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宮廷女兵

宮廷女兵

雖然穆昭儀出自将門,會舞刀弄槍,可是她并不魯莽,尤其是在宮裏待了好幾年,她便是性格飒爽些,說話之前也會在心裏好好想一遍。頭一次見面的皇後應該跟自己一般年紀,也有十八了,怎麽想的事兒跟孩子似的——更要命的是,這個差事自己還真的挺動心的。

練刀揮劍的手天天描眉畫眼,利索的勁裝穿不得,見天拖着個裙子,連走路都費勁,穆昭儀在這深宮中每天都度日如年。可是祖父祖母都說了,他們也心疼自己,卻無可奈何,自己就是祖父跟李家人表忠心的信物,有她在宮裏,南疆的軍士們才能放心的征戰,不會被自己人背後捅一刀。

她認命,也願意擔起自己的責任,為疼愛自己的祖父和父兄們出點力,只是心裏終究遺憾。

可是,皇後說的什麽?她讓自己當教頭練兵!就算是宮女組成的女兵,那也是兵!

她神色變幻,有躍躍欲試,又有不敢相信,十分糾結。

崔玉臻把她的表情看在眼裏,倒是明白她的想法,便道:“你不必擔心,本宮不會用這樣的法子坑害你,再說,讓你訓練幾個宮女,你最多被說一句‘胡鬧’、‘失儀’,不會有別的罪名。當然,你也可以拒絕,本宮絕不會為難你。”

穆昭儀跟她是初次見面,雖然心裏已經願意了,但是腦子裏好歹還繃着根弦,便問:“皇後娘娘,臣妾不明白,有禁軍跟羽林衛護衛宮廷,難道還不夠嗎?”

“可是他們都是男子,等閑不能往後宮聚集吧?若是有什麽事,身邊就有人還是要方便得多。”崔玉臻道,“再說了,你不覺得,幾隊女兵往宮門處一站,瞧着格外好看嗎?”

想象一下那個畫面,穆昭儀竟然覺得皇後說得很有道理,一時無言以對。

穆昭儀現在完全無法領會崔玉臻的用意,也不知如何是好,下意識的問:“娘娘的這個計劃,陛下知道嗎?”

崔玉臻嘴邊的笑容淡了些:“現在還不知道,過一陣子估摸着就知道了。跟他做的事相比,本宮這就是小孩子玩鬧,不妨事的。”

穆昭儀既不知道皇帝陛下做了什麽事,也不知道皇後和皇帝的關系如何,只好含糊着點頭。

“這樣吧,本宮給你兩日時間考慮,若你願意,後日便來找我,若是不願意,本宮絕不勉強。”崔玉臻說着,叫阿薔去吩咐擺膳,“方才說了留你在這裏用午膳,走吧,和本宮一起嘗嘗禦膳房的手藝。”

穆昭儀更驚訝了。她以為皇後說留她吃飯練武是騙張貴妃她們的,目的是以此為幌子,問她宮裏的事情,試探她的态度,沒想到皇後一個字都沒提,真的就是吃飯。

朝陽宮裏,李元璟還穿着上朝時穿的那身龍袍,擰着濃眉問羅全:“皇後真的單獨留下了穆昭儀?她們能有什麽話說?”

羅全苦着臉:“回陛下,奴才暫時還沒得到消息。娘娘上午剛立了規矩,除了她的幾個丫頭,誰都進不得長樂宮的內殿,奴才只知道穆昭儀一直沒出來,還陪着娘娘用了午膳。”

李元璟用兩個手指摩挲着下巴,想了一會兒,道:“算了,總會知道的,唔,你去随便挑兩樣什麽東西賞給貴妃,東西送了就行,什麽話都別說。”

羅全剛答應到一半,忽然一拍腦袋,臉色越發愁苦了:“陛下,您的私庫鑰匙在娘娘那裏,奴才可打不開,這個差事不是早上起來您特地吩咐的嘛。”

李元璟卻馬上就高興起來。他雙手一拍,樂颠颠的招呼:“快走,擺駕長樂宮,朕要去跟皇後讨東西賞給貴妃。”

羅全倒吸口氣,陛下怕不是傻了吧。

“快點兒的,去晚了就耽誤了。”李元璟推了推羅全的後背,“打量朕看不出來,你是不是在心裏覺得朕是個傻子?朕告訴你,等咱們去了,皇後肯定是痛痛快快的幫朕挑選,不會有半分的不高興。”

羅全覺得,可能傻子是他自己。

不過主子有命,他也只能照辦,連忙吆喝着皇帝擺駕長樂宮。

他真的不是想去看皇帝陛下碰壁的。

李元璟不管他想什麽,為自己找到了個好理由感到欣慰,機會還是要靠自己創造才行。

到達長樂宮的時候,崔玉臻和穆昭儀已經喝過了消食茶,正等着穆昭儀的婢女送勁裝過來。李元璟擺手制止了羅全的高聲通傳,悄聲進了院子。

穆昭儀要在院子裏比劃,崔玉臻自然也坐在院子裏,這會兒她不知道和穆昭儀在說什麽,一臉驚訝的樣子,瞧着倒比之前鮮活許多。

他越看越覺得好看,生怕靠近了驚到難得輕松片刻的媳婦,腳下就像生了釘子似的,怎麽也挪不動。

仔細回想,年輕的時候,她大約也是這樣單純明媚、嬌憨恣意的,可是他從沒在意過,等到她心涼了,心死了,自己才關注她,可涼透的心怎麽都捂不回來,她到死也沒給自己一個正眼。因為前世的記憶,盡管崔玉臻現在還年輕,她的臉上也是二十年後人到中年時的滄桑,現在這般單純的放松,他竟是從來沒有見過。

