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養你

“有, 我帶着馕餅。”阿雅的腰間系着一個布袋子。

“君上, 我這也有, 我還有水囊。”有不少人都帶着吃食,因為鬥獸場一旦開賽就會關門,賽時長短不定的, 觀衆大多會自己帶吃的和喝的。

“還不知道要走多久才能出去,大家把食物歸攏起來, 重新分配一下吧。”烏斯曼道, “順便也坐下來歇歇。”

“好的。”

“是, 君上。”衆人紛紛應道,由阿雅挑頭把食物袋一一收集歸攏。

這話題總算不集中在炎的身上了, 炎氣呼呼轉身,将烏斯曼一把扯到牆角邊:“你為什麽攔着我解釋?”

“我沒攔着你啊,再說,不管你怎麽解釋都是徒勞的。”烏斯曼笑了笑。

“怎麽徒勞了?就因為你不肯表态說清楚……”

“我喜歡你啊, 炎炎,我的态度一直很清楚。”

“你這——”炎惱火地揪住烏斯曼的衣領,“不準喜歡我!聽見沒有!”

“這個……恐怕有點難,人心豈能無情, 而且你難道沒意識到, 他們會那麽猜測我們之間的關系,最大的原因是由于你嗎?”

“我?”

“對。像這樣突然把人家拖到角落裏, 還拉着衣領子作勢要親的樣子……”烏斯曼眨巴着眼睛,無辜的說, “他們怎能不誤解呢。”

“啊!”炎飛快撒手,然後猛然醒悟到所有人對烏斯曼都是畢恭畢敬、五體投地的模樣,而他身為大燕使臣對烏斯曼卻是時不時的“動手動腳”、“甩臉色”外加“耳鬓私語”,怎麽看都像是……親密無間的老夫妻才會做的事情吧。

炎像個石頭人那樣,手腳僵直地愣在那兒,一動不動。

原來這一切的誤解都是他造成的嗎?難道他還錯怪了烏斯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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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意識到自己被烏斯曼親吻了好幾次的事如同五雷轟頂,那現在炎終于明白過來自己才是“散播謠言”的罪魁禍首時,整個人就如魁壘擠摧,身心皆如槁木。

“禀告君上,幹糧和水奴家都清點好了。”阿雅大嬸不敢過來打擾,只能隔空傳話。

“嗯。”烏斯曼颔首道,往那邊走了幾步,發現炎還在發愣,沒跟上來。

烏斯曼看着呆萌的炎,不禁微笑着拉住他的手,把他帶回到衆人跟前。

衆人見到君上和親王如此之親密,更加對他們的關系深信不疑。

而炎大約是沉浸在自己的冰雪世界裏,所以對于烏斯曼的親密牽手竟然無知無覺,直到他看到地上排得整整齊齊,好像擺攤似的放着的形形色色的食物時,這才回神過來。

烏斯曼恰好松開他的手,和阿雅大嬸說話。

“都在這裏了嗎?”

“是,君上。”

炎看這幹糧還真不少,有攤開可當被褥蓋的大烙餅,也有小到掌心大的苦菜餅,有灌滿牛雜的烤包子,也有塞滿腌蘿蔔的素包子,有用油紙包起來的整只烤雞,也有散在布袋子裏的一堆燒駝蹄。

還有一袋子生雞蛋,但被摔得挺爛的,把裝雞蛋的布袋子都弄濕了。

一莽漢不好意思地說:“我就愛吃生雞蛋。”

“挑揀些蛋殼還沒破的,還能吃。”炎說,接着檢查水囊。

男人們帶的大多是羊皮酒囊,裏面裝的有葡萄酒、陳皮酒和黑麥酒。

兩位大嬸帶的是茶水,都是用老陳皮、胖大海加上一些特制草藥煎的藥草茶,聞着有一股濃濃的中藥味,炎不及防備,拔開瓶塞時,被藥味嗆得鼻頭一酸,差點就要掉眼淚了。

阿雅大嬸便解釋:“殿下,這味道不好聞,但能潤嗓子。”

