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真舒服 一屁股坐在他大腿上
第18章 真舒服 一屁股坐在他大腿上
周應淮深吸一口氣, 擺了擺頭,整理好思緒重新回歸到工作當中。
他操控着挖掘機,冰冷的機械大爪子朝着山體挖下去, 轉眼間就挖出了一個大口子, 随後他将其中的泥土, 石頭,樹枝等雜物一同送到卡車的車鬥裏面, 重複的動作不知道幹了多久,總算是到了下工的時候。
周應淮跳下挖掘機, 鎖好駕駛座的門後, 就跟着不遠處來找他的趙志高一起結伴往知青點走去。
趙志高是個活潑性子, 一路上嘴巴就沒停過, 他有一搭沒一搭地回應着, 沒多久就到了地方。
一進院子就聞到了一股濃郁的飯菜香味, 周應淮下意識地朝着廚房看過去,其他人也都聞到了, 一個接着一個争先恐後地往廚房跑。
“這些人怎麽跟八輩子沒吃過飯一樣?”趙志高一邊吐槽着,一邊加入搶飯大軍,走的時候還不忘催促周應淮,“淮哥快點兒跟上, 不然等會兒都被他們吃完了。”
聞言, 周應淮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随後邁步跟了上去。
剛進門, 迎面就撞上了正端着菜往餐桌方向走的程方秋, 兩人打了個照面,她擡起頭見是他,原本淡淡的情緒馬上就有了變化, 欣喜喊道:“周同志。”
這甜甜的一叫,讓周應淮只覺得心中咯噔一下,随後快速跳動着,似乎下一秒就能從胸膛跳出來,明明以往見到她都沒有過這樣的情況,今日是怎麽了?
“周同志?”程方秋見他只是望着自己發呆,久久未言,而不遠處又有一堆人看着,她只好開口又喊了一句,并摸了摸自己的臉,半開玩笑地問道:“我臉上有東西嗎?”
“沒有。”她的話成功讓他從自己的思緒當中回過神來,随後反應迅速地上前接住她手中的大碗,“小心別燙着。”
程方秋等他端穩後才松開手,歪頭笑道:“謝謝。”
“不客氣。”周應淮搖了搖頭,将大碗端過去後,就在趙志高身邊坐下,一衆人見他動筷子,方才興高采烈地開始吃起了晚飯。
程方秋和何生慧坐在院子門口聊天,等他們吃完後,就開始收拾起了廚房,等收拾得差不多,也就準備回家了,何生慧大兒子來接的她。
“沒多少了,我來收吧。”
Advertisement
“那行,謝謝啦。”
何生慧走後,沒幾分鐘程方秋也忙完了,把手洗幹淨,剛走出廚房的門,就看見技術員們拿着換洗衣物結伴準備去河裏洗澡,周應淮也在其中。
想到什麽,她開口喊住了周應淮,一群人齊刷刷扭頭看向她,在這麽多注視之下,她沒有絲毫慌亂,直接大方開口道:“周同志你手臂受傷了,最好不要下河,萬一傷口感染了可就不好了。”
“不至于吧?”趙志高撓了撓頭,看向周應淮的手臂,袖子擋住了些許,讓他看不清楚,但是淮哥衛生院都沒去,肯定不是什麽大傷口。
村裏的大河清澈見底,看着挺幹淨的,應該不會感染吧?
再說了,他們都是大老爺們,平時有個小磕小碰的也不少,還不是照樣下河?也沒見有什麽事情啊,淮哥身體比他們都強健,更不會當回事了。
自己燒水洗澡多麻煩,還不如去河裏随便洗洗來得方便。
但程同志也是好心提醒,淮哥臉皮薄不好意思拒絕,就由他來道謝婉拒吧。
想到這,趙志高勾起笑容,緩緩道:“謝謝程同志了,但是……”
“嗯,那我不去了。”
後面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旁邊的一道聲音給打斷了,趙志高頓時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乖乖往回走的周應淮,這還是他淮哥嗎?那個怕麻煩,喜歡速戰速決的男人去哪兒了?
而且,是他的錯覺嗎?他怎麽看見淮哥那嘴角往上揚了?
可再看過去,淮哥還是那副平淡如水的表情,一定是他看錯了,對,看錯了,不然淮哥在暗爽什麽?!