不過他還沒欣賞夠就被發現了。穆昭儀身邊的丫鬟抱着衣裳去而複返的時候看到了他,大驚之下立刻跪地,鬧出的動靜終于引起了崔玉臻的注意。

果然,崔玉臻臉上輕松的神情一瞬間消散。她又戴上了那個端莊大方的面具,款款走到大門口,蹲身參拜。院裏的宮女太監們也呼呼啦啦的跪了一地。

倒顯得站在那裏等着更衣的穆昭儀有些不知所措。

“皇後免禮。”李元璟伸出雙手把崔玉臻攙扶起來,順勢抓住她的手臂不放,臉上卻是不耐煩的表情,“都起來吧,該幹嘛幹嘛去。”

崔玉臻的視線落在李元璟的手上,抿了下嘴唇,壓住了甩開他的沖動。

不等她說話,李元璟就問:“皇後這是做什麽呢?唉,那個誰,有點眼熟,幹嘛呢?”

崔玉臻真的想翻白眼,可是又一想,如今的這個李元璟不是她從前的夫君,這位天天把“清白”挂在嘴邊,說不定還真沒有召幸過穆昭儀,倒不好太不客氣,便道:“陛下怎麽連穆昭儀都認不出來了?今天頭一次見面,臣妾覺得與穆昭儀甚是投緣,正留了她商議訓練女兵的事呢。臣妾羨慕她懂得功夫,想叫她演示給臣妾瞧瞧,說不得臣妾也能學個一招半式的。”

李元璟被口水嗆了一下,還要顧着形象,只是斷斷續續的咳了幾下,聲音便有些嘶啞:“皇後說‘女兵’?”

“臣妾正準備回頭去禀告陛下呢,正好您來了,倒也便宜。”崔玉臻點頭,讓穆昭儀去更衣,嘴裏卻跟李元璟說話。

他們邊說邊走,走到之前崔玉臻坐着的地方,她便甩開了胳膊上的雙手,從高幾上端了一盞茶水遞給李元璟:“陛下方才咳嗽,先喝口茶潤潤,要不要傳禦醫來瞧瞧?”

李元璟覺得她是故意的,端茶是幌子,甩開自己才是真的,不然自己堂堂一國之君,能喝她剩下的茶?大約是臨時想的借口,蹩腳了些。

不過她對自己的态度倒是随意多了,可不是前一世新婚後戰戰兢兢的樣子,甚好。

崔玉臻見他端着茶不喝,只當是他介意,連忙道:“這是方才剛送來的新茶,臣妾沒有動過,要不就倒出一些,讓羅公公先試試?”

李元璟:……是朕想多了。

他悶悶的喝了口茶,嗓子裏确實舒服了些。那邊穆昭儀的動作很快,換好了勁裝,等着崔玉臻發話。

“本宮哪裏懂那些,昭儀妹妹随便比劃幾下便是。”崔玉臻道。

穆昭儀應了一聲“是”,擺了個起手招式就開始練掌法。一整套動作下來行雲流水,身形騰挪,透着力量,又不失韻律,崔玉臻這個外行看得熱血沸騰。

收了招式,穆昭儀從婢女手中接過木劍,又練了一套劍法,那身姿翩若蛟龍,木劍雖鈍,卻也透出幾分凜然殺氣,讓崔玉臻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李元璟也看了進去。

他心裏嘆氣,只覺得自己确實是不做人。穆昭儀最後落得一屍兩命凄涼身死的下場,雖然是張氏造孽,卻也因為他沒擔當不負責任。這麽一個生龍活虎的人,無聲無息的死在了深宮裏,難怪她的父兄恨毒了自己,只守着邊疆,并不進京救駕,眼看着自己死于逆賊之手。

他對穆昭儀沒有感情,這姑娘自身無辜,家中父兄又都是保家衛國的忠勇之士,他不能害她,可是要怎麽處理呢……嗯,還是得交給皇後。

“甚好,甚好,穆昭儀武功卓絕,威猛之極,朕心甚慰。”李元璟在場,崔玉臻就不好搶先誇獎,可是聽見這位金口玉言的亂七八糟,她真後悔,方才應該僭越一下來着。

果然穆昭儀的臉色也不大好看。這是誇人嗎?謝謝!

“唔,方才皇後說什麽‘女兵’,莫不是這樣的?”李元璟把話題拐了回去。

崔玉臻先誇了穆昭儀,讓她再下去更衣,這才把自己要訓練女兵的想法說給李元璟聽,說完了問:“陛下以為如何?”

如何?

李元璟咬了咬腮幫子,反問:“這是朕能反對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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