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拜堂
第35章 拜堂
或許是男人早已預料到這一日會發生什麽,所以同樣的婚服特意備了兩套。
這婚服極其繁瑣,尤其是新娘服,每一針每一線都由季微星親手縫制。
魔宮寝殿的無數個深夜裏,每當謝情疲憊不堪陷入沉睡,意猶未盡的魔尊便會用手丈量他身上的每一處尺寸,然後坐在榻邊縫制這件為師尊量身定制的新娘服,一縫便是許多年,直到一月前終于完工。
“師尊不看看自己的新娘服麽?”季微星站在他身後,手搭在他腰上取下雪色腰封,即便無人理會他,依然笑着道:
“師尊的腰很細,這件婚服大抵只有師尊才能穿上。謝師叔弄壞了徒兒為師尊縫的婚服,真的好過分。但是師尊不怪他,徒兒也不會怪他,是不是很乖?”
謝情面無表情立在等身銅鏡前,銀眸冷淡微垂,甚至不曾給鏡中的自己半個眼神,更遑論一件紅得刺眼的婚服。
“師尊,擡手,徒兒伺候你穿衣。”
季微星并未計較他險些逃出魔界之事,正樂此不疲,眼眸極亮含着笑意,一件又一件伺候他穿上。
像條成年後求偶的大犬,不斷搖晃尾巴圍着冷漠的道侶打轉,試圖以此打動對方。
先是發冠,然後中衣、外袍、腰帶,最後蹲下身,指骨輕柔捏住他的腳踝,将那雙親自縫制的紅色緞靴套在他腳上。
“師尊,”季微星站起身,定定凝視謝情,眼底閃過癡色。
昔日仙門首座的容色,比他的劍更高不可攀,天底下再難找出第二個。
此刻紅衣加身,更是郎豔獨絕,素白面容平添幾分惑人之色。
季微星看了許久,從他拜入滄瀾劍宗到如今兩百年,仍舊不曾看夠,不舍地擡手用紅蓋頭遮住他的臉,另一只手圈住他的手腕,“我牽師尊走。”
“不必,”自方才回到寝殿,這是謝情回應他的第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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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情抽回自己的手,掩袖輕咳兩聲,擡步朝殿外走去,鮮紅衣擺随着他的步伐搖曳,晃癡了不知多少魔族的眼。
拜堂的地方在魔宮主殿,謝情對路還算熟悉,只是在踏上第一層臺階時,忽而頓住腳步。
微風拂面,掀動他面前的蓋頭,謝情鼻尖捕捉到一絲幾不可聞的血腥味。
“師尊,”季微星拉過他的手,親吻過手背,“還是要徒兒牽着走麽?”
謝情擡手欲掀蓋頭,被男人猛然拉住。
“師尊,尚未拜堂,不可以掀開,否則旁人都要看見了,”季微星貼近他耳邊,笑了笑,“徒兒扶着師尊,不會摔的。”
謝情聲音微冷:“不要忘記你允諾過的事。”
他沒有再抽出季微星掌心的手,被牽着上了臺階,步入大殿。
聽聞今日大婚,魔尊邀了三界修士作為賓客,獨獨漏掉了滄瀾山。
可此刻謝情站在大殿中央,卻不曾聽見任何交談之聲,又或許是喜樂之音太大,他已不是當年劍尊,五感衰退,自然聽不到被喜樂蓋住的微弱交談聲。
畢竟三界皆在季微星手下定生死,魔尊相邀,即便不願,也不敢不來。
“一拜天地——”
謝情站着沒有動,季微星也不勉強他,笑嘻嘻地朝天地拜了拜。
“二拜高堂——”
謝情仍舊沒動。
“夫妻——呃!”高唱第三拜的魔族尚未說完,被從天而降的朱雀之羽貫穿了喉嚨。
“魔尊大喜,本座來遲,實在抱歉。”
王浮風裹挾着滔天烈焰緩緩步入大殿,背後赤紅的羽翼揮動熱流,随手将掌心揉皺的黃符丢到腳邊。
“師尊,來了貴客,徒兒去招待一番便來,”季微星低頭,指腹眷戀地摩挲謝情白皙的手背,“很快就回來,師尊莫自己掀蓋頭。”
然後不情不願松開,轉身朝前走去。
謝情側過頭,聽見兩人腳步聲不約而同往殿外去。
殿中一片死寂。
謝情沒有等多久,也沒有任何意外。
三界早已無人是季微星的對手,即便朱雀擁有上古血脈,這些年王浮風不是尋他的下落便是尋父親蹤跡,并未靜下心修煉,剛突破的渡劫境本就不穩,今日敗局已定。
紅蓋頭外,王浮風滿身是傷,右邊翅膀因骨頭折斷無力垂落在一旁,被五花大綁在大殿中央給賓客提供的席位上,看着季微星面帶笑意走向新娘。
不……不可以……不可以!
王浮風紅了眼,怒吼與羞辱被堵在喉間,難以宣洩。
“夫妻對拜,”主持婚禮的魔族已經被王浮風殺死,所以季微星漆黑如男鬼的眼睛緊緊盯着自己的新娘,唇角微勾,主動補全了這句話。
謝情沒有動,可一股輕柔的力道壓在了他的後頸處,迫使他微微垂首,從紅蓋頭垂落的邊沿瞧見季微星與他對拜的身影。
“……”
“禮成,送入洞房。”
季微星走上前,隔着紅蓋頭與他額頭相貼,像小狗一樣親昵蹭着他,全然沉浸在大婚的獨角戲裏,喜氣洋洋道:“師尊,我好開心,我們是夫妻了。”
謝情:“……”
“夫妻之間,不必拘禮,我抱師尊回去洞房。”
不容謝情抗拒,他這副孱弱破敗的身軀本也無法抗拒,被季微星打橫抱在懷裏,往挂滿紅綢的寝殿裏走去。
一路上,男人哼着雀躍的小曲,時不時與懷裏的新娘說幾句話,即便無人回應也能甜蜜蜜地将謝情的冷漠假想成羞怯。
畢竟新人大婚,都會羞怯的。
謝情被輕輕放置在榻邊,季微星立在他面前,手執玉如意挑開他的紅蓋頭。
“師尊,該喝交杯酒了,”季微星接過魔侍手中的酒杯,遞到他面前。
謝情垂眸,只見酒液清澈見底,帶有奇香,他眼底浮起厭惡,擰眉偏過臉,任由昏黃燭光描摹清晰鋒利的下颌線。
“師尊,求你了,新人都是要喝交杯酒的,”季微星蹲下身,仰頭哄他,“喝完,徒兒才好伺候師尊洞房。”
“……”
謝情一言不發,接過酒杯一飲而盡,下一瞬他動作忽而頓住,只覺過分甜膩的觸感劃過咽喉,粘稠得像是血,摔掉酒杯伏在榻上幹嘔起來。
“師尊?”季微星不曾料到他的反應會這般激烈,起身貼近他。
謝情扭頭,眼尾微微發紅,冷聲道:“你還在酒裏放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