“我就先回家了,明天見。”程方秋朝着周應淮揮了揮手,後者也鬼使神差地學着她舉起手揮了揮,只是姿勢怎麽看怎麽別扭,完全沒有她做出來的可愛自然。
程方秋偷笑兩聲,收回手,轉身離開,很快消失在了大家的視野當中。
周應淮收回落在她背影上的視線,剛準備回房,就對上了趙志高複雜的眼神,他挑了挑眉頭,“天快黑了,你們還在這兒磨蹭什麽?”
“馬,馬上走。”趙志高收回快驚掉的下巴,連忙回道。
周應淮點點頭,沒再管他,獨自回房,等進了屋子,在自己的床位上坐下,就看見了枕邊放着的一條手帕,素色布料上沾染着突兀的豔色,有些紮眼。
一看到這條手帕,他就不受控制地想起當時山中發生的一切,她撲進他懷中,害怕得瑟瑟發抖,但還是紅着眼睛關心他,為他包紮……
呼吸有一瞬間變得粗重,他上前捏住手帕,指腹摩挲兩下,上面的血早就幹了,深紅的顏色黏在上面,估計不好洗,他還是買一條新的還給她吧。
上次他去公社供銷社沒有瞧見有賣手帕的,看來只有縣城有了,下次休息日他得進趟城了。
日子一眨眼過去好幾天,程方秋在這段日子裏成功和技術員們打成一片,也基本記熟了每個人的名字,與此同時她和周應淮的關系也越來越微妙。
看着和她對視沒兩秒就匆忙移開視線的男人,程方秋眸中閃閃,可還沒等她得意地笑出來,就聽見院子外面傳來一道俏麗的女聲。
“淮哥!你在哪兒?我來了。”
吃飯的衆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有人發出疑問,“我咋聽到了小蓮的聲音?”
“我也聽到了。”
有人附和,那就證明這不是幻覺,是真的!意識到這點,平時視吃飯為人生頭等大事的大家紛紛放下飯碗,不約而同地沖出了廚房。
一時之間屋內只剩下了程方秋,周應淮和何生慧,三人大眼瞪小眼,終究是抵不過好奇心,程方秋率先看向周應淮,疑惑發問:“誰在喊你啊?”
她還以為這個村子裏面只有她臉皮厚,能毫不客氣地跟着所有男生一起叫周應淮淮哥,沒想到這裏還有一位呢?聽上去還跟周應淮很熟的樣子。
出于女人的第六感,程方秋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周應淮皺起眉頭,剛想回答,一個粉色身影就出現在了廚房門口,她身後跟着浩浩蕩蕩幫忙提行李,獻殷勤的技術員們,一時之間将她襯得猶如高高在上的小公主。
說是小公主其實也不為過,因為她的穿着和長相都跟周圍樸素的環境格格不入。
身材嬌小,穿着一條粉色布拉吉裙子,方領領口縫着一圈精致的白色蕾絲,襯得她肌膚白皙,可愛的學生頭短發,額前別着一個花朵樣式的發卡。
這個穿搭放在後世可能有些土氣過時,但是放在這個年代卻是走在了時尚前端。
一張小小的瓜子臉上挂着一雙葡萄大的黑亮眼睛,忽閃忽閃的長睫毛也藏不住她眸中印出的高大身影。
她風風火火跑到廚房門口,卻在這個時候扭捏起來,遲遲不敢往前走,好半響才像是終于鼓起了勇氣,小心翼翼地朝着餐桌的方向走了過來,甜美的嗓音再次呼喊道:“淮哥。”
在見到她的那一刻,周應淮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沉聲道:“你怎麽來了?”
這語氣屬實稱不上好,沈希蓮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起來,咬了咬下唇,委屈巴巴開口解釋道:“你們這兒不是差人嗎?我爸就讓我來幫忙。”
其實是她放假在家,聽到父親跟母親在聊這件事情,主動要求來的,她爸不同意,她還求了很久,才讓他點頭。
但這些話肯定不能說出來。
“你又不是廠裏的正式員工,讓誰來幫忙,也不該讓你來。”這話說得毫不客氣,甚至有些指責沈父的意思,一時之間屋內的氣氛格外沉重,沒一個人敢開口。
見狀,趙志高只能硬着頭皮上前打圓場,“淮哥,小蓮她又不會拖後腿,廠長讓她來,肯定有廠長的打算,有可能是廠裏太忙了,人員不方便調動呢?”
