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賽前交易
賽前交易
溫峥垚的出現并沒有打破一貫平靜的生活,黎铮和溫逐對辦公室裏發生的事都心照不宣地不再提及,第二天按照計劃一起來到賽車場試訓。
賽場這兩天專門清場,是紀澤留給溫逐“多摸摸賽車”的時間,而他本人早就到了,倚靠在一輛火焰一樣紅色的賽車前點煙:“來吧。”
高銀博帶着自己朋友也準時到場,說實話,黎铮看他都比溫逐要重視這場比賽:“不用,我這也有人。老于,俗話說得好,‘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啊!哥可就靠你了!”
“有紀少在,哪裏輪得到我班門弄斧?”那位姓于的朋友一笑起來,黎铮才想起來在哪裏見過,去溫羽焱的幼兒園參加親子活動的時候,他和溫逐在藝術樓裏遇見的好像就是這個男人。
偏偏在這個時候出現。黎铮瞟一眼溫逐。算了,反正他和溫逐都完了。
“少長他人志氣!”高銀博瞪眼。
“怎麽?怕我不好好教?”紀澤在一旁嗤笑。
高銀博大手一揮:“趕緊開始吧!別浪費時間!”
參與訓練賽的幾個人都去更衣室裏換衣服了,溫逐路過黎铮的時候似乎想說什麽,但是黎铮沒有正眼看過去,只是餘光看到他腳步頓了頓,有點遲疑。
自從那天以後,他和溫逐之間的氣氛就變得很古怪,和以前完全不同,少了一開始就有的防備,但也多了後來本沒有的疏離。
在心态上,黎铮想盡量把溫逐當成老板來對待,他覺得自己早該這樣了,不然也不會鬧到今天這個地步,太貪心的代價他還是承擔不起。
溫逐也很奇怪,雖然還是和以前一樣紳士體貼,但是距離感拿捏得比以前更有分寸了。
其實他是對的。黎铮深吸一口氣。別想了。對方是老板,是老板,是老板。
只是老板。
幾個人換好衣服依次出來,黎铮調整好心态,迎上溫逐:“小心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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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逐點頭,薄唇微張,擡起手似乎想摸摸黎铮的頭發,黎铮卻不着痕跡地轉頭招呼高銀博,把這個動作給化解了:“我和老高就在看臺那裏,有事記得喊我。”
溫逐伸在半空中的手停頓了一下,又乖乖放下,繼續沉默地點頭。
“那我先過去了。”黎铮和高銀博一起坐在看臺的最前排,賽道前,于洋正在手把手地教溫逐賽車應該怎麽開,高銀博湊在黎铮耳邊賤賤地說:“來,讓哥們聞聞。”
“?”黎铮躲開:“發什麽神經?”
“我聞聞有沒有醋味。”高銀博嘻嘻一笑。
“沒有。”但是黎铮也得承認,他不願意看溫逐那邊。
沒多久,賽車幾聲轟鳴逐漸啓動,已經沒有人再注意看臺了,黎铮看着旁邊看戲的紀澤衆人,若有所思:“老高,你在這裏看着溫逐,有事給我打電話。”
高銀博轉頭:“你去哪兒啊?”
“有點事。”黎铮沒給高銀博提問的機會,快步走到看臺上另一群人身邊,紀澤吐出煙圈,他周圍的人順着他的目光看到黎铮,都自覺地讓開位置。
“有事?”紀澤的眼神居高臨下:“替他求情就免了。”
黎铮搖頭:“他一定會輸,大家都知道。”
“怎麽,不敢比了,讓你過來說和?”紀澤輕笑:“可以啊,但你得讓他親自過來。”
“他是一定會和你比的,說得出就做得到。”黎铮說:“我也不是來請你手下留情的,而且,這場比賽的輸贏其實沒那麽重要。”
“……明白了。”紀澤上下打量黎铮:“但是想化解我們之間的恩怨,你還不夠格,你根本就不知道究竟發生過什麽。”
他的朋友們吹了幾個口哨,戲谑地看着黎铮。
“沒必要,你們的事和我沒關系。”黎铮深吸一口氣:“……我替他跪。”
“……”紀澤愣了一下:“憑什麽?你算什麽東西?”
“你只是想讓他痛苦。”黎铮說:“誰跪都沒有區別。”
“沒時間聽你廢話。”紀澤轉頭不再看黎铮。
“你這樣做,根本不會讓他感到痛苦,達不到目的。”黎铮說:“他難道不知道和你這個職業賽車手比賽一定會輸嗎?你應該明白,他不是一個自大的人。”
“你的意思是……”聽到最後這句話,紀澤明顯有些遲疑,似乎想到了什麽:“他想得倒是挺美。”
黎铮說:“所以,我替他。”
紀澤睨着黎铮:“你到底想幹什麽?”
黎铮說:“我就是想保護他。”
紀澤眯起眼睛:“保護?”
