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因為景初手裏提着的東西實在太多, 是以之前都未有在谷物市場內那綠樹成蔭,綠蔭如蓋的休息餐飲區裏歇腳。
今天雖不是周六市場人最多的時候,但休息區裏亦是坐滿了神情愉悅, 意态閑散的帥哥美女, 型男大叔。
俞槿覺得景初這暴發富般進城大掃蕩的作派,委實與那意境不合。且東西太多也占地方。他們總不能兩個人占上兩張桌子吧。。
想到剛才進那店裏買錢包時, 便是訓練有素,極其專業的店員們, 初始也不禁流露出懵懂又迷惑的眸光。俞槿又不由心內發噱, 好氣又好笑。
人一定是納悶, 這明明一臉豪富公子氣,氣質清貴的男人,緣何會象個沒見過世面一般的土老帽似, 化身購物狂。。
唉,也虧得他手大,力氣足。。。
大太陽底下,如此負重, 竟也沒見他冒汗。可見這于他是輕松自如,全不費力。再抑或這一身好皮的白面公子哥,生得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
而俞槿端是看着那層層疊疊的一撂, 都覺得頭疼。單捧着手上這束白玫瑰,她都覺得有些束手束腳。顯然這般情狀下,即便景初不感到負累,想要載物繼續游玩亦是不行的。
而此刻城市中的公共綠地亦然也不能呆, 無遮無擋,太曬。景初倒不着慌,他想了想,帶着俞槿去坐地鐵。打算将這些物什,除卻水果與一些吃食以外,全部拿去離此地僅有一站路的,中央車站的寄存處寄存起來。回頭讓伯恩特的助理給幫着辦理托運。
對乘坐慕尼黑地鐵,俞槿的體會是與她所在的城市地鐵很是接近。關門時也是“吱吱吱”叫三聲,然後便是“咣當”一下關上的聲音。
對于其間的地形什麽的,她毫無切身體會。無它,有景初這樣一位熟門熟路的好向導,她半點也不必擔心會迷路。
而地鐵裏,一如全世界所有的地鐵一般,随處可見各種型格,各種氣質,甚是吸睛的潮男潮女們。個性十足。
到車站将東西都寄存了以後,只提了吃食脖子上依然挂着相機的景初,旋即帶着俞槿去了慕尼黑的綠肺,歐洲最大的城市公園之一,空氣極為清新的英國花園。
在俞槿踏上公園土地的那一刻,她便喜歡上了這個風景優美,園林設計美侖美奂,熱鬧又不失靜谧清幽的好地方。
園林名副其實,具有濃厚的英式風情。草地開闊,小徑蜿蜒,基本都是就地取材,順應自然。幾乎不見多少人工雕鑿的匠氣。
雖然是夏天,但園中草坪濃綠,林蔭密布,一點也不覺得曬。故而園內不但有大量的本城市民,也有人數衆多的游客,在此悠哉游哉的享受休閑的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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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初特意帶着俞槿盡量避開園內著名的四個啤酒花園。實在避無可避,他便會小心翼翼的觀察俞槿的面色。待發現她面無異色後,方才安下心來。
其實,這會身在如此漂亮的地方,俞槿的心态已不自覺的放松。她甚至根本都沒留意到景初擔心的問題。
景初帶她從古典的希臘圓型小涼亭Monopteros,閑逛到中國塔。她看了那座聞名于世,但似是而非,似象似不象,仿佛半憑傳說,半憑想象創造出來,卻不失觀賞趣味的中國塔。
她想,這大概是彼時西方人眼裏最典型的中國味道吧。她看着塔,聽了塔上二樓傳來管樂聲。又看了好多的橋。
看到歡樂的野鴨與人同在小河中嬉水,妩媚的天鵝與人同在草坪上沐浴陽光。真真人與自然,無比和諧的融為了一體。
而在那古老的栗子樹下,地道的本城人和各類膚色,來自世界各地的游客們,不分國界,不分地域,形容友善氣氛融洽的混坐在一起。或喝一紮啤酒、吃一個三文治。或各自閑聊,或幹脆觀景發呆。
還有人在寬廣的草地上玩飛碟,耍戲法,或是徑自騎馬。自娛自樂。圓石亭那方更有人舉辦着小型的露天音樂會。極富異域風情的音樂,散播在空氣中。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調兒。
也有許多人就是簡簡單單地走着蔭涼的地兒散步。一如她與景初。兩人信馬由缰緩緩而行。突然,一直顧自給她拍照忙不停的景初,陡的攔在了她身前,面色古怪。
低低道:“不往前走了,我們轉回去。”
俞槿不明所以,對他這副明顯有異的表情,感到本能的好奇。出行在外,身心放松,她難得的童心乍起,踮起了腳,微歪着身子,欲探頭看個究竟。
熟料她往左歪,景初也跟着向左傾斜身子;她向右,景初亦向右。邊攔,邊脫口而出道:“乖,聽話,不要看!”