這理由找的勉強,任誰也知道這只是個借口,但沒人會戳破。
周應淮冷冷瞥了趙志高一眼,但無法反駁的是沈希蓮的确不會拖後腿,她從小在廠裏長大,現在又在大學學習相關專業,她的知識儲備甚至比一般的技術員還要多。
可是她留在這裏麻煩大于幫助。
所以周應淮依舊冷着臉,“我們這裏都是男同志,你一個女同志住在哪兒?太不方便了,還是……”
“大隊長說了,讓我借宿在他家,我肯定不會拖後腿的,淮哥你就不要趕我走,好不好?”
話音剛落,沈希蓮就紅了眼眶,說哭就哭的樣子直接看呆了一旁的程方秋,好家夥,這比她還會演戲。
“就是,小蓮來都來了,現在時間也不早了,總不能讓她現在回去吧?車都沒了。”
“淮哥是不是有些太過分了,小蓮都快被吓哭了,再說了,這可是廠長的命令。”
有人為了讨好沈希蓮,你一嘴我一嘴的開始幫她說話,可是當事人卻氣紅了一張臉,“不準你們說淮哥的壞話,他都是為大家考慮!”
被倒打一耙,大家卻敢怒不敢言,誰讓人家是廠長的女兒呢?得罪了她可沒有好果子吃。
周應淮冷眼看着這一場鬧劇,沒再開口,這也就相當于默認讓沈希蓮留下了。
沈希蓮松了一口氣,臉上重新帶上了笑容,毫不客氣地一屁股坐在了周應淮身邊的位置上,嬌笑道:“光顧着趕路,我還沒吃飯呢,餓死了,這是誰做的啊?看上去好香。”
“這兒有人了,別坐這兒。”說完,周應淮直接擡眼看向趙志高,“不過來吃飯?”
“啊?”趙志高不敢得罪沈希蓮,可也不敢得罪周應淮,夾在中間都快急哭了,好在沈希蓮尴尬了幾秒,便主動站了起來,給趙志高讓座,這件事才過去。
“小蓮,這裏還有一把空椅子,你坐這兒吧。”
有人從竈臺邊上搬了一把椅子過來,替站着的沈希蓮解了圍,她頓時松了口氣,勾起唇角,正要道謝,視線餘光就瞥見了一抹窈窕身影,待看清對方的長相,她是怎麽也笑不出來了。
長這麽大,她自認已經是長得挺漂亮的女生了,可是今天在見到她後,才知道什麽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就算她穿着樸素,可是那一張臉卻依舊耀眼,黑發紅唇,身材高挑,一颦一笑都充滿了別樣的韻味和魅力,能輕而易舉讓人為她傾倒。
“小蓮?”這一聲堪堪讓沈希蓮回過神,她剛要收回視線,就見那個女生看了過來,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撞在一起,讓人心跳都漏了一拍。
沈希蓮睫毛顫了顫,見對方沖自己笑了笑,她也下意識地回了個微笑,算是互相打了個招呼。
經過這一打岔,沈希蓮将自己的注意力暫時從周應淮身上收了回來,轉而朝着身側人打聽起了這個女生的身份,在得知對方是大隊長安排過來給他們做飯的村民後,心中莫名松了口氣,腰板都挺直了些。
村裏人啊……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沈希蓮還是産生了高人一等的想法,她勾了勾唇,不再關注程方秋。
而程方秋完全不知道沈希蓮心裏的小九九,她正在聽何生慧小聲八卦着:“這女同志一看就喜歡周同志。”
程方秋沒有搭話,但是卻無聲附和了一句,的确,沈希蓮毫不掩飾對周應淮的喜歡,簡直可以說是擺在明面上了,這态度比她還要直白。
但是看周應淮的态度,似乎是對她并不感興趣,甚至有些不耐煩?
看來同樣的表達方式,換一個人來做,就會是不一樣的效果。
但不管怎麽樣,情敵的出現還是讓她産生了一絲危機感,而且這個人還是書中提到過的一個角色,幹部子弟,出身優越,在原主嫁給周應淮,搬進省城後就各種使絆子,兩人沒少大打出手。
這個女人不簡單,是個難纏的!
