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他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第49章 他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謝情扭頭,望向床榻下蜷縮成一團的狐貍,“拿出來。”
小狐貍向來乖巧,什麽都好,唯獨一點——
喜歡偷他的貼身衣物來做窩。
“主人?”小狐貍搓了搓臉,圓溜溜的眼睛茫然看着他,“什麽東西呀?”
謝情半眯起眼,指尖擡起,隔空夾住狐貍尾巴,轉身走出屋子。
狐貍被他丢進雪地裏,咕嚕咕嚕滾了幾下,恰逢東邊屋子裏的人抱着木劍走出來,狐貍一直滾到他腳邊停下。
“它惹師尊生氣了麽?”季微星彎腰撿起狐貍,唇角無聲勾起,“妖就是妖,師尊再怎麽教都學不乖,不如把它丢下山去。”
“聽你這麽說,惹為師生氣的都該丢下山去對麽?”謝情緩步走下臺階,面容冷淡依舊,只是腰間原本雪色的腰封換成了紅色。
“師尊這是生徒兒的氣了?”
季微星盯着那窄窄一截腰封看了幾息,舔過有些幹燥的唇瓣,逐漸忘記後面替自己辯解的話。
謝情這條腰封勒在雪色衣袍上格外突兀,卻又不得不如此。
畢竟他高高在上的師尊全靠這一條腰封束縛住內裏所有柔軟與冰冷的體面。
怎麽辦。
只是被偷了一條腰封而已,他竟覺得師尊好可憐。
甚至迫不及待想要上前去告訴師尊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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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微星不受控制擡步往前走,眸光晦暗不明:“師尊的腰封似乎不大合身呢,比從前要寬一點,是借了旁人的麽?”
這條腰封的确不是謝情的,而是從前年少時,白宿在雲頂峰做客時留下的法器。
裏面藏有防身的符箓,任何妄圖解下此腰封的不軌之徒都會被符箓灼燒。
謝情一直覺得這條腰封的顏色過于鮮豔,不适合他這樣上了百歲的劍修,再加上尺寸也不像他的尺寸,從來沒有用過。
今日穿出來,純屬他不記得自己備用的腰帶丢去了何處。
但這些事,他并無閑情說與一個晚輩。
謝情面無表情,甩了乖徒一耳光:“混賬。”
即便乖徒從前很乖,但這兩月約莫是缺乏管教,愈發飄飄然了。
“徒兒只是見師尊實在辛苦,想讓師尊多睡一會。”季微星保持被打偏的姿勢,眼睫半垂,看不清表情。
謝情不為所動。
一炷香後,滄瀾山山門外。
一人一狐一左一右跪在山門口的雪地裏。
時不時有路過山門的弟子好奇地探出頭。
“那不是掌門的愛寵麽?怎麽被丢到外頭了?”
“季微星也在,他又惹掌門師伯生氣了?先前還到處宣揚自己是唯一乖徒,養了一個月的傷把膽子都養肥了吧?”
從宗門大殿二層的窗臺,正好可以将滄瀾山山門處的景色全然收入眼底。
“師兄好端端,為何罰他們?”謝明遠坐在他身側翻閱書卷,時而擡眸看他一眼。
“若是事事乖巧,我又何必罰他們,”謝情望着遠處灰白天際裏的一點黑影,“到底還是沒有你的徒弟一半省心。”
難道真的是他不會教徒弟麽?
說一不二的仙門首座,頭一次心生疑惑。
可是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還有不到五年時間,那道幾乎能夠毀滅天地的大縫隙就會降臨人間。
他必須在此之前安排好一切。
“明遠,”謝情忽而道,“明日起,讓姜卻來雲頂峰每日學兩個時辰的劍。”
謝明遠翻閱卷宗的指尖險些用力摳破紙頁,半晌笑道:“若是把姜卻也送去雲頂峰,季微星怕是要吃醋了。”
“他不會,”謝情淡淡道,“倒也不是那樣不乖。”
能為同門弟子獻祭生命的乖徒,即便平日裏喜歡耍小心眼惹他生氣,大事大非都不會像前世那孽徒一般混賬。
“師兄為何好端端想要調教姜卻了?”謝明遠打趣問,“季微星不夠師兄調教了?”
謝情沉默片刻,開口:“即使我願意以一人之身擋去諸多禍亂,但修仙界不能只有一個我。”
“或許師尊當年的觀念,從一開始便是錯誤的。”
“明遠,我亦是凡人,總有隕落的一日。”
謝明遠驀然伸手蓋住他的手背,“師兄,你不會隕落,若真有那日,我會想盡一切辦法救你。”
“若到哪日,能救自己已足夠艱難,”謝情冷淡抽回手,站起身。
恰逢此時姜卻背着一堆卷宗從外頭走過來,“師伯……?”
謝情颔首,等他放下卷宗,方才道:“你去山門口看着季微星,待人跪滿兩個時辰,你與他一同來雲頂峰練劍。”
姜卻猛然擡頭,神色怔忪:“師伯?”
謝情擺了擺手,淡聲吩咐:“快去。”
“弟子領命,”姜卻竭力克制激動,沉默轉身離開宗門大殿,往山門口去。
山門口。
季微星百無聊賴跪在雪地裏,白狐貍的尾巴毛已經被他拽下來一大片,想跑又被他捏住尾巴一把塞進雪裏,滾成雪球在手裏上下來回颠簸。
“沒了毛,看你還拿什麽勾引師尊。”
季微星惡劣地勾起唇,魔掌正要繼續對狐貍的尾巴伸出,姜卻站在了他面前。
“怎麽,沒見過被師尊罰的?”
“師伯讓我看着你跪滿兩個時辰,”姜卻頓了頓,刻意緩下語調,“然後與你一起回雲頂峰練劍。”
“……”季微星歪了下頭,忍不住笑,“你惦記我師尊惦記瘋了麽?真把雲頂峰當自己家了?”
姜卻對他的嘲諷置若罔聞,繼續道:“師伯說,你沒有我一半乖巧,所以他如今覺得……多教一個乖巧的弟子會更好。”
季微星:“……”
“這樣啊,”季微星喃喃道。
漆黑眼珠裏魔氣湧動,又被他眨眼間壓了下去,重新揚起笑容。
“只可惜雲頂峰上只有兩間屋子,”季微星道,“沒你的份。”
“無妨,”姜卻抱着劍靠在門邊,“師伯說我禦劍術法足夠熟練,可以日日禦劍往返,也算是一種歷練。”
“你的師尊我很喜歡,他瞧着冷漠嚴厲,卻事事都替我想周全,難怪那些滄瀾山下的劍修個個都想當他的弟子。而你當了他唯一的徒弟,卻次次忤逆他,以至于今日跪在這裏與我争論口舌。
你不珍惜,自有人上趕着替你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