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事後追查(8)
第15章 事後追查(8)
不要指望黑衣組織的人會清理現場,黑衣組織一定會努力做好善後的工作只有一項:殺人工作。
夏丘凜紀回到屋子時,看了一眼手機上标注的時間,面對着被波本收拾整理過的空蕩蕩的客廳,實在懶得現在就再摸排一遍,索性只更換被他接觸過的監控器。然後——深呼吸一口氣,做好充分的心理準備,再推開卧室的門。
好吧,不出所料,誰敢指望貝爾摩德做房間整理?
已經是早上七點,放在衣櫃裏的厚款衣服和放在衣櫃頂行李箱的夏季短款衣服、被鋪開檢查的臨時客用地鋪,全都不分你我地堆在床上,衣櫃本體反而空空蕩蕩。
立鏡桌櫃也都被打開,東西胡亂攤在桌子上,最顯眼的是她的駕駛證和畢業證。
其他東西沒關系,證件要先收好。夏丘凜紀扶額嘆息一口氣,把證件塞回床上枕頭的枕芯中央。從枕頭外面摸,根本什麽都摸不出來。
其他東西她暫時懶得挨個研究,先全部堆進抽屜裏,打算回頭再慢慢整理。
……意外發現了一把失蹤已久的手槍,扳機上還卡着被芯的棉絨絲。
……某種程度上,可以理解貝爾摩德為什麽不想原樣整理回去。
衣服同樣懶得現在就整理,堆回衣櫃中。謹防貝爾摩德可能有的做出在衣服堆裏塞竊聽器的行為,于是從包裏翻出一枚貼紙大小的信號幹擾器,貼在衣櫃裏。
卧室的東西不多,衣服全數堆進衣櫃後,卧室乍看下來就顯得和客廳一樣幹淨。
夏丘凜紀長呼一口氣,後知後覺感到一絲困意。生物鐘在提醒她睡覺。
困意可以壓制,她打起精神,檢查整個卧室內外是否有被加上一些竊聽器之類的“小玩具”,并做一些必要的硬件更換。幸好卧室東西很少,衣櫃、床、鏡櫃桌和垃圾桶,再加一道窗簾,沒有別的存在。
插電板都檢查無誤後,她終于放下心,去衛生間洗漱,再回到卧室,準備睡覺——
她并沒有躺在被子枕頭都已經齊備的床上,而是掀開床邊幾乎貼地的隔板,把因檢查而鋪開的地鋪連鋪帶被地推進床底。
室內燈的總開關在床的旁邊,也在床底的旁邊。她關上燈,摸黑鑽進去,再合上隔板。
黑暗,密閉,狹小,沉悶。
溫暖,無與倫比的安全感。
一開始進入死士營的時候,她在中午驚醒,剛好和手持美工刀要往她脖子刺去的舍友對上視線。
那位舍友被控制住後坦誠殺她的原因,單純是看她不爽,以及殺了她之後,能減少一個分攤宿舍公共面積的人。
……這可真是無妄之災。
她有想過關閉團厭buff,避開這類毫無緣由的殺意。
但關閉團厭buff毫無疑問是有代價的,關閉和開啓都需要間隔一天的緩沖期,而在緩沖期、以及團厭buff關閉的時間內,她的身體素質都會跌到原先的百分之五十,變為走兩步都心跳加速,注意力無法長期集中,風一吹就生病的倒黴狀态。
很顯然,她如果持續關閉buff用來,避開殺意,那就意味着,她連營地內基本的考核都無法通過。
她只能面對殺意,并戰勝它。
後來,宿舍逐漸只剩下她一個人,而其他人的心态也和她的舍友差不多,看她不爽,想殺掉她,減少一個能搶畢業5個名額的人;睡覺時間又往往是在白天,宿舍的窗簾遮光性差,床底睡覺能遮光……種種原因,讓她開始習慣在床底睡覺。
趨利避害是人的生物本能,光照會讓人體褪黑素的分泌被影響減少,進而出現失眠、神經衰弱等精神症狀。組織成員不管是在死士營內還是在死士營外,都是在漆黑的夜晚像蝙蝠于城市盤旋,在明亮的白晝又躲回山洞中沉睡。
屬于她的山洞就在床底。
躲在床底,躲避在床外手持美工刀游蕩着要殺死她的怪物,躲避着刺眼的陽光,然後心情慢慢從緊繃中松緩。
仿佛是溯回到母親的漆黑的子宮,聽着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母親的心跳,逐漸安然入眠。
早安,夏丘凜紀。
或者說,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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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似乎做了一個夢。
似乎是噩夢,心跳很快,又似乎是美夢,人在困倦,精神在留戀。
但夢境裏所有五彩斑斓的一切,屬于噩夢的,屬于美夢的,都在朦胧清醒後迅速褪色,很快連痕跡都找尋不到。
夏丘凜紀扶住額頭定下神,身體記憶讓她自然地摸出手機打開監視畫面,查看客廳視角的卧室門監控、以及卧室窗戶之外的監控。
迅速回顧,确認監控中捕捉的動物只有飛鳥後,夏丘凜紀關閉手機,重新躺平,睜着眼睛,雙手交疊在小腹上方,看着漆黑的床板,在她自己劃定的安全區思索着。
……暫時不能更換住所,這幾天大概還有人在監視她。
……手機和電腦被伏特加檢查過,因為事情還沒過,所以也暫時不能換。
……最近要減少去酒吧秘密監控室拿道具的次數,最好完全不去,老老實實去組織的武器倉庫處登記領取。
還有什麽要注意的嗎?