他說得自然,而俞槿一門心思與他博弈,更是壓根沒有注意他說得如斯親昵的話語。只景初比俞槿高了許多,占有絕對的身高優勢。她自是贏不過他。遂只能悻悻然作罷。
可心裏卻猶有不甘,腦子裏即時轉出個念頭。她不露聲色,随景初轉身。走了幾步後,猛回頭抱着花向前奔跑。
景初萬沒料到,他心愛的姑娘會這麽狡詐,這麽的頑皮。行突襲這一出~
實在是平素裏,俞槿乖巧文靜的形象已深入他心間。愣怔片刻後,他趕緊向她追去。
然終是遲了一步。。
他耳聽得他的姑娘着驚的輕呼了一聲,接着便見得她一手拿花,一手捂住嘴,花容失色的往回狂奔。。
唉,到底是吓到她了。。。
他心疼的對着她迎上前,隔着相機将直直沖過來的小佳人,松松兒圈在懷裏。低頭憐惜的看着她驚慌的小臉:“你呀,我都說不要看了。偏不聽話。”他語氣無奈,格外溫柔的說道。
俞槿紅着臉,無言以對。
她哪裏想得到,那前方竟是個天&體日光浴場。。
剛才那一瞥之下,滿目都是白花花的肉。。。
一群赤&身露&體,赤條條光&着身子的男男女女,無拘無束的或站或行,或坐或趴伏在地。姿态各異,好不悠閑自在。
俞槿何曾見過這等陣仗……
此刻,在全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乍一見,少不得要受到驚吓。
景初深深的凝視她微垂着的酡紅小臉,心動不已。眼前這個他最心愛的人,這個穿着藍格布裙,抱着白色玫瑰,滿臉羞澀的姑娘,美得象一幅畫。恬淡而清雅。
心随意動,他着實愛意難耐。沒拎袋的左手忘情的摸上了俞槿的臉。
俞槿:“……”
下一刻她便偏頭甩開了他這只“鹹豬手”,也不朝他看,只推開他顧自向前走。然那側臉卻是愈發的紅了,連同那原本白皙的脖頸也紅了個遍。
景初看着她纖細的背影,又俯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臉上露出失落的苦笑。唉,才剛碰上呢。。
他一面認命的跟在她後頭走,一面出于男性的自覺,忍不住在心裏回味,才将體會到的柔滑嬌嫩的觸感。末了,加快腳步趕上了她。
“累了吧?要不我們去那邊草坪上歇一會可好?”擔心她會累,景初輕柔的對着俞槿言道。
對自己剛才的孟浪行徑,他并不後悔。他真個是發乎于情,情不自禁。尤其察覺她雖表現出抵觸的情緒,但卻沒有因此對他産生氣怒,或者有其他極度反感的表現。這多少讓他感到些放心。
他略苦澀的想,他甚至應該為此感到慶幸和高興。至少,她沒有象重逢那天,因他的觸摸而反應劇烈。這是不是說明,她對他的排斥減輕了不少,對他的接受度要更高了一些?
至于他前幾次對她的摟抱,他很清楚她的被動。都是他帶了些強力,她才勉為其難的呆在他懷裏。
俞槿默不作聲,只微微點頭。她的臉燒得厲害,羞窘得不行,感覺真是丢臉極了!
