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那個少年

那個少年

系主任一路介紹到教學樓前就識趣地離開了，各個班級都還在晚自習，也沒什麽好參觀的，更不會放他們直接進去，黎铮就指着各個建築給溫逐一一介紹，哪些是初中部，哪些是高中樓。

他一邊看着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教學樓，一邊和溫逐聊天，偶爾溫逐會提一些問題，他就耐心解答。

當繞過學校的後花園，轉到操場邊上的時候，黎铮看着操場門口的停車棚，突然想起一件有趣的事：“小輝有沒有和你說過‘小哥’的事？”

他覺得以李照輝那張什麽都和溫逐交代的嘴，別問，問就是肯定說了的：“他怎麽跟你說的？肯定添油加醋地說小哥是我的初戀吧？”

因為是晚上，操場上沒有人，他們一邊并肩散着步，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聽到這話的溫逐突然停下腳步。

黎铮走出去幾步才發覺身邊的人落下了，轉頭差點看不清人：“溫逐？”

溫逐跟了上來：“他沒說。”

“啊……”黎铮覺得好笑：“他居然不和你說這個，卻和你說其他亂七八糟的！真是。”

再次并肩走了兩百米，溫逐說：“小哥是誰？”

“算是我的校友和學長。”黎铮想起來舊人，在黑暗裏笑起來，不料，溫逐突然被抓住了他的手腕，迫使他強行停下腳步，然後他就聞到了溫逐身上的信息素：“……怎麽了？”

“初戀。”溫逐的語氣聽不出來在想什麽。

“放心，沒有的事，別說我現在連身份都是僞造的，就算有狗仔去挖，也挖不出來什麽，不會造成對我們的這段‘婚姻’和璀璨集團任何影響。”黎铮覺得自己跟在溫逐身邊，也學盡了體貼。

要不是對方是溫逐，他才不會想這麽多，顧及這個那個的。

溫逐的信息素不減反增：“告訴我。”

黎铮從這句話的語氣裏聽出了命令和不快，不過，他也習慣性地沒往歪處想。溫逐嘛，是什麽奇怪的事情都有可能發生：“真的不會有任何影響，我甚至都不認識他，只是這麽代指他而已。”

濃重的夜色裏，因為距離近，溫逐緊蹙在一起的眉頭一清二楚：“我想知道。”

“好吧，我講給你聽，不然回頭你去問小輝，還不知道他要添油加醋地怎麽和你說。”黎铮笑夠了：“你是要在這裏站着聽我說，還是我們找個地方坐下？”

溫逐放開了手：“說吧。”

黎铮無奈，溫逐的倔脾氣最近經常冒出來，莫名其妙的，他還沒有總結好規律：“我讀初三的時候，大概是14、5歲的年紀，有一天放學，也是巧合，非說是命運也無可厚非，我遇見一個Alpha。那個時候，我是騎自行車上下學的，在停車棚裏遇見了小哥。

“他穿着一件連帽衫，套在單薄的校服裏面，在下晚自習的夜色裏把帽子戴了起來，在車棚裏低着頭找自己的車，那個樣子和神态真的很像從小說裏走出來的人，再加上我又不認識他是誰，就決定在我這裏用小哥來代指他。

“小哥穿着校服很有少年感，從個子上來看，我猜測他是高中部的學生，不過那天晚上照面以後，也沒有發生什麽。”

“我和小輝是鄰居，平時都會一起上下學，後來有一天放學的時候，我又遇見了小哥。小輝看我一直在看人家，就上前去和人家打招呼。不過小哥的性格很酷，也可能是內向，我當時沒敢多看，只知道小輝碰了一鼻子灰，搭讪不成功。

“小輝回來以後和我說，小哥對陌生人很警惕，沒聊幾句就說要回家了，我還怪他太冒失了，搞得大家有點尴尬。不過，小輝以為我想追求小哥。”

說到追求，黎铮突然一頓。他現在喜歡的人就站在他的眼前，他居然還能把暗戀別人的事講得津津有味，雖然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夜風吹過，他也清醒了不少，準備打住不再說了，哪料溫逐幽幽地問了一句：“你還記得他的樣子嗎？我可以幫你找。”

都過去這麽久了，只記得大致的神态，模樣是記不清了，黎铮也沒想過要找：“不用了，那時候小，都不懂事，只是看到喜歡的長相……”

喜歡喜歡喜歡，到底在說什麽啊？！黎铮有點懊惱。

“那繼續。”溫逐的聲音很平靜。

“繼續？沒有了啊。”黎铮不想說了，總感覺怪怪的：“我甚至都沒有和小哥說過半個字。”