“每個人的能力都有限,我左右不了他的想法,也做不到讓他贏得比賽,我只能做自己能做到的事。”黎铮說:“或許他是想通過自己的方式,‘贖罪’也好,讓這件事徹底過去也罷,就算他真的做錯了事,也一點都不在意向你下跪……我在意。”
“神經病。”紀澤冷笑:“好啊,那你跪吧。”
“……在這裏?”黎铮環視四周,紀澤的朋友們都還在旁邊看着他們,在這裏甚至可以看到高銀博的身影。
紀澤笑笑:“跟我來。”
高銀博坐在看臺上惴惴不安,總覺得黎铮離開的時候神色不對,他是個人精,看得出來黎铮和溫逐今天的相處模式明顯有古怪,不知道該不該和溫逐說。
等他看看賽場上的情況再轉頭,已經不見黎铮的影子了,不免擔心地站起來四下查看。
黎铮跟着紀澤來到了無人的更衣室裏。
紀澤随意坐在更衣室的長椅上,長腿一搭,掏出手機:“跪吧。”
“……”黎铮咬住嘴唇,雖然這是他一開始就想好了的——他虧欠溫逐太多了,不僅管是還不清的金錢,還是更多的情誼——但是真到了這個地步,他也不是說跪就能跪的人。
之前說起欠款的時候,他其實已經看出來了,溫逐并不打算把錢要回來,他們也都清楚,除非中大獎,否則他還不請的。
而當他聽到溫逐一口答應下來這場一定會輸的比賽,心裏就有“替溫逐下跪”的想法了。
能還一點是一點吧,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點。
“現在反悔還來得及。”紀澤饒有興致盯着黎铮。
黎铮搖頭:“我怎麽知道你不會反悔?”
紀澤笑得更開心了,似乎覺得黎铮說了什麽搞笑的笑話:“那你說怎麽辦?我發誓?”
黎铮掏出手機,按下錄音鍵,并且要紀澤也用手機一起錄音:“你可以錄像,什麽時候給溫逐看也是你的事,比賽這件事就算一筆勾銷,但是你不能告訴除溫逐以外的任何人,視頻也不能傳播出去。
“等溫逐輸掉比賽以後,你要當衆告訴他,比賽的懲罰只是你的一句玩笑話,要作廢。總之,你不能讓他對你下跪,不管是私下裏還是公開場合。”
“……”紀澤低聲說:“可以。”
黎铮又從口袋裏拿出兩張一模一樣的打印好的紙:“簽字吧。”
紀澤看着紙上的內容,只有很短的一行,但是代表着黎铮的有備而來,他神色略有些詫異:“為什麽要為他做到這個地步?別跟我說什麽真愛的狗屁話。”
“你誤會了,我只是為了我自己,我很怕吃虧。”黎铮說:“至于這些,都是為了達到目的的手段而已,萬一你反悔了,區別也只是你告訴溫逐,還是我告訴溫逐。”
紀澤皺眉,似乎感到意外:“你完全可以不管這件事,你知道他都做了什麽?他根本就不值得你這麽做。”
“說實話,他做了什麽,我也不感興趣。”黎铮深吸一口氣,不想再浪費時間了,咬着牙彎曲膝蓋,直接跪在紀澤面前:“值不值得更是我自己的事。”
“……瘋子。”紀澤的臉上已經不帶一絲笑意了。
“拍吧。”黎铮握緊拳頭,盡量不擡頭看紀澤。
這幾乎是他度過最漫長的時間,當他終于聽到紀澤冷冷地說:“但願他真的值得你這麽做。”仿佛已經過去了一個世紀。
紀澤站起來拂袖而去,用力摔上門。
黎铮把那張簽着字的紙仔細地收好,确認手機裏的錄音保存無誤,抹掉眼眶裏的淚水,收拾好情緒再站起來,卻意外地在門口看到了一臉陰沉的高銀博。
“你在做什麽?”高銀博震驚地壓低聲音:“小豬會氣瘋的!”
“那也比他輸掉比賽,當衆給紀澤下跪強。”黎铮咬着牙。
高銀博氣得直跺腳:“你這是什麽邏輯?!”
“老高。”黎铮嘆氣:“你難道還有更好的解決辦法?有的話你就說,我去做。”
高銀博難以置信:“萬一他贏了呢?你怎麽就不想想萬一他贏了呢?你對他就這麽沒信心?”
黎铮無語:“贏個屁啊!你就算搞藝術的再不現實也別太離譜了。”
高銀博噎住:“萬一呢……凡事總有萬一……你這麽篤定他會輸,那怎麽不好好勸勸……”
他沒說下去,二十多年了,他比誰都更了解溫逐的犟。
“他為我做了很多,你不知道而已。”黎铮苦笑:“沒關系,反正對窮人來說,尊嚴是最不值錢的東西,我不在乎。”
“那你哭什麽?”高銀博的語氣放軟了。
黎铮轉過頭。
“算了,事已至此,真是對你倆這對活寶沒脾氣了。”高銀博洩氣地說:“你有心理準備嗎?小豬知道這事,絕對會比給紀澤下跪要難受得多。”
“反正我不難受。”黎铮倔強地說。
“你……”高銀博的表情如鲠在喉:“我和小豬都認識二十多年了,還真不一定能為他做到這個地步。以後他要是對你不好,哥們直接跟他翻臉!以後我是你哥們。”
“他不會的。”黎铮心裏反而因為高銀博的這番話而感到難受,他和溫逐的關系根本都到不了那一層。
高銀博無話可說,兩人一起往看臺上走,途中高銀博的電話響了,他接聽起來,白了黎铮一眼:“他在我身邊,這就回去了。”
挂掉電話,高銀博說:“走吧,那小子一會兒沒看見你,急得問我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