其實她由來是個木讷無趣的呆板性子,可今天在他面前,她卻忘形了。。
她略驚惶的想,是不是自己潛意識裏,因着他對她近乎呵寵的溫柔,而不自覺受到了類似潛移默化的影響。導致她在他面前忘乎所以。。。
未與他重逢前,她這輩子,除了早逝的母親,真正關懷過她,給過她愛與溫暖的便只有小姨,還有她以命相依的那個小小人——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小女兒。
幼時喪母,且自小父愛缺席,兼之情窦初開時,滿腔的癡戀只換來滅頂的羞辱。這使得她原本便安靜沉悶的性子變得更為拘謹。她時時處處表現謹慎,活得小心翼翼。
生恐會有哪裏做得不好,惹人不喜,惹來非議。這也是她自入擎開後,每每與景初陷入僵持時,多數時會率先敗下陣來的根本原因。
不單是因着她不得不為現實考量,她不能丢掉賴以為生的工作。更是緣于她非常的害怕會惹人注目。
而與他重逢後,他帶給她太多的驚奇與訝異。他對她象是完完全全換了一個人,甚而,時至今日,她也不得不承認,于他,她越來越有一種自己是被愛着的,被無比在意,小心疼寵着的強烈感覺。
是這個原因嗎?
因為感覺到他的愛?因為已相信了他的愛?是以,不知覺中卸下了防備嗎?她甚或在小姨面前也沒有象剛才那般任性,那般肆意過。
偏她難得的一回恣意妄為,卻落得如此尴尬的結果。。
過度的羞臊與懊惱,使得俞槿對景初摸臉的親熱舉動,也無意理會了。
※
倆人行至草坪前,尋了個蔭庇些的位置,景初掏出袋中幹淨的食物包裝袋,給俞槿墊着坐下。自己随後也取了一個墊着,自俞槿身旁坐下。兩人都默契的沒有開口說話,只欲蓋彌彰般,安安靜靜的看風景。
過了會,景初起身将袋子裏采買的新鮮水果,取了些,拿着在路邊的水管處清洗幹淨。然後,遞給俞槿。又貼心的給她再準備了個袋子裝果皮。
今天的俞槿已被他“喂熟”,當下也沒客氣,小口小口秀氣的吃着。景初不吃,只喝水。
又過了半晌,遠遠的來了一大群人朝着草坪的方向行進。大家的目光都看了過去,景初與俞槿也不例外。橫豎,閑着也是閑着……
待得近來,俞槿驚訝的發現他們竟似要在草坪上舉行婚禮。。
穿着婚紗的新娘笑意瑩然,挽着穿西裝打領帶的新郎。那新郎的臉上有清晰可見的汗珠,但神情愉悅。而約莫有幾十個人,喜笑顏開的簇擁在他們身邊。顯見得是新人的親友。
還能這樣的嗎?
她感到意外又新鮮。不是說一絲不茍的德國人,很重視儀式感,新娘子都要在最後才出現在人前的嗎?或者他們這是已經在教堂裏舉辦過儀式了?
俞槿好奇的看着那群人,最後終于确定他們是要在草坪上類似婚禮後的聚會一般,聚在一塊耍樂。
景初也在看着那群人,他甚至看得很出神。他的心思與俞槿全然不同。他一點也不關心那群人是要做什麽?
他只是十分羨慕那位能娶得嬌妻的新郎,十分羨慕這一對新人此刻的幸福。心中由此對婚姻更為向往更為渴望。
什麽時候,他和俞槿也能有這麽一日,盡得圓滿?
什麽時候,他才能得償所願,有幸執她之手,共度餘生?!
※
倆人又坐了一會,眼見時候也不早了。景初帶着俞槿出了公園,準備吃晚餐後回酒店。
他想着,這一天下來,她也該累了。反正,明天還有一整天的時間。待明日再帶她出來看看。
不想俞槿吃冷餐,他知她吃不慣。他領着她去了一家日式料理店。餐桌上,他依舊吃得斯文,但卻吃得很快。
俞槿只道是今天消耗太大,他餓了。絲毫沒作它想。
景初吃完後,對着她說道:“你慢慢吃,不要急。我出去一下,馬上回來。你就在這等我。哪裏也不要去,知道嗎?”他象交代小孩子一般,鄭重又仔細。
俞槿想問他是要去哪?猛然想到,也許他是要去洗手間呢。。
便也沒有多問。只對着他點頭。
景初迅速的走出了餐廳。
他果然回來得很快,然後俞槿便看到了他手上提着的幾個女裝袋子。是給她買的?