溫逐沒有回應，但是黎铮明白，沒有回應就是倔得要繼續聽他說下去的意思：“真的沒有了，我是看到學校的停車棚才想起來這件事，本來是想當笑話講給你聽的。”

然而笑點都沒有講到。黎铮撓撓頭，決定補救一下：“我那個時候挺蠢的，不懂得有話直說，就做了一些很好笑的事，比如，放學蹲小哥，跟着他看他住在哪個小區；比如初中部的晚自習很早就放學了，為了能看一眼小哥，小輝就陪着我在學校溫習功課，等高中部放晚自習；還有，小輝有一次故意把車停在小哥的車旁邊，然後磨磨蹭蹭地開鎖，讓我在旁邊看着……但是，我卻連一句話都沒敢和他說。”

說完，卻沒見溫逐笑，黎铮鬼使神差地說：“那天，我看你穿着賽車服，很有少年感，有一瞬間我覺得你也很像小哥。”

說完，他就後悔了，氣氛一下子就變了，敏銳如他，突然感覺到對面的溫逐藏在夜色下的臉上，表情不是特別好看，氣息也變得很詭異。

但是，他私心又覺得自己的形容沒有貶義。“少年感”，難道不是誇人年輕的詞嗎？溫逐今年也有二十八歲了，被說有少年感應該開心吧？

他不知道自己是哪裏說錯了話，又做不到像溫逐那樣直截了當地問“我做錯了什麽？”畢竟溫逐的不高興只是一種感覺，萬一他感覺錯了呢？

“繼續。”溫逐的聲音聽上去有點冷。

“沒了。”黎铮幹巴巴地說。

在他的印象裏，不管是小說裏的小哥，還是現實裏的小哥，他們都很少笑，大部分時候都是冷着一張臉，其實真的和溫逐有點像，平穩的，毫無波瀾的，他就是很喜歡。

而且，平時不太愛笑的人偶爾笑一笑，是會讓人記很久的，溫逐就是，他能記起來溫逐每一次笑的時間、地點和原因。

他印象裏只見小哥笑過一次，和朋友一起放學回家，認真地聽朋友講話的時候，突然笑了一下，也确實讓他記了很久。

這份暗戀對他來說是提起來很美好的經歷，即使小哥根本就不知道有他這樣一個小學弟的存在，即使小哥從來沒有和他說過半個字，即使小哥出現在他的生命裏僅僅一年而已，這份青澀的美好同時也代表了他的年少歲月。

長大以後，越來越少有這樣純粹的情感了。

他以為把自己年紀不大的時候暗戀的蠢事講出來，會博溫逐一笑，只當是一個故事而已，沒有想過溫逐會覺得一點都不好笑。

“你……不想再見到他？”溫逐猶豫地問。

“沒必要啊。”黎铮說：“我升入高中部以後，帶我的地理老師曾經是小哥讀高中的班主任，我麻煩老師要了他們班的畢業照，最後一次看到他的樣子，雖然照片上的他沒有笑，但是那個時候這份暗戀就已經結束了，他過着和我沒有交集的自己的人生，我也沒有什麽遺憾可言。”

“如果當年有交集呢？”溫逐又問。

“不會有的。”黎铮說：“也想象不出來，我的性格是不會好意思搭讪的，而且他當年都高三了。”

溫逐沒有再接話，夜色太沉，黎铮看不清他的臉，也借此機會岔開了話題：“我說了以前的事，那公平交易，是不是也該你說了呀？”

溫逐那些曾經交往過的omega們到底是怎麽回事，不也一樣沒有說清楚？而且溫逐還跟他說沒有交往過別人。

黎铮直到此時此刻才發現，原來自己有這麽在意溫逐以前的情史，哪怕是緋聞史。

溫逐好一會兒才開口：“你是第一個。”

黎铮都聽笑了，因為溫逐的語氣聽上去居然還有點委屈，實在太可愛了：“現在都是什麽年代了？可不興那套貞潔牌坊，況且，我又沒被別人标記過……”

在他看來，溫逐也沒想過要标記他，不然就不會那麽小心翼翼地怕控制不住自己了。

說什麽“試着交往”，其實是在害怕标記了他，就會被他纏上，然後惹上麻煩吧？

黎铮感覺心情不太美麗，不想再逛下去了：“有點冷了。”

“回去吧。”溫逐果然體貼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