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北魏胡氏 有了這光風霁月的裴大人,又……
第48章 北魏胡氏 有了這光風霁月的裴大人,又……
北魏本是游牧民族, 向來也沒有定居的習慣,更不懂得設置甚麽宮室,因此, 北魏的宮室大多仿照楚國所建, 只是到底粗犷些, 也顯得氣勢恢宏幾分。
遣蘭小心觑着正殿內的八方廊柱, 只見這廊柱皆呈玄色, 上面雕着金色盤龍,盤龍皆是怒目而視, 讓人望着便覺周身戰栗。
司馬弘走在弄玉身側, 裴玄、季風、謝念等人跟在他們身後。
大殿中央拉着一方珠簾,珠簾之後, 隐隐可見是一位女子, 雖看不清模樣, 卻能感覺得到她很年輕,眉目深邃, 點着朱唇,婉轉妖冶。與弄玉印象中太後娘娘該有的模樣全然不同。
弄玉擡眸望向她, 而她也正望着她。
司馬弘行禮道:“母後。”
“陛下舟車勞頓, 不必多禮。”胡太後開口道。
司馬弘卻不起身,又問了胡太後安好之類的話,方才款款起身。
他态度恭謹, 宛如尋常人家的孝子,倒是弄玉沒想到的。
只是他謙和若此,到底還是犯了胡太後的忌諱,兩人鬧得水火不容起來。
去母留子,北魏舊俗。
以殺母仇人養育自己, 到底不為人倫所容。
弄玉想着,已随着衆人一道坐了下來。
胡太後望着謝念,只一眼,便輕蔑地笑起來,道:“南楚選來的和親人選,竟是如此。”
司馬瓒笑笑,道:“尋常女子自然入不得太後的眼。”
謝念低着頭,臉頰紅色欲滴,幾乎羞得擡不起頭來。
可胡太後并未放過她,只是笑着搖搖頭,道:“這也差得太多了些。”
她說着,由着宮女将她從珠簾之後扶了出來。
弄玉這才發現,胡太後不過三十歲,尋常女子在這個年紀,早已被兒孫所累,而胡太後卻美得不可方物。她着了一身金彩鏽的衣衫,外面披着灰狐皮大氅,頭上梳着單螺髻,發髻上斜斜的簪着一朵牡丹,沒有佩環叮當,卻華麗至極。
毛茸茸的領子之上,是一段素白的脖頸,再上面,是一雙明媚勾人的眼睛。
這樣的長相,若是溫柔婉約一些,必是要迷死人的。可她偏生端莊威嚴,讓人不敢逼視。
她眼角的餘光掃過弄玉的臉,緩緩停在謝念身上,幽幽道:“這樣的姿色,在太宰府中都不算出挑,如何當得起太宰夫人?”
“姬妾而已。” 司馬瓒笑着站起身來,走到胡太後身邊,道:“臣不娶妻。”
他說着,将手中的酒盞喂給胡太後吃着,道:“此酒清甜,正合太後享用。”
胡太後笑笑,道:“謝姑娘,若是從前,哀家總會為你做主,封你個側夫人的。可如今你父親落罪,你不過是個罪臣之女,實在不配。”
謝念死死攥着手中的帕子,一張臉一會紅一會白,最後變為徹底的慘敗,她低着頭,道:“是……”
裴玄站起身來,道:“太後,無論謝姑娘家世如何,到底是代表大楚前來和親的,太後讓他做姬妾,簡直欺人太甚!”
胡太後道:“哦?司馬愛卿亦是代表我大魏的,你們半路上将公主換為罪女,又算甚麽?”
她說着,上下打量着裴玄,眼底劃過一抹贊許之意。
的确,裴玄生得皮囊極好,上一世時便頗得胡太後青睐。也因此,季風總派裴玄前來與北魏議事。
裴玄道:“此事也是事急從權而已。更何況,此事已得貴國陛下首肯,太後舊事重提,是要反悔麽?”
弄玉冷笑一聲,裴玄清貴,自然不屑于參與司馬弘與胡太後的争鬥,他重活一世,自然知道司馬弘的結局,如今便不管不顧地将他推上來,利用他與胡太後的矛盾,生生地把此事壓下去了。
她看向司馬弘,果然司馬弘面色鐵青,勉強道:“母後,此事确是朕首肯的。只是當時司馬愛卿已與謝姑娘有了肌膚之親,漢人最講究貞潔,大魏既決心學習漢族文化,便自當遵守世俗倫常。”
胡太後笑得妩媚,道:“是麽?”
她看向司馬瓒,道:“肌膚之親……司馬愛卿當真是餓了。”
司馬瓒冷聲道:“南楚人慣常用些陰毒招數,否則,臣也不可能……”
裴玄看不下去,蹙眉道:“太宰大人還請慎言。某人是某人,大楚是大楚,不可一概而論之。”
司馬瓒嗤笑一聲,道:“這到底是宣德公主的本事,還是根本是南楚皇帝授意,誰也不知。倒是南楚,得了實實在在的便宜。用罪臣之女替換公主,當真是好算計!”
他說着,看向司馬弘,道:“不過此事既然陛下首肯,也就罷了。臣無話可說!”
裴玄道:“太宰大人此言有失偏頗,謝順固然犯錯,卻與子女無尤,更何況,謝姑娘才貌出衆,并不算太宰大人屈就。”
“就她?還不算屈就?” 司馬瓒氣極反笑,道:“太後娘娘,您可要為臣做主啊!”