程方秋眯了眯眼睛,看來,周應淮這塊大餅得抓緊時間早點兒吃進嘴裏了。
她的感受沒有錯,自打沈希蓮到來後,不管是知青點還是施工現場都能看到她打扮得花枝招展跟在周應淮身後當小跟班的場景,都可以用寸步不離來形容了,程方秋都沒能找到機會單獨和周應淮說上一句話。
村裏也有不少人發現了這一點,有人說他們郎才女貌,很是般配,女追男隔層紗,相信沈希蓮很快就能把周應淮拿下,兩人和和美美地回省城領結婚證。
也有人反對,說要是能拿下早就拿下了,這明顯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但不管外界聲音怎麽說,沈希蓮依舊我行我素,半分都沒有收斂。
*
“我看那姓沈的姑娘長得白白淨淨的,還是廠長的女兒,怎麽周同志就是不動心呢?”
“喜不喜歡都是看眼緣,沒眼緣都白搭。”
隔天是休息日,傍晚下工後得了空閑,大伯母常春蘭就抱着衣服來找丁夕梅串門子了,兩妯娌平時關系不錯,也喜歡偶爾說兩句八卦,所以此時湊在一塊了,不免也說說村裏最近的新鮮事。
程方秋坐在一旁幫忙摘豆角,聽見她們說的話手一頓,随後又繼續若無其事地将摘好的豆角放進木盆裏。
“曉花下個月月初擺酒席,你們可一定要來啊。”常春蘭笑着提醒了一句,說是月初,其實也沒幾天了。
丁夕梅嬌嗔她一眼,“忘記啥事也不能忘記這事啊。”
說完,視線一轉看向坐在程方秋旁邊的程曉花,頗為感嘆道:“時間過得真快,轉眼間曉花都要嫁人了。”
提到這個話題,平時鬼靈精怪的小丫頭臉上浮現出一絲紅暈,話都不知道怎麽接,還是常春蘭哈哈一笑,“可不是嘛,那戶人家也是個大方的,說要給咱家一臺縫紉機呢。”
說到這兒,常春蘭眉眼間皆是愉悅,鄉下不比其他地方,他們又都是普通人家,三轉一響能有其一就非常不錯了,他們原本也沒要求個什麽,但男方主動加了縫紉機,那就代表着他們看重曉花,是件天大的好事。
“那多好啊,以後做衣服都不用自己一針一線縫了。”丁夕梅真心為他們高興,眸光都跟着一亮。
這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十裏八村有縫紉機的就那麽幾家,多有面啊!
說這話多多少少都有些炫耀的意味,常春蘭不好意思再繞着這個話題說,餘光瞥見安安靜靜摘豆角的程方秋,開口道。
“秋秋也該抓緊了,你曉花妹妹比你小兩歲可都要結婚了,要是村裏沒你喜歡的,伯母幫你去我娘家那邊物色物色?”
聞言,程方秋一愣,她正想着周應淮的事情,心思根本就沒在這兒,乍然聽到大伯母的熱心發言,吓得手中的豆角都掉在了地上。
這一個兩個的,怎麽都想給她介紹對象啊?
“謝謝大伯母,不用了,我不急。”程方秋幹笑兩聲,用腳尖偷偷戳了戳丁夕梅的鞋底,在對方看過來後,就立馬擠眉弄眼的提醒她幫自己解圍。
看着閨女這抵觸的模樣,丁夕梅哭笑不得,連忙出聲轉移了話題:“別管她,對了,我記得曉花明天是不是要去縣城挑布料?”
“對,明天一大早就去。”常春蘭成功被帶偏了注意力。
“能不能幫我帶一斤肉?上次周同志幫了我閨女,我說要請他來家裏吃頓飯,結果一直沒找到機會。”這個事她本來就想去拜托常春蘭,結果她先上門來了,正好趁着這個機會說出來。
常春蘭大手一揮:“我還以為啥事呢,包在我們身上。”
她說完,那邊程曉花卻插嘴道:“讓秋秋姐跟我一起進城吧?她眼光好,我想她幫我掌掌眼。”
“喲,還不相信你老娘我的眼光了?”常春蘭沒好氣地白了程曉花一眼,但是嘴上這麽說,下一秒卻問起了丁夕梅的意見:“弟妹,你看?”
丁夕梅倒是沒什麽意見,便看向了程方秋,“秋秋你想不想去?”
