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飼養員的小心機
第32章 飼養員的小心機
五條悟不是第一次看薰做雕塑。
在他做棉花娃娃時, 窩在薰的制服包裏看她自己去挖泥，運泥，一做起雕塑來她就沉浸在她的世界裏, 忘記四周的一切, 連帶也忘掉她最喜歡的娃娃。
五條悟挺喜歡看她認真畫畫和做雕塑時候的樣子, 全身心灌注在作品上, 每一件作品就像她本身令人捉摸不透, 卻又好奇想要深挖下去，也就會為她的作品駐足，會想創作者為什麽會做出這樣的作品來, 意義何在。
偶爾，薰還會讓五條悟做她的人體模特, 坐在凳子上, 按照她的要求擺出各種姿勢，被她畫在她的速寫本上。紙張上的他神韻和姿态都被薰把握得很準，她一天能畫上百張速寫, 五條悟對擺姿勢做模特這種事也樂在其中。等她畫累睡着時，他會翻看她的速寫本, 就能看到每一張畫紙上的他, 無比耀眼。
這就是薰眼裏的他嗎？
他想着, 拿起鉛筆翻到厚厚的速寫本最後一頁，将趴在他腿上睡着的少女睡顏畫下來，每一根柔軟的銀色發絲穿過他指縫, 他用鉛筆筆杆衡量她五官的比例分布，一只手掌就能完全覆蓋的臉, 顫動的眼睫上總是挂着晶瑩的淚珠，鼻梁粉粉的, 嘴唇很紅也很飽滿，唇珠微翹，一看就很好親，身體比例也很完美，纖長的手臂像美神伸展，腿并不是瘦杆一樣，白皙的大腿豐滿，肌肉線條漂亮，上沿就是掐一下能讓他陷進去的腰，下沿是踩在他皮鞋上的腳。
他盯着那雙腳吞了下口水，也不知道她的腳怎麽長得比他的腳小那麽多，還很白很軟，青紫色的筋脈蜿蜒在足背表面，足弓很适合握在手裏。
……
音樂教室和美術教室分開兩層，五條悟做了音樂老師也會上樓，在窗邊靜靜看着她做雕塑。從在家中她對着他的眼睛做了第一件樣品後，她用一個月時間，在學校的雕塑室中循環往複地做了差不多十件樣品，期間時不時會有學生也過來圍觀，驚嘆雕塑美的同時自然而然看到了五條悟，他們問他是來看女朋友的嗎？因為在某天他和薰抱在一起的傳聞遍布全校，校方也聽說了這件事，被五條悟用鈔能力壓了下去，當然，他還是解釋了一下：“我不會和學生戀愛。”
謠言沒有不攻自破，因為看到他們抱在一起的學生太多，這是事實，不是謠言。
五條悟還是很有師德的，他說不會跟學生戀愛就不會跟學生戀愛。來看薰的時間漸漸減少，日本一到寒冬又冒出一大堆咒靈需要處理，咒靈這種東西殺不完，根本殺不完，好不容易閑下了，得空回到公寓去看一眼薰有沒有回到家，就看到她蜷在露臺的沙發上閉着眼，呼吸均勻，身上還穿着校服，滿是塗料的工裝扔在地，她光潔纖細的小腿也懸在半空，發絲淩亂地擋住她半張臉，眼睫一顫一顫。沙發旁邊是她近日完工的雕塑，有成年男性那麽高。
站遠兩三米看會以為這是宇宙中閃爍的螺旋星雲墜落地球，近看就能看出這是一只美麗而璀璨的藍眼睛。
有一瞬間，五條悟看着雕塑，仿佛看到另一個自己在看他，看透他某些不可擡到明面上的心思。
“……老師？”
驀地一聲柔軟的呼喚響起，五條悟望見沙發上的少女揉着眼睛坐起身，他笑着點頭：“做得很棒哦，要不要去吃好吃的慶祝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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薰聽到“好吃的”眼睛頓時亮了一下，又滅了下去，“時間太趕了，一會兒就是藝術高中那邊發郵件的時候，我還得跟那邊的老師溝通，估計要很久。”
說到這，薰突然想起，她一直都沒跟五條悟說她要去留學的事情，應該沒什麽所謂吧，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她這麽想着，望見戴眼罩的白發男人笑意不變，身上溫和的氣息卻減少了許多，就像北海道的雪，冷得讓人瑟瑟發抖。
“打算去多久呢？”五條悟說，“半年？一年？還是……”
薰接話，“應該一直都不會回來了，我不喜歡待在日本。”
“嗳？真的假的？”
“老師照顧我的這段時間我很感謝您，之後賺到錢了，我會把這些時間您在我身上的花費還給您。”
五條悟邊聽薰說，邊邁開兩條大長腿往沙發上一坐，他包裹在制服下的身體高挺強壯，擠得薰收起腿，不得不往邊上挪。
男人兩條長臂大咧咧張開放到沙發上，将少女容納其中。
“那你進食打算怎麽辦？”五條悟問。
薰微張嘴唇，遲疑一瞬，輕聲道：“我找到了願意給我獻上生命的人。”
五條悟不在她身邊的這十多天，都是班上的岸邊同學陪她上下學，她本來以為他只是說說而已，直到前天他們一起在江邊散步的時候，突然遇到一群社會渣宰，上來就對薰動手動腳，讓她陪他們去酒吧喝酒。
對面人很多，有十來個。
