽受小姑娘喜歡啊?”

“那是,誰讓您兒子正值花期,又與人和善,從來不為難學生呢。”江臨琛一面笑,握着觸控筆利索地判了個0分,緊接着截圖提交到教務處,批注裏寫了一行極為刻薄的話,“請該生輔導員自覺找對方談話。”

江琴霜看笑了,“這叫不為難?”

江臨琛合上平板,一面揉眼睛一面笑,“這叫因材施教。”

江琴霜向來清楚兒子的尿性,江臨琛打小就是個天才,一路跳級,在國外名校一路讀博,之後又回國進了國科院下設天體研究所。大概腦瓜子太好,人生過于順暢的人都有些毛病,她兒子的毛病就是蔫壞還刻薄。

想到這裏,她有點發愁。

江遠丞的婚事她雖然不滿意,但好歹人感情還算穩定,自己兒子又是怎麽回事。

之前江琴霜從沒擔心過江臨琛的婚事,心想江家就沒醜人,江臨琛這小臉放娛樂圈裏都很能打,家世好,腦子好,身高腿長一米八幾的好小夥還缺人喜歡?結果他真就單身到二十六。年初她逼江臨琛相親,結果相親相到一半姑娘嫁人打電話過來罵她欺人太甚。

她一問才知道,江臨琛相親去到現場就開始大秀男人陽剛魅力,給姑娘出了一套題考考她,提出她爸和他掉到水裏,水位會上漲多少的問題把人氣走了。

江臨琛眼尖,一見江琴霜開始思考,立刻道:“別問了,我知道表弟出息,又有老婆又有事業,我不行,我該死,我讓家裏斷子絕——”

“啪——”江琴霜用力怕江臨琛的手,“閉上你的破嘴,你就不着急吧,等過兩天婚宴了,你看看遠丞多幸福你就酸了。”

“你前幾天不還說遠丞什麽都好,偏偏娶了個……”江臨琛想了想,學着她的語氣,“娶了個嬌慣膽小,畏畏縮縮,還不會照顧人的。”

“就你有嘴。”江琴霜氣笑了,又道:“我覺得不适合,不代表人家不幸福,等會兒下機了,你管好這張嘴。”

江臨琛笑了聲,眉眼舒緩了許多,“知道。正好我也看看弟妹到底多好看,好幾次我說帶出來見個面,遠丞可從不答應。我可好奇,金屋藏着的是河童還是嬌嬌呢,畢竟你不是說他們夏令營還是冬令營他們就搞到——”

“你上哪兒學的流裏流氣的話,說話真難聽。”江琴霜瞪了他一眼,他收聲,将話裏的輕蔑往下壓。又聽江琴霜的聲音響起,“就遠丞剛回國那年,我想着讓他熟悉下國內環境,也想C市景色好,适合散心,就讓他去了C大搞的競賽夏令營。”

江臨琛倒是知道國內外知名的大學都喜歡搞這套,每次暑假前都會對各種高中開放報名,然後選一批優秀學生去大學搞競賽。

他了然道:“溫之皎正好也是競賽生?”

“她不是。”江琴霜嘆了口氣,“她在C大附近的培訓機構上補習班。”

江臨琛愣了下,“高中有什麽需要補習的,她在學大學課程還是什麽?”

江琴霜道:“補的是全科,你沒見過那個成績單,我這麽說吧,你往答題卡踩一腳比她成績高。”

江臨琛:“媽,你不覺得你該祝福他們嗎?”

江琴霜頓住,“什麽?”

“比階級更難跨越東西是智力。”江臨琛笑了下,眼神真摯地指了指腦袋,“他們跨過了最大的難關啊。”

江琴霜一時間被他的刻薄逗笑,一面搖頭一面無語。

飛機的航程較短,不到兩小時便已着陸。

此刻正是下午,明亮的光芒透過玻璃點亮vip通道,通道內的人并不多。江琴霜和江臨琛一面說着話一面走出通道,江琴霜給江遠丞打了電話,江臨琛便忙裏偷閑買了杯咖啡。

他剛一轉身,卻迎面撞上一個路過人,咖啡散落了對方一身。

“操。”一道驚訝的髒話響起,江臨琛立刻望過去,正想道歉,卻見對面那人擡起了一只手,指了指手機。他立刻會意,走到了一邊,那人也一面打着電話一邊跟着他走到了一邊。

“沒什麽,我沒看到路,撞到了人。”青年話音很輕,“我和爸媽已經下飛機了,你什麽時候來?”