可不是麽,鬥獸場上哪個人不是扯着喉嚨喊話,不來點潤喉茶可不行。

“好,只要能解渴就好。”炎點頭。要說解渴也就只有大嬸的藥茶可用,酒喝多了反而誤事。

“雖然吃食看起來不少,但不仔細分配的話,很快會吃完的。”烏斯曼道。他們人可不少,還都是壯漢。

“嗯。”炎也同意。

“君上,就由奴家來分一下吧。”阿雅大嬸主動攬起責任,烏斯曼沒有異議,這婦人一看就是平時在家管事的,對于吃的喝的自有一套辦法。

“大妹子,你來幫我一下。”阿雅大嬸還招呼道,另一位大嬸跟着幫忙,炎也在邊上幫手遞東西,并把食物袋清理幹淨。

和大燕用食盒來裝碗碟、食物相比,西涼人更喜歡便于攜帶的食物袋。它用能兜住油膩的粗油布制成,頂端縫制有抽繩。放好食物,抽緊袋子便能拎在手裏,也能系在腰間,幹活或趕路都不用擔心掉了這飯袋子。

富裕人家會在袋子外面套上色彩更靓麗、質地更高級的布袋,或者幹脆挂上寶石鏈,裝飾得奢華無比。有時從人們随身帶着的“酒囊飯袋”就能看出他們是什麽出身,是有錢人還是窮苦人。

這些袋子裏只有一只是套着刺繡外罩的,其餘都是普通的深褐色油布袋,可見大多是平民。

當然也不是人人都帶了食物,那個頭部受重傷的年輕男子就什麽都沒帶。

炎挑了些可口軟乎的食物給他,把最不好吃的,幹硬的食物留給了自己。

婦人給烏斯曼挑了不少好東西,如烤雞等等,用最好的食物袋子裝着,遞給炎。

炎接過,替烏斯曼說了聲:“謝謝。”

“您真是客氣,親王殿下。”衆人都笑着說。

“既然都在分吃的了,那大家都填下肚子,吃完再走吧。”烏斯曼提議道。

“是,君上。”其實他們都又累又餓又渴,但又不好意思明說,既然君上主動提出就趕緊鞠躬“告退”,紛紛找地方坐下來吃。

“這些碎雞蛋扔了有點可惜,都很新鮮呢。”炎看到那小半袋混雜着雞蛋殼的袋子,把它拎起來放到霜牙的面前,“你應該不挑食吧?”

霜牙一直趴着在舔爪子,大約是沒想到自己也有一份吧,它有些發愣,繼而站起來,沖着炎開心地甩了甩尾巴尖。

炎仔細地瞧了瞧霜牙,發現它除了個頭大了點,眼睛綠了點,牙齒尖了點,爪子利了點以外,其它好像也不是太可怕,有的時候不像狼,倒像是一只大狗。

“它從小就不挑食。”烏斯曼含笑道,“就是不管什麽吃的都往嘴裏塞,才會胖成這樣。”

“是你沒好好管教它的錯。”炎糾正道,“怎麽能怪它貪吃?”

“這……”烏斯曼叫屈道,“炎炎,你有所不知,它讨食很有一套,一般人都抗拒不了。”

“哼,我就不是那一般人。”炎不信邪,手速極快地将那袋雞蛋又拎了回來,霜牙一愣,連護食都還沒來得及。

然後霜牙擡頭看着烏斯曼,烏斯曼攤手表示自己沒辦法。

霜牙坐直身體,眼角吊起地瞅着炎,鼻頭生氣似的皺了皺,炎剛想說:“你吓唬我沒用,我不怕你。”時,只見霜牙黑溜溜的鼻孔猛地往上一揚,接着露出一排白森森的門牙,耳朵努力向上飛,大大的眼睛半眯着,露出一個極其谄媚的——好像狐貍一樣的笑臉。

“什麽?”炎看傻了。他從沒見過狼會笑,尤其霜牙還發出咿哩嗚啦的聲音,像在撒嬌,那模樣太熱情了,他愣在那裏,手中的雞蛋袋一下子就被霜牙叼走。

“看吧。”烏斯曼一笑道,“它可會撒嬌了。”

但是霜牙并沒有立刻吃雞蛋,而是看着烏斯曼,烏斯曼點頭道:“炎炎給的可以吃。”