薰不能用術式，但體術還是會的，對付普通人剛好夠用。
但岸邊原二話不說，沖上去給了剛才讓薰陪酒的人一拳。
毫無疑問，他被揍得很慘，薰沒去幫他，是想看看他願意做到什麽程度，一直到最後，那群人怕把岸邊原打死了才停手。
五條悟翹起大長腿，伸出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膝蓋，“那個人是悠仁？”
薰搖頭，“是岸邊同學。”
“……這誰啊，噢，想起來了，是之前讓你跟他交往那孩子吧，看起來沒多誠心嗳。”五條悟道，“而且你要用什麽方法驗證他真心呢？還是給他刀讓他自殺證明嗎？”
他會知道這些薰并不意外，早在那些咒術師闖進她家結界什麽都沒發現的時候，她大概就猜出是五條悟給她收拾了爛攤子。
五條悟幫了她很多，教了她很多，老實說到現在她已經為她當初許願讓五條悟早點死的話後悔着，她原形雖然是狼，但她不是真的白眼狼，像對她這麽好的五條悟，她已經做不到再說詛咒他的話了。
比起詛咒五條悟早死，現在的她更願意希望他活得久一點，起碼讓他看到他發的善心不是無用的，她有在好好活着。
至于解除她身上詛咒這一回事，她沒有強求岸邊原，是打算在離開日本前夕給他遞刀，把選擇交給他，但薰覺得岸邊原都願意為她挨一頓狠揍，獻上生命也是願意的吧。
想到這，薰誠懇道：“老師是覺得這個方法不正确嗎？這不是你情我願的事情嗎？我只是遞刀，沒有殺他，他要是願意為我死，拿起那把刀就好了，只用證明給我看，要是他真死了，我會用一輩子來感謝他拯救了我。”
“小薰。”
五條悟的聲音聽起來嚴峻不少，他伸出修長的指尖勾下深黑色眼罩，冰藍的眼眸微微眯起，直視薰，“沒有隐瞞彼此的前提下，那才能叫‘你情我願’，就算那孩子是真心喜歡你，願意為你去死，可你不是，你不喜歡他，你是在利用他。”
他的眼神像叢林裏威嚴的巨獸，用自身可怖的實力讓小獸們屈居于他輕飄飄的目光下。
“難道不能利用嗎？很多人都利用其他人達成自己的目的，我有什麽錯，只是想活着而已。”薰說着有些委屈地聲音低下去，“老師要是覺得我很自私，一開始就不要救我好了。”
五條悟伸出指骨節摁眉心，凝望少女漸漸泛紅的眼眶，他垂下眼睫，瞳孔微顫，“我帶你走的本意就是想讓你作為人去活着，你說的人利用人，用大基數來概括你的問題，叫偷換概念，我不希望看見你成長為不把別人的真心當回事的人，既然要活着，就要作為人活着才對吧——”
他話未說完，薰擡手擦眼淚站起身，聲音很悶，“我不想再聽你說了。”
她說完徑直朝家門方向走。
身上還是單薄的襯衣和制服裙，褲襪也沒穿，光着腳就往外走，看得五條悟深吸一口氣，抿了抿嘴唇，瞬移到她身前擋住她的去路。
高大的黑影侵占玄關，門前的燈被他遮蔽，像要完全吞噬迷途的少女。
“你不是喜歡悠仁嗎？讓他知道你為私欲利用普通人他會怎樣看你？”
薰睜大眼，不禁後退一步，嘴唇顫了下，“我沒有、沒有喜歡……”
“你有。”五條悟冷聲道，“你都恨不得把喜歡他寫在臉上了。”
薰輕喃：“虎杖君會很讨厭我這樣嗎……”
“會，因為你在利用那個人。”
薰的雙腿忽然就站立不住了，眼淚如洩洪般流下，死死咬唇，伸手想扶住牆站穩，心底的酸澀蔓延到膝蓋讓她腿一軟摔下來，落進一個滾燙僵硬的懷抱中，她後頸被人用手大力摁住，桎梏她在懷，聽到五條悟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來利用我，就不會被悠仁讨厭，我們這樣才叫你情我願。”
“這、這叫什麽話啊老師，你是在捉弄我嗎？還有、我、我好疼……”
她被抱着他的男人揉進懷裏，感覺肉和骨頭都快被摁斷了，眼淚更是止不住。她不會信五條悟願意為她獻上生命這種話，他有什麽原因能願意這麽做？
她的話沒讓五條悟松開她分毫，他克制過了沒用什麽力氣，薰的痛不是因為他的擁抱痛，而是她的心在痛。真麻煩啊。五條悟想。
他本來沒想戳穿薰喜歡悠仁的事，但除了用這件事留下她，還能用什麽呢？說到底他也挺符合薰所說的人利用人。
“說了你能利用我，但是。”五條悟頓了下，掐着她腰的手掌改為環住她的腰身，“我們要交換才夠公平。”
“……交換？”
“嗯，拿什麽跟我交換你自己想。”
五條悟點到為止，沒再繼續往下說。
合格的獵人放下了網，就該躲起來，靜靜看着他的獵物一步步走近網中，貿然出現只會把他的獵物吓跑。
對薰，他用了這輩子都沒有用過的全部耐心，挂了餌料，一直等着她自己咬住他下的鈎。
胸前被眼淚浸濕，他将人完全圈在自己懷裏，下巴抵在她頭頂，鼻尖全是她身上馥郁的玫瑰花香，讓他口幹舌燥很想低下身，去親吻她掉的眼淚。
但現在還不能這麽做。
要耐心等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