去縣城?自打來到這個世界,她還沒去過縣城呢,而且明天是休息日,那沈希蓮肯定更纏着周應淮了,既然很大概率接觸不到他,她待在家裏無聊,還不如去縣城逛逛。
思及此,程方秋微微一笑點了頭:“去!”
“那你們兩姐妹一起去得了,都去過縣城認識路,走不丢,我明天正好去自留地除草。”常春蘭一錘定音。
于是第二天,程方秋起了個大早,好好洗漱打扮了一番,等程曉花過來彙合後,就出發了。
從村裏進城一趟屬實不容易,要先走到位于公社的候車點,然後再坐一兩個小時的大巴才能到縣城的車站。
村裏去候車點的距離不算近,上次坐在周應淮的後座還沒有特別的感受,現在自己走起來,才知道什麽叫做對腳底的折磨,她穿的是農村常見的布鞋,鞋底很薄,要是不小心踩到尖銳的石子,那滋味比指壓板還難受。
唯一值得安慰的便是這一大清早不是很熱,身上并沒有出很多汗,不然程方秋都想打道回府了。
兩人有說有笑,消磨了很多時間,不知不覺中就到了目的地。
公社下面幾個村子的村民都在這兒乘車,一到休息日這兒都擠滿了人,但是大巴就那麽幾輛,要是沒擠上去,錯過了,那就只能再等下一班了,可下一班誰知道什麽時候來?等半個小時,一個小時,兩個小時都有可能。
今天算她們運氣好,她們到的時候一輛大巴剛停下沒多久。
顯然程曉花最近進城次數多了,有了經驗,她直接一把抓住還呆愣着要慢慢排隊的程方秋見縫插針從角落裏擠上了車。
得虧她們兩人都身材纖細,不然還真的擠不上去。
車上還有幾個空位,程曉花眼疾手快地推着程方秋在一處空位上坐下,她則在後面的另一處空位坐下了。
全程程方秋都處于懵.逼狀态,等好不容易回過神,這才發現程曉花沒控制好力道,她現在半個屁股都在隔壁乘客的大腿上。
“不好意思。”尴尬和窘迫的情緒讓她頭都沒臉擡地道了歉,正想起身,前方司機卻恰好關閉車門,啓動了車子,由于慣性,她一個沒站穩,往前撲去,然後又重重坐回了那人的腿上。
與此同時她的額頭狠狠磕在前座座椅上,整個人被撞的眼前一白,疼得忍不住輕呼出聲,捂着額頭好半天都沒辦法緩過來。
迷迷糊糊之中她聽到身後也同樣傳來了一道痛苦的悶哼。
當即她顧不上疼痛,趕緊扶住前面的座椅借力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愧疚地連聲道:“真是不好意思,對不起……”
後面的話在對上那雙熟悉的狹長眼眸後戛然而止,她紅唇微張,不敢置信兩人居然會在這種情況下相遇。
這麽多天她苦苦尋找的單獨相處機會居然就這麽猝不及防地出現了!只是還沒等她高興,餘光就瞄到了他偷偷從某處收回的手,這才倏然驚覺她剛剛第二次坐到的是……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
電光火石之間,程方秋心虛地抿緊唇瓣,朝着周應淮投去了一個同情的目光,小聲問道:“你沒事吧?”
臉色蒼白的周應淮盡量忽略某處傳來的鑽心疼痛,他深吸一口氣,搖了搖頭,随後看向她額頭上的一大片紅色,眉頭皺起,指了指自己的額頭,“你這兒沒事吧?”
程方秋下意識地伸出手揉了揉額頭,也搖了搖頭,她沒想到這種情況下周應淮都能撇開自己,關心她,心中莫名湧上一股難以言說的感動,正準備說些什麽的時候,肩膀處突然被人拍了拍。
“秋秋,你吃不吃南瓜餅?我娘早上做的。”
程曉花顯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笑得一臉燦爛地将兩塊用油紙包起來的南瓜餅塞到了程方秋懷裏,然後繼續慶幸道:“多虧我反應快,不然咱兩這一路就要站着了,多遭罪啊!”