她呶呶嘴,心說她可不能要。端看那袋子也知裏面的衣服便宜不了,豈止是不便宜,以那人對錢財的漫不經心,只怕貴得很。
“要不要再坐一會?”見俞槿已經吃完了飯,景初溫柔的問道。
“不用了,回去吧。”實打實的玩了一天,俞槿确實也感到累了,只想能趕快回酒店,洗澡睡覺。
景初買單後,在俞槿起身的當口,打開其中一個服裝袋,取出一件奶油白的長袖薄款針織開衫。
“穿上吧,外面起風了,很涼。”他說得輕描淡寫,但心底卻很緊張。他很怕她又犯倔不肯收。
他說的,确是實情。德國的天氣晝夜溫差特別大,便是這六月份的大晴天,中午溫度高達30度,到了晚間,溫度也可能只有4、5度。而這會,外面的溫度已經開始慢慢下降了。
早間出來後,發現她忘了帶長袖衣,他便安了心思,想要以此作契機,整好借機給她買幾件衣服。
白天的時候,時機不合宜,她一直在他身邊。他給昕慈買東西,她已是極力勸阻,并且鬧得不太高興。可以想見,她定然不會肯讓他給她買衣服了。
俞槿果如他所料,不肯接他手上的衣服。
“穿上吧,外面真的降溫了。如果在這裏着涼了,也許就得耽擱回程的時間了。”他循循善誘的對她說道。
“那些也是給我買的吧?”俞槿直白的反問他。
景初未出聲,等于默認。
一時間兩人又陷入寂靜。
“你将那些拿去退了。”良久後,俞槿輕聲言道。
說罷,她終是接過了他遞給她的那件針織衫。
景初且喜且憂。
喜的是她第一次接受了他為她買的衣服。要知道,上一次他給她買的那幾條裙子連同那幾雙鞋,她可是全部退還給他了。
憂的是她只肯接受那一件。剩下的幾件,自然是不會拿去退了。但眼下,他得見好就收,不能惹到她的脾氣,不然,她象上次那樣一件都不肯要。他還真沒轍。。
心裏亦不由愈發覺得自己讓店員剪掉标牌,真是太明智了。
“好!”他虛應着,答得爽快。
俞槿随手穿上了這件衣服,心下微訝。衣服出乎意料的合身,無一處不好。就連肩胛這樣的小細節處,也是分外的妥帖。跟量身定做似,再合适沒有。
這人!
眼睛可“毒”得很。簡直彷如對她的衣服尺寸,盡在把握一般。
出了餐廳,俞槿意欲與他同去退了衣服。到了店門口,看到那大大的名牌标志,俞槿心裏嘆氣,也不知她身上穿着的這一件,需要花多少錢?
不說衣服本身的款式與質地,俱是落眼便知的精良講究。只看他刻意去掉了衣服上的價碼标牌,也知定然非一般的昂貴。。
正要跟着他進去,他卻道:“你等等我,我去去就來。”說完就進去了。
俞槿無可無不可,只要他能将衣服給退了就好。品牌店最重服務,講究客人至上。且,他已買了一件,她想着餘下那些退貨應當也不會太麻煩。再者,就景初那身氣派,料想那些最懂識人的店員們,也不會輕易為難他。
別說,慕尼黑的夜晚,還真是有些涼。俞槿站在店門外,透過店面的櫥窗玻璃,眼見他将衣服交給了店員,說着些什麽。那店員不停點頭,神情恭敬而親善。緊接着他便匆匆走了出來。
“你把相機收起來吧。”俞槿輕聲對仍将相機挂在脖子上的景初說道。都大晚上的了,還拍什麽!今兒一天,他已不知給她拍了多少張照片。
景初心裏開懷,立刻依她之言,将相機取下裝進套子裏,收了起來。當下倆人乘坐出租車趕回酒店。
不到半小時,他們即到達了目的地——來德入住的酒店。俞槿自行下了車,景初正給出租車司機付費。
他們都沒有來得及注意到街邊那個喝得醉醺醺,人熊一樣魁梧壯碩的流浪漢。直到他突然沖到俞槿身前,粗暴的抓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