還有厭惡值。
現在的厭惡值一共是1802點,日均漲幅200點左右。
其中,伊森本堂穩居第一,日均漲幅60點。辛苦這位CIA探員把刷厭惡值當上班打卡。
第二名是皮斯克,日均30點,但昨天漲了60點,勢頭兇猛。他貪腐的事被查了出來,很罰了一筆錢,被那位大人淺淡申饬一句“我很失望”,以至于他當場痛哭流涕,表示自己會堅決改正——然後就給她很多厭惡值。她不尊重,不過能理解,皮斯克的邏輯大概是“她沒能及時帶愛爾蘭走,以至于被當場帶去審訊,他因此被連累,被挖出犯事證據”,某種程度上事實确實如此。
第三名是邦尼·埃爾斯,日均漲幅30點,不過昨天只加了7點,大概是恢複了正常的CIA工作,将怨念的重點回歸在工作本身,漲幅不斷回落,估計很快就能跌下前三。
再往後,總排名的差別就不太大了,琴酒和波本的日均漲幅都在10點到20點波動,貝爾摩德總厭惡值不高,不過昨天厭惡值也加了10點。大概是在調查石川哲哉的事情上,大家的工作情緒都比較有限——絕對和賓加酒、黑糖奶茶和塞在被子裏的手槍沒有關系!
那位無名流浪漢大概是驚懼未消,現在一樣是日均漲幅20點。
其他不記得名字的或者沒怎麽接觸的,估摸每天給了三四十點厭惡值,而一些她不認識但認識她、系統頁面顯示為[???]的人,也每天都零零碎碎地給了十點左右厭惡值。合起來平均一天兩百左右。
看起來數值不多,仿佛有點對不起團厭buff的威力。但很多人的厭惡念頭只在一瞬間,很快就自然消解。只有真的在想念她,1分鐘想30秒,這樣的念念不忘的程度,才會有厭惡值的回想。
不過,在CIA探員的厭惡值已經回落的情況下,被CIA保護起來的、和她再無接觸的流浪漢,依舊有着日漲20的厭惡值水準,似乎還是有些奇怪。
難道說……那個流浪漢被抓了?
這是猜想,無法證實,她不能去找CIA核對這條消息,她也沒有主觀意願。
從冷漠無情的角度分析,流浪漢被抓後,邦尼假死的情報一定會暴露,而伊森本堂的名字,基爾是卧底的信息,也都因此會有暴露風險。另外,和她直接相關的消息,有且只有“一個白發紅眸的疑似CIA探員出現在現場”。——流浪漢被抓,首先該着急的,還是CIA。
介于流浪漢的厭惡值漲幅沒有到皮斯克的程度,可以在他确實被抓的前提下繼續大膽假定,他是被諸如公安、FBI、MI6之類的官方機構抓住的。官方機構的行事終究比組織溫和,CIA甚至不需要着急了。
……嗯,好吧,不可否認,确實輪到她擔憂了。
她聯系探員邦尼的時候,有注意從妝容和聲音更改自己的特征,還留有自己的錯誤信息——和醫藥箱放在一起的警用手丨槍。
但抓住流浪漢的官方機構無法接收她抛來的“媚眼”,說不定會憑借簡單的邏輯——【CIA探員邦尼那天晚上被伊森本堂發展的對象救了】加【米斯特爾是伊森本堂的學生】加【米斯特爾那天晚上不在酒吧】再加【CIA對她的身份含糊其辭】——得到“或許可以帶流浪漢去看看、身形能不能和她對應得上”的結論。
以上的推論如果為真,流浪漢真的改頭換面去她的酒吧辨認她,她敢肯定自己的臉不會被認出來。但身上如影随形的團厭buff,絕對會讓她一秒暴露。
她之前不願意加入CIA,現在也不願意加入其他官方機構。
她的母親在試圖加入官方機構後奔赴黃泉,無法回頭。她不願意追随母親的腳步。
這個官方機構抓住流浪漢的效率很高,她或許可以假定,流浪漢在這周就會來到酒吧,在官方機構人員的監督下,判斷她是否就是那天晚上,救了CIA探員的白發紅眸人士。
……她是否需要暫時關閉她的團厭buff,在自己本身是在組織的賦閑養老崗,已經不需要時刻面對凜然殺意,現在有有可能要面臨團厭buff判定的情況下?
夏丘凜紀思索着打開隔板,離開床底,把地鋪卷好放回衣櫃。
……衣櫃亂糟糟的,看着就讓人頭暈,簡直想把這整個衣櫃都丢到窗外去。
團厭buff要不要暫時關閉容後再議。現在,先給伏特加發一張維修費用清單吧。
其中包括且不限于換沙發、修地板、雇家政員幫她整理衣服,買好酒安撫心靈的精神損失費……