程方秋接住南瓜餅,順着程曉花的話朝着車廂內看了一樣,這年頭對汽車超載管得甚少,所以車內只要是能裝得下人的地方都擠滿了人,還有帶着雞鴨進城的,整個車廂都鬧鬧哄哄的,要不是程曉花扯着嗓子說話,她還真不一定能聽得清。
這一對比就顯得他們屁股下的座位彌足珍貴了。
程方秋深感認同地點了點頭,但想到程曉花又看不見,于是又扭頭拔高音量回道:“曉花你真厲害!我娘也給我們做了吃的,給你一個。”
說完就小心翼翼地從自己兜裏掏出了一個東西快速塞給了她,程曉花見她神秘兮兮的,還在好奇是什麽東西,掌心在感受到那圓滾滾的觸感時,瞳孔放大,也學着她的樣子偷偷将其放進了包裏。
居然是煮雞蛋!嬸嬸和秋秋可真舍得!程曉花心中浮現出一絲感動,要知道她娘雖然對她好,但平時也舍不得給她吃雞蛋,那都是留着去供銷社換錢的,只有逢年過節才能吃上一小口。
想起雞蛋的美味,程曉花口水都快流出來了,但現在也不敢拿出來吃,這年頭小偷小摸的可不少,萬一看她們有雞蛋,盯上她們,出個啥事,到時候後悔就來不及了。
反正她也不餓,留着等會兒下車了再吃也不遲。
想到這兒,程曉花無比迫切地希望這趟車開得能再快些,再快些。
“秋秋,謝謝你和嬸子了,現在說話不方便,等會兒下車的時候我叫你!”就算不是為了那個雞蛋,就看在她們是一起長大的好姐妹的份上,她都得看顧好秋秋姐!
想到這兒,程曉花又叮囑了程方秋一句,“記得哦,可千萬別下錯站了。”
“好。”
見對方點頭,這才稍微放心地收回了視線。
這邊程方秋可不知道短短的時間內,程曉花的心理活動已經發生了幾番變化,她的目光重新落回周應淮的臉上,他似乎是緩過來了,臉色已經如常,但是面上“尴尬”二字還是不可避免地擴散開來。
不光是他,程方秋也覺得有些坐立難安,畢竟這種事情屬實有些敏感。
為了不讓氣氛陷入沉寂,程方秋猶豫兩秒,還是主動開口轉移了話題:“周同志你一個人進城?”
“嗯。”周應淮心領神會地應了一聲,知道她有心想緩解氣氛,便順着往下說道:“買點兒東西。”
說到這兒,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身側的軍綠色挎包,裏面裝的東西不多,他幾乎是一碰上去,就感受到了那一團被染髒的手帕。
周應淮想說些什麽,可轉念一想還是閉上了嘴巴,沒有告訴她他是為了特意買一條新的手帕賠給她才進城的。
不然按照她的性子,肯定又要拒絕,與其多言,不如先買下來後再直接送到她面前,到時候她想拒絕也晚了。
實際行動總比光動動嘴皮子要強。
“哦哦,我是陪我堂妹進城買結婚用的東西,她沒多久就要嫁人了。”程方秋沒等周應淮問自己,就自顧自地說起了自己進城的原因,上揚的語氣讓人不由自主地也跟着心情愉悅起來。
與她相處,向來是輕松又自在的。
周應淮唇角微微勾起,擡起眼睫望着她的眼睛,那雙漂亮的褐色瞳孔中滿是欣喜,看得出來她是由衷為自己堂妹高興的。
“周同志你逛過我們縣城嗎?我上次進城還是很久之前了,也不知道城裏有什麽變化。”程方秋話中流露出一絲懷念和向往。
周應淮聞言點頭道:“匆匆逛過一次。”
“那你等會兒要不要跟我們一起?”
幾乎是周應淮話音剛落,程方秋就立馬開口接上了,似乎是覺得這話冒出來的太過突兀和冒昧,她輕咳一聲,補充道:“我怕你找不到去供銷社的路,反正我們也要去的,順路。”
其實他就算不認識路,也可以問其他人,沒必要非要跟她們同行,但是他望着她因為緊張和期待而互相纏繞在一起的白淨手指,眸中閃過一絲笑意,鬼使神差地點了頭:“那就麻煩你們了。”
“不麻煩,不麻煩。”像是為了證明自己說的是真的,程方秋一連重複了兩遍,随後又舉起手中的南瓜餅和雞蛋,熱情邀請道:“周同志你吃早飯了嗎?要不要吃一個?”