江臨琛一邊叫來工作人員說着情況,一面打量着打電話的青年。青年有着頭蓬松的卷發,容貌精致,身材高挑,對着電話笑的時候像雜志內頁那些漂亮輕佻沒什麽腦子的時髦小子。

說對方小子倒也沒有歧視對方的意思,但他每次見到這種二十出頭的小年輕時,他很難不想起來學校裏那些愚蠢清澈的學生。

青年應該是在和女朋友煲電話粥,時不時便對他點點頭,但絲毫沒有挂斷電話的意思。江臨琛忍不住看表,心裏很有些煩,當他有些忍不住時,青年卻先被挂電話了,“你不要急着挂電話啊,什麽叫等等就見面了啊?這根本不是一回……喂?喂?!”

他對着手機發出了懊惱的聲音,但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

江臨琛終于能說話了,道:“咖啡的事,很抱歉,我會照價賠償的。如果你急需換衣服的話,我現在叫人給你送一身合适的過來。”

他說完,卻見青年擺手,“沒事,我留你下來就是想認識一下你。”

江臨琛微微挑眉,“什麽?”

“你好,江教授,我叫溫随。”溫随臉上有着燦爛的笑容,伸出手來,“前幾天的峰會上我見過你。”

前幾天的商業峰會上,江臨琛确實去了。因為天體研究所內的部分器械考慮換個供應商,而峰會邀請的企業幾乎都是精密器械方向的制造業。

他不禁意味深長地看向面前的時髦小子,感覺自己以貌取人了,伸出手來,“你好,叫我江臨琛就行。”

江臨琛話音落下,溫随笑得更開心,“不好意思啊,我本來是想跟你打招呼的,沒想到太急了,反而撞到了你的咖啡。”

這話說得實在有點巧妙,江臨琛只是道:“哪裏的話,我也沒怎麽看路,我的問題。”

“能遇見還是很有緣分的,加個好友吧,我最近在C市要待一陣子,有空出來喝喝茶也好啊。”溫随的卷毛晃動着,讓他的笑容更加爽朗純真,“正好,我對天體研究一直很有興趣,不知道江先生是否能賞臉讓我當你半個學生。”

哇,看着像腦容量一般的漂亮小狗,一張嘴就是老奸商味兒了。

江臨琛笑而不語,只是望着遠處四處張望道:“有空再說吧,我家人叫我了。”

他對着江琴霜招招手,越過了江臨琛,卻又看見江琴霜在走向他時,身旁的一對男女也跟着朝他招了招手。

江臨琛挑眉,望了一眼溫随,果然,溫随笑眯眯地朝着他們招手。幾秒後,溫随看着他道:“好巧啊,江教授,看來你一定就是……我姐姐未婚夫的那個腦子很好的哥哥了。”

溫随笑意更大了,白襯衫上的咖啡漬都因他的笑顯得像是時尚圖案。

機場內部,溫之皎蹲在洗手間裏,滿臉淚水地望着大師,“大師,我真的要走這個劇情嗎?可是我覺得很奇怪啊。”

大師看着筆記本上的內容,一臉認真:“沒錯,系統就是這麽生成的,無論你怎麽逃避,你都要面對的。”

溫之皎的淚水挂在眼睫上,抓過筆記本,又看了一遍。

【機場內部,兩家終于相遇了,兩家的相處并不融洽。

溫之皎的弟弟恃寵而驕,伺機挑釁江臨琛,同時嫌棄江家的人不好說話。而江琴霜對溫之皎的不滿由來已久,小聲地和江遠丞勸導讓他慎重考慮,這話被溫随聽到,他當即告訴溫之皎。

溫之皎聞言以淚洗面,回到江家後,她親自下廚做了一頓飯,溫父溫母心疼她的付出,對江琴霜與江臨琛十分讨好,可惜只迎來了冷臉。當天做的飯菜,江家人沒有動一口。

距離訂婚宴只有幾天,溫之皎想要容忍這一切,然而訂婚宴前夕,又一次刁難下,溫之皎的精神終于崩潰,沖去了江臨琛的房間與對方理論,然而這一幕被江琴霜察覺,她立刻告知江遠丞與溫家人。

當兩家人趕到現場時,江臨琛與溫之皎正好争辯摔倒,擁做一團,竟意外接吻。所有人都看見了這一幕,一場風暴已然發生!

但此刻,天色已經快暗了,訂婚宴在即,江遠丞決定繼續訂婚宴。溫之皎恍惚地被安排着屬于她的訂婚,趁着傭人離開的間隙,她毅然決然撕碎了禮服決定逃跑。

但就在此時,江遠丞察覺到這一切,當即開車去追,萬萬沒想到車子打滑[展開]】

溫之皎吸了下鼻子,指着筆記本裏,輕聲道:“可是我要怎麽樣才能正好摔在江臨琛懷裏還嘴對嘴啊?這個情節好土,我不想演,我不想親陌生男人的嘴,對方萬一很醜怎麽辦?”

大師愈發崩潰,“你到時候等我安排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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