霜牙這才用爪子扒拉開食物袋,舔裏面的雞蛋汁吃,它向來都是活吞整只蛋的,對它那張大嘴來說,吃雞蛋就和吃鴿子蛋差不多,都是在嘴裏嘎嘣嚼着的。

現在雖然蛋殼碎了,但不影響它舌頭一卷,都舔進嘴裏吃了,這袋子裏面沒三兩下就被霜牙舔得像洗幹淨似的,一點蛋殼渣渣都不留。

“好吃吧,牙牙。”烏斯曼笑眯眯地說。

“果然還是你縱容的。”看着烏斯曼那副寵溺霜牙的樣兒,炎不由扶額。

“是,炎炎你教訓的對。”在事實面前,烏斯曼無法辯解,只得虛心承認。

大夥一邊吃東西,一邊聽着君上被大燕親王訓話,這種感覺就跟做夢似的。

“你們說,我們見到君上這懼內的一幕,等出去了,我們會不會被殺了滅口啊。”不知是誰這麽提了一句,吓得衆人登時胃口全無,還努力往邊上挪挪,盡量離君上和大燕親王遠一些。

“怎、怎麽會呢,懼內而已……也沒啥吧。”阿雅大嬸說着,但她挪座挪得最快也最遠。

炎見到他們越“坐”越遠,一堆的人都快擠進牆角裏,不禁道:“烏斯曼,看看,你有這麽好的子民,這麽大的地兒還怕吵着你用膳,都挪遠了。”

烏斯曼自然明白是怎麽回事,見炎如此單純,便更忍俊不禁,還連連點頭稱是。

“別看他們了,你也吃些吧。”烏斯曼把自己的食物袋放進炎的手裏,然後拿過炎手裏的那些粗糙的苦菜餅。

“你這是什麽意思?”炎問。

“我怎麽舍得讓你吃這些。”烏斯曼道,“苦菜餅都是苦菜根做的,又苦又澀,那些買不起新鮮蔬菜的人,才會拿苦菜做餅來充當蔬菜。”

“那你是該多吃一些,多多體察民生才好。”炎也不客氣,直接拿過烏斯曼食物袋裏的烤雞腿嚼着吃了,雞肉又香又韌,帶點異域的椒香,味道很不錯。

烏斯曼對炎寵溺的一笑,然後拿起苦菜餅吃起來,但他并沒有一副“很難吃”的表情,看起來像是以前就吃過的。

而且烏斯曼的吃相很優雅,在鬥獸營時就是這樣,反倒是炎大口嚼着,不顧自己的王族形象。

看着烏斯曼一手輕捏着餅,一手在底下承托着碎屑,炎忍不住道:“這種時候就不用裝樣子了吧。”

都什麽境地了還擺譜,這時就應該大口吃飯,先努力填飽肚子才對,炎已經很餓了,哪顧得上吃相。

“嗯?”烏斯曼不解地看着炎。

炎這才發現烏斯曼并沒有在端什麽國君架子,而是他本身就是這樣,舉手投足間不僅很有身為國君的儀态,還有一種不食煙火的脫塵之感。

這讓炎覺得自己的吃相很挫,或者說是相形見绌。

而他沒有糾正自己粗魯吃飯的樣子,反倒責怪烏斯曼在裝模作樣,炎忽然覺得自己對烏斯曼太過苛責了。

他雖然是個混球,至少是個有優雅吃相的混球吧。

“沒什麽,吃你的餅吧。”炎說道。

“其實……我并沒有什麽胃口,但看見你吃得這麽香,我才感到肚子餓。”烏斯曼微笑道,“連這苦菜餅都香甜起來了。”

“少說奉承話。”炎勉強想放低一下對烏斯曼的成見,他自個兒就撞上來了,炎暗嘆:“這人謊話連篇,信不得,更心軟不得!”

“我沒有奉承你,說起來,我很喜歡看你吃飯的樣子。”烏斯曼側頭一笑道,“像極了霜牙。”

炎捏着烤雞腿的手背上突地跳起一條青筋。

“胃口好又不挑食,不管吃的是什麽,總能全部吃幹淨。”

“……!!”炎的手背上已經有兩條青筋在暴起,手裏的雞腿已捏碎,掉在地上。

霜牙瞧見了,可能是覺得可惜吧,它走過來,直接吃掉了。

“感覺你非常好養活。”這時,烏斯曼又道。

“是麽?”炎把手裏剩下的雞腿都給了霜牙,然後咬牙切齒地盯着烏斯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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