“不用了,我吃過了。”
被拒絕,她也沒有很失落,只是說了一句好吧,就撕開了油紙,露出裏面被煎得焦黃的南瓜餅,面粉和南瓜的甜香混合在一起,再加上菜籽油的香味,能把人深藏在內心深處的饞蟲勾出來。
鄉下人家做飯都舍不得放油,這南瓜餅也是大伯母用了心思的。
程方秋早上通常都沒什麽胃口,所以在家裏的時候只匆匆應付了幾口,根本就沒吃飽,此時聞着這股香味,沒出息地咽了咽口水,但她還記得旁邊還有個周應淮在,所以她克制住了自己,沒有一大口咬上去,而是雙手捧着小口小口地品嘗着。
雖然知道盯着別人吃東西不禮貌,但是周應淮還是沒忍住悄悄看了好幾眼,她長得漂亮,做什麽都是賞心悅目的。
其實不光他,附近有好幾個人都在偷看程方秋。
思及此,周應淮心頭莫名湧上一絲不悅,他眯起眼睛,眼神淩厲地掃過周圍那些不懷好意肆意打量的男人,臉色也沉了下來,骨子裏藏着的那股無形的威懾力頓時冒了出來,讓人下意識地想要避開。
鄉下好看的女人不是沒有,只是這麽好看的還是頭一次見,不少人都心癢癢,想上前打聽打聽她的消息,但是一瞥見她身邊坐着的周應淮又打消了念頭,畢竟剛才他們二人熟絡又親密的互動,大家都是看在眼裏的。
周應淮相貌和氣質出衆,他們又何必上去自取其辱?
感受到那些煩人的注視終于消失,周應淮才滿意地收回視線,重新看向身旁的女人,只見她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吃完了南瓜餅,美眸微閉,小腦袋有一下沒一下地朝前點着,眼看馬上就要撞上前面的座椅了,周應淮趕緊伸出手幫她擋了一下。
她額頭上的紅暈才剛剛消失,這一腦門要是再撞上去,恐怕得青一塊,紫一塊。
“嗯?”程方秋迷茫地睜開眼睛看向他,困倦地打了個哈欠,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道:“昨天沒睡好,太困了,謝謝你啊。”
話音落下,視線卻緩緩看向了還放在自己額頭上的大手,他的掌心寬大,手指修長纖細,指腹帶着些許薄繭,那是常年跟機器打交道留下來的。
察覺到她的注視,周應淮像是觸電一般将手收了回來,然後有些不自在地回道:“不客氣。”
昨天晚上因為要進城,她激動的一個晚上都沒睡好,剛迷迷糊糊睡着,就到了要起床趕車的時間,現在吃飽喝足,又在這搖搖晃晃的車上,想不打瞌睡都難。
程方秋抿了抿唇,強撐着打起精神看向前方,想清醒一些再趁着這個難得的獨處機會找周應淮聊聊天增進感情,只是沒一會兒她的眼皮便緩緩阖上了,随後又開始起了小雞啄米形式的動作。
這小模樣屬實可憐,誰來了都得心疼兩秒。
周應淮眉頭緊皺,實在看不下去了,猶豫幾秒,試探性開口道:“要是不介意的話,可以靠着我肩膀睡一會兒。”
聞言,程方秋的睡意吓掉了一半,她眼前一亮,完全沒想到他會主動提出這個建議,驚訝過後,便是差點兒掩蓋不住的驚喜,裝模做樣地猶豫了兩秒,問道:“真的嗎?”
在她問出來後,周應淮就有些後悔了,正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的時候,她便微微偏了偏腦袋,直接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她的腦袋沒什麽重量,但他卻覺得猶如有千斤重,壓得他連呼吸都不敢太重,可與此同時她的呼吸卻重重噴灑在他的脖頸處,在皮膚和血管上跳舞,讓人無法忽略掉它的存在感。
她的發絲更是時不時掃過他規規矩矩放在膝蓋上的手背,撩起陣陣酥癢。
這還不算完,那張粉嫩的小嘴最後還嘟囔了一句:“真舒服。”
這話順着風飄進耳中,周應淮只覺得胸口有處位置快要爆炸了,心跳一聲賽過一聲,如同擂鼓般在裏面砸得叮咚響,剎那間就磨滅了他的理智。
耳尖爬上點點紅暈,沒一會兒就變得赤紅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