“呵!”弄玉突然笑了起來。
衆人朝着她看去,胡太後秀眉輕挑,道:“這位是?”
弄玉站起身來,道:“本宮是大楚的公主,封號安平。”
胡太後笑了一聲,道:“哀家還當是甚麽人,原來不過是個公主。哀家聽說過你,你是裴大人的未婚妻子,又與季将軍……季公公亂在一處,對不對?”
裴玄眉頭輕皺,道:“還請太後慎言!安平殿下乃臣的未婚妻子,不容旁人污蔑!”
弄玉神色坦然,道:“本宮原以為太後娘娘是女中豪傑,卻沒想到和旁人一樣,愛聽這些世俗之語。”
胡太後笑笑,道:“世俗緋聞,人人都愛聽。不過這沒什麽,只要你自己立得住,這些便是錦上添花的趣聞,可若是你自己立不住……便阖該陷在這爛泥裏,爬也爬不出來。”
弄玉輕笑一聲,道:“太後既有這樣的見識,便不該信太宰大人一面之言,更不該以貌取人。謝姑娘願意替宣德來和親,足可見其膽識,她能在這裏受辱而不惱,足可見其風度,她父親下獄,她仍願意為大楚百姓挺身而出,足可見其擔當。本宮不知,如她這般人物都配不上太宰大人的門第,太宰大人還要娶甚麽人。”
謝念擡起頭來,感激地望着弄玉,她再沒想到,今日弄玉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她原以為,自己輕賤如草芥,卻沒想到,弄玉是這樣看自己的。
胡太後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不覺眯起眼睛打量着她。
弄玉啧啧嘆息道:“更何況,據本宮所知,太宰大人府中已有不少姬妾,原是謝姑娘委屈些。更何況娶妻娶賢,這是大楚的規矩,原來,北魏竟不是如此。”
胡太後望着她,眼底冰涼如水。
司馬弘也看了過來,他的目光悠然清淺,可在望着面前的女子時,黑潤潤的眼中卻含了一絲冷淡的贊賞之意。
季風不覺上前一步,手指緊緊叩在腰間,警惕地望着胡太後,好像只要她有下一個動作,他便會沖上去奪了她的性命。
裴玄剛要開口,卻聽得胡太後輕笑起來。
她笑得止不住似的,連帶着司馬瓒也笑,只是他笑不從心,反而多了幾分讨好與不安。
是啊,胡太後掌權多年,性子又難以捉摸,便是她身邊之人,也不敢與她交心。
弄玉倒是神色如常,仿佛胡太後只是個尋常婦人,沒什麽不同。
半晌,胡太後停了下來,她走到弄玉身邊,道:“沒想到安平殿下竟有如此膽識,真是讓哀家意外吶。這樣的美人,又配了這樣的心腸,別說是裴大人和季公公,便是哀家也心生歡喜。”
她說着,瞥向弄玉身邊的季風,道:“不知這位俊俏的小郎君是何人?這眼底的殺氣,真讓哀家害怕呢。”
弄玉道:“他是季風。”
“你就是季風?”胡太後神色陡然一凜,斂去了方才的笑意。
季風由着她瞧着,面上沒有半點旁的顏色,反而有些懶洋洋的。
胡太後越發地贊賞起來,道:“原來你就是那個戎裝染血、橫槍立馬的季小将軍吶!真是一表人才,氣宇不凡。”
季風道:“太後錯了,這世上再無季将軍。”
胡太後惋惜道:“是了。這樣俊俏的人,你們南楚皇帝也下得了手,真是……”
她說不下去,反而回頭看了司馬瓒一眼,兩相比較,便如雲泥,這司馬瓒就顯得不夠看了。
司馬瓒不知自己做錯了甚麽,太後竟如此看他,吓得他越發恭謹起來。
胡太後道:“季公公若是願意,不若來哀家身邊,要榮華富貴還是錦衣玉食,都不拘的。”
季風眸光凜冽,道:“太後方才不是知道,奴才誓死追随安平殿下。”
裴玄聽着,只覺心中翻江倒海,不是滋味,卻又不能說什麽,只得強忍着。
胡太後帶着幾分豔羨,道:“安平殿下當真是好福氣!有了這光風霁月的裴大人,又有季公公,真是羨煞旁人。”
弄玉擡起頭來,正與裴玄的目光相對,她勾唇一笑,卻未曾解釋。
裴玄的眼底徹底沉黯下來,他一開口,聲音也冷了幾分,道:“太後娘娘,如此,該給謝姑娘一個名分了吧?”
胡太後笑笑,道:“哀家都把此事忘了。既如此,便由着陛下做主罷。”
司馬弘道:“母後願成全此事,是司馬愛卿與謝姑娘之福,亦是魏國與楚國兩國百姓之福。依着兒臣看,不若讓司馬愛卿與謝姑娘三日後完婚,賜謝姑娘為司馬愛卿的側夫人,如何?”
胡太後點點頭,道:“甚好,便依陛下所言。”
弄玉知道,側夫人已是司馬弘能做到的極限,便帶頭道:“多謝陛下,多謝太後!”
衆人聞言,便齊聲道:“多謝陛下,多謝太後!”
胡太後笑笑,道:“此事已定,哀家也就安心了。”
她說着,看向司馬弘,道:“陛下也到了該娶親的年紀了,哀家為陛下相看了幾個,還請陛下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