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弄疼你了?
第61章 弄疼你了?
之前的?
謝情想起那條紅色的腰封。
分明紅色的才太紮眼,就像這魔尊用來遮掩面容的法器一樣。
“我覺得尚可,”謝情淡淡道。
“是這腰封尚可,還是送腰封的人尚可?”白宿隔着朦胧的床幔,半眯起眼,某些銳利而晦暗的東西從眸底湧動出來,唯有聲音聽起來仍舊與尋常時一樣散漫。
謝情無所察覺:“我從來對事不對人。”
“幸虧你對事不對人,”白宿自顧自輕笑一聲,沒再打擾他,轉身在謝情方才坐過的矮榻旁落座。
殿中無人說話,就這樣枯燥地守了一夜又一夜,竟也過得格外快。
比謝情不在的每一月每一日每一年,都過得要快。
白宿盯着殿中燃盡的第三十根紅燭,想,“老天還是真不公平,同樣的光陰怎麽還分三六九等折磨人呢?”
最後一點燭蠟融化,床幔後的身影終于動了。
一只素白的手從床幔縫隙裏探出來,挑開面前的紗簾,殘餘的冰霜靈氣從床幔深處絲絲縷縷鑽出來。
謝情走出來時,身上的衣袍已換回常穿的雪色道袍。
白宿支着下巴,半眯起眼上下打量,輕輕吸了一口他周身飄散的寒氣,“看樣子是修養好了?”
謝情颔首,指尖捏住一張傳送符正要離開,白宿走上前,拽走了他手中的黃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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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情公主,你是打算頂着脖子上的魔紋出去見人麽?”
謝情側目看向案幾上的銅鏡。
銅鏡裏,白宿高大的身形幾乎全然擋住了他,只露出一截畫了墨色蓮花圖案的脖頸。
“……”
不待他動作,白宿撕了一片袖角當做帕子,極其自然地湊到他頸側,一點一點替他擦幹淨。
濕熱的鼻息若有若無擦過薄薄的脖頸皮膚,令他皺眉側過了臉。
“可以了。”
白宿擡眼,手裏的動作随之停下,“弄疼你了?”
謝情推開他的手,淡淡道:“已經擦幹淨了。”
“是麽?”白宿笑了笑,“總記着你小時候愛幹淨,被我弄髒的衣裳都要洗上三次才能消氣。”
他沒有再提殺季微星的事。
他與謝情,注定是他先一步妥協。
“我該走了,”謝情道。
白宿點頭,低聲道:“符夠用麽?不夠的話……”
“夠了,”謝情表情平和,“符多到用不完。”
“等等。”
謝情身形微頓,轉頭看他。
“謝情,你覺得有前世今生這種東西麽?”白宿像是不經意間開了個玩笑,“我近日做夢,總是夢到我死過一次,死前也沒能見到你最後一面。”
謝情沉默片刻,道:“夢都是反的。”
“是嗎?”白宿笑了笑,“那若我真死了,你會難過麽?”
“你希望我難過?”謝情覆雪的眉目難得溫和下來。
“不,我不希望你難過,我希望你常常想起我,再加上一點點懷念,便足矣。”
謝情定定望着他眼中輕佻笑意,認真道:“我不會忘記你,若真有那一日,我會替蒼生記得你。”
每一個為蒼生付出過的生靈,都刻有名姓,立在滄瀾山先輩的碑叢之間。
“這麽好啊,”白宿輕笑,“旁人死了,你也會這樣麽?”
謝情淡淡看了他一眼。
白宿無奈攤手:“當我沒說,你走吧,莫晚了時辰。”
謝情不再多言,指尖傳送符燃起的瞬間,已出現在了沉日閣大門口。
此時正是三更半夜,落霞鎮上空無一人,隐約從遠處傳來打更的聲音。
明月高懸,夜風拂面,帶來一絲清涼氣息。
謝情立在原處,沉思片刻,方才想起自己并未詢問季微星具體廂房。
沉日閣的拍賣會持續半月,明日是第一日,從這一日開始,收到邀請函的客人都會在閣內安排住處。
滄瀾山每一次都收不到邀請函,因為滄瀾山的劍修拍不起大價錢。
但謝情次次都能收到一份單獨的邀請函,因為他的到來足以為沉日閣吸引翻倍的客人。
一顆小石子忽而砸在了謝情鞋尖前的青石板上。
“師尊。”
謝情循聲扭頭望去。
只見黑衣青年懶洋洋靠在樹上假寐,見他望來,從樹上一躍而下,唇角也不自覺掀起笑意,“徒兒的龜息功法是不是又長進了?就連師尊都沒有發現我。”
謝情擡手,拂去他頭頂沾上的落葉:“尚可。”
“師尊的尚可,便是很好的意思,”季微星眨眨眼,低頭繼續湊過來,“師尊再摸摸我的頭,我總覺得頭上還有葉子沒弄幹淨呢。”
謝情面無表情,用力敲了敲他的頭蓋骨。
“一月不曾管教你,愈發愛耍心眼。”
“師尊不在,我都有好好練功,”季微星拽了拽他的袖子,“師尊可要檢查?若師尊不滿意,怎麽罰徒兒都可以。”
“深更半夜,不可叨擾旁人休息,”謝情斥責道,“離了滄瀾山,更要克制本性。”
季微星點頭,跟在他身後走進去:“師尊,我很乖的,這一月都不曾闖禍。”
沉日閣沒有守衛,大門也沒有鎖,唯有執邀請函方可進入結界,倒是方便了許多不分晝夜修煉的修士。
“師尊的房間他們一早就準備好了,說是師尊以前來的時候都是住那一間,和那白宿的挨在一塊,”季微星笑嘻嘻道,“不過現在師尊隔壁是我的了。”
謝情停下腳步,看了他一眼。
“怎麽了師尊?”季微星歪了下頭,聲音忽而放輕,“是因為我占了白宿的屋子,師尊不高興了麽?”
“不是。”
謝情面色平淡,指尖掐訣封住了季微星的嘴,“是你太聒噪。”
季微星:“……”
季微星捂着不能說話的嘴,卻也不閑着。
身後變出一條毛茸茸的小狗尾巴去蹭謝情身側的手,一路死皮賴臉跟着謝情進了屋子,等謝情在窗邊落座,又順勢跪坐在謝情腳邊賣乖。
謝情垂眸,抓住了那條不安分的狗尾巴。
這次他去魔界去得急,忘記囑咐乖徒帶上狐貍,也只能摸摸狗尾巴,聊勝于無。
許是他力道太重,尾巴本是觸感敏銳的地方,季微星喉間猛然滾過一聲短促的悶哼,整個人都繃緊了背縮在他腳邊。
愈發可憐,像條狼狽的狗。
謝情淡聲